邓长春和云景两人一前一后离开岩洞,随着他们的离开,血池以及周围的独特纹理都崩碎成废墟。
血池中的血液可以看做是一种能量,而周围的纹理则是装置,这两者结合,能通过独特方式联系遥远未知处的‘圣主’,所以这种东西是绝对不能留下的……
“守心,老夫这样称呼你不介意吧?”走在前面的邓长春和善道。
周围一个个人奸组织成员宛如泥胎般定格,沦为背景板,在邓长春面前,他们连思考行动的资格都没有,更别说反抗。
惊讶于神话境邓夫子的手段,云景恭敬道:“自无不可,夫子抬爱,是学生的荣幸”
这是真的荣幸,云景并非客套,守心是他的字,通常只有至交好友或者亲近长辈才会如此称呼,而邓长春称呼他为守心,是在传达一个明确的信号,把云景当亲近晚辈看待了。
纵使云景见过了不少神话境,还和逍遥境的刘能关系不错,但依旧没有不把神话境当回事儿的想法,至始至终,云景都对神话境的夫子报以敬畏态度。
神话境的夫子,一国底蕴依仗,读书人的楷模甚至精神信仰,对这样的人物,再怎么尊敬都不为过。
轻轻摆手,邓长春说:“不用拘谨,就当我是寻常老人吧,难得清闲,有什么疑惑尽管问,老夫尽量为你解惑,你的所作所为老夫知晓,纵观当年老夫在你这个年纪,不如你远矣,我很看好你”
夫子也不是全知全能的,为云景解惑他也保守的尽量,没敢把话说满,当然,他并非是刻意想云景提出刁难问题为难他从而得到启发,是真心看好云景想指点一二。
火-药出自云景之手,这是军国利器,然后是爬犁这种雪地运送工具,再有曲辕犁,水车,脱粒机,乃至于农家肥……
这些东西都和云景有关,利国利民,云景的这些贡献,邓夫子都是知道的,所以他真的很看好云景。
实际上在邓长春内心来说,若非云景年纪太小,修为不够,名声不显……,他几乎都当得起夫子称号了。
神话不是夫子,夫子绝对是神话,夫子两个字不仅仅是称号,还承载着莫大的责任和义务,而云景所做的那些功在当代利在千秋的事情,夫子两个字加在他身上真的不为过。
可是,云景太年轻了……
“夫子谬赞,学生惶恐”,云景谦逊道,他真没觉得自己做了什么当得邓夫子的夸赞,在他看来,自己所做的都只是一些力所能及的小事儿罢了。
能得到一位夫子的指点,可是世间所有读书人的梦想,云景也不例外。
邓长春不是刘能,云景没有抬杠的想法,顿了一下道:“夫子,实不相瞒,也不怕您笑话,学生自问也算博览群书,但知道得越多,越是感到疑惑更多,今日有幸,还请夫子不吝赐教”
“学无止境,人生烦恼识字起,你切一一道来”,邓长春一副孺子可教的表情道。
他活了几百年,见多了有点成就就夸夸其谈之辈,像云景这样一直都抱着虚心求学之心的人不多,很是欣慰。
云景问出了心中的一个疑惑,道:“夫子,日前学生目睹了一件事情,有一户人家,儿子是衙门捕快,某天他去捉拿犯人,不幸重伤垂死,他家境不富裕,医治需要一大笔钱,纵使衙门抚恤也不够,不治就得死,此人父亲心疼儿子,万般无奈盗取邻居钱财医治儿子,后来儿子伤好了,但他父亲盗取钱财的事也发了,官府下令捉拿其父,而他是捕快,职责在身不得不从……,最后,他父亲按律下狱三年,儿子受千夫所指郁郁而终,这无疑是一个悲剧,学生内心纠结,请问夫子,这起事件,他父亲无奈之下盗取邻居钱财医治儿子是否有错,儿子职责所在亲自捉拿父亲是否有错?若都没错,错在哪里?总有一个地方不对的,否则最终也无法酿成悲剧”
听到云景问这个问题,邓长春稍微沉吟后说:“他们都没错”
“请夫子解惑”,云景恭敬道。
邓夫子说:“父为救子而盗财货,是违法,却也是舔犊之情,子拿父,是不孝,然在公门职责所在,他们都没错,这是法于情的冲突,法不容情,犯法就要依律审判,否则世间必乱,法,凌驾于情之上……”
“可是……”,云景微微皱眉,开口欲问。
邓长春打断他说:“不急,老夫还未说完,虽说法大于情,但亦有情有可原的说法,所以就需要用另一个字来看待这件事情,那就是‘德’,道德,法律约束言行,而道德才能约束人心,你所说的这起事件,每一个人来处理都会有不同的结果,这就要看处理这件事情的人的德行了,你可明白?”
“学生受教”,云景恍然道。
虽然看似邓长春并没有正面回答云景的问题,但却真正的解开了他的疑惑,看待问题,不要只看表面,与其纠结于事件本身犹豫不决,可以换一种方式和角度。
邓长春好奇问:“那么守心,若你是当初处理这次案件的主官,你当如何?”
“回夫子,若是学生处理这起案件,自当依法办事,然此案关乎法与情的冲突,自是不能刻板,父亲舔犊之情盗取钱财救子,是违法,然事出有因,此子因功受伤,所以律法范围内酌情轻判,最好无罪,但需归还财货赔礼道歉,然后其子捉拿其父是不孝,重打三十大板以儆效尤,命其善待其父以报养育之恩”,云景想了想回答道。
笑了笑,邓长春说:“尚可,虽不是最好的处理方式,却也算周到了”
云景心说所以自己不是当官的料啊,所谓慈不掌兵义不掌财,这起事件依法办事即可,谁也挑不出毛病,可自己却在情与法之间徘徊纠结,如何能当得好一个官?
话说回来,问这个问题,云景不是要问如何处理,而是如何看待这种问题,邓夫子已经给他了想要的答案。
这是求学问心,而非学习如何判案当官……
接着邓长春又问:“还有什么疑惑,你且一一道来吧,反正老夫有的是时间”
然后云景再问了一些平常自己纠结的东西,邓长春都为他耐心解答。
他们一问一答间,时间过得很快,中午时分,贵公公他们大批人马陆陆续续的来到了这里,然后两人不得不停下了交谈。
在这里,所有人都以邓夫子马首是瞻。
邓长春有条不紊的安排后续,先让人把那些无辜的小孩带走,尽量送回他们家人身边,然后把那些‘灵仆’捉拿下狱后面慢慢审问,再接着是圣徒圣使,需要高手严加看管。
关于这些人如何关押这种问题,邓长春也提出了解决方案,他教给了人们一种方法,用真气封住这些人脑袋上的十多个穴位,如此一来,即使不需要他看管,这些人也无法施展自身手段了,方便事后审问,尤其是血池已经毁掉,最终那些人问斩,虫子也无法重回‘母巢’孕育,相当于抹去了未知处虫子本体在此世的复制体存在根本。
最后就是那些死去的小孩尸体了,成千上万的尸体,需要一一带出来辨别身份送回家人手中,这是一个很麻烦的事情,好在有各部门配合,倒也问题不大,只是麻烦些罢了,最终尽量把他们交给家人就是。
对此,云景心说夫子不愧是夫子,居然这么快就琢磨出了一套控制那些人的方法,且行之有效。
这件事情肯定是没完的,甚至可以说只是一个开始,毕竟这些人奸到底培养控制了多少灵仆就是个大问题,很可能漏掉一个就会导致这伙人奸组织死灰复燃。所以需要带走那些人进行审问,然后,那些不知道存在于什么地方的圣主,仅仅只有着一处人奸据点布局吗?
总的来说,这件事情,夫子接手了,王朝方面也重视起来了,还没完……
眼下的这些事情不需要邓长春去亲力亲为,安排好之后,他示意云景跟上自己继续之前没完的交流。
继续解答了一些云景的疑惑后,邓长春却是主动提及了一个问题,他问云景:“守心,我观你似乎不喜争斗,这点很好,但未免少了些年轻人的朝气,我不是说你应该去出风头,基于你喜静这点,我想问的是,你对和平两个字怎么看?”
“自然是心向往之的,若世间和平,少一些战争,少一些厮杀,就能少一些受苦之人,就能少一些悲欢离合”,云景由衷道。
点点头,邓长春又道:“年前你也去边关了,亲自参与了战争,两军对垒,千军万马,杀得血流成河,这些你都是亲眼目睹的,家与国的摩擦,自古就没有断绝过,在你看来,有没有什么方法,尽量的减少两国交战迎来和平?”
云景心头一动,这是在考校自己吧,上升道家国战争乃至天下和平的高度……
心念闪烁,云景想了想道:“关于这个问题,学生倒是有一些浅见,就怕在夫子面前徒增笑料”
本来云景还想说班门弄斧的,想想这个世界没有这个典故。
邓长春不以为意道:“不妨说说看,读书人指点江山本就理所当然,相互探讨印证,哪有笑话的说法”
“既然如此,那学生就献丑了”
云景笑道,然后沉吟片刻说:“关于和平,学生有两个想法,其一,乃天下大同,这很难,需要有一位经天纬地的人物站出来,带人横扫天下一统世间建立无上王朝,届时书同文车同轨法同律,没有了家国之争,没有了文化差异,自然也就没有了战争迎来和平,但这太难太难了,而且在这个过程中,无尽的厮杀在所难免,但为了永世的太平,这样的阵痛也是值得的”
听到云景的这番话,邓长春都不禁为之侧目,眼中闪过一丝惊色。
天下大同,书同文车同轨法同律,一统天下!
还真敢想,但不得不说的是,这的确是一个行之有效的办法,一统天下,没有了家国观念和文化之分,大家都一样,岂不是真正的太平?
当然,这里的太平是广义的太平,局部的争斗肯定是在所难免的,但却能不知道减少多少战争带来的伤亡。
邓长春眼中异彩连连道:“守心你真是好大的气魄,一统天下啊,这样的格局老夫在此之前想都不敢想,不过正如你所说,这太难了,难到几乎不可能实现的程度,这世间何其浩瀚,王朝无数,纵使站在老夫这样的高度都无法全部了解,我大离王朝虽然地域辽阔,说白了也不过偏安一偶,一统天下,也只是想想罢了,千百万年来,有历史记载开始,纷争不断,家国更替沧海桑田,但却从未有人做到过一统天下,就连外面周边几个国家被统一都不曾有过”
“是啊,太难了,难到几乎不可能实现,这个世界太大了,大到我等一生都只能了解一些皮毛,想要一统天下,那得需要多么经天纬地的才情才能办到?可凡事无绝对,无尽的时间长河中,万一真出现了那样一个经天纬地的人物呢?就是不知道我等此生是否有幸见到”,云景摇摇头笑道。
一想到‘一统天下’这种宏达的格局,饶是邓长春内心古井不波都有些头皮发麻,神话境的他已经站在这世间巅峰了,但在此之前也从未有过这样的念头,实在是想都不敢想啊。
云景也只是站在巨人的肩膀上而已,实际上说这些几乎没有意义,反正只是纸上谈兵说说嘛,没关系的,想到最新了解道的异域生物,他还没说把那些玩意也一并统一了呢。
话说回来,万一真有那么一天呢?
邓长春收回那不切实际的思绪,好奇问:“这个办法想想也就算了,我们把眼光放小点,你继续,说说你的第二个想法”
云景总感觉他有点被吓到的意思,然而从古至今就没有人想过一统天下吗?
‘莫不是因为这个世界是伟力加诸几身的世界,人们想的都是超脱自身,从而没有这种放眼天下的想法?’
心念闪烁,云景估摸着也不是不可能,若能活几百岁上千岁,长生久视不好么,谁还去忙活那些普通人的‘小事儿’啊。
接着云景说道:“至于我的第二个想法,那就是文化思想上削弱周边敌人迎来和平了”
“守心何出此言?”邓长春好奇道。
‘思想文化上削弱敌人么?’邓长春心头若有所思,但还是想听听云景的说法。
云景笑道:“所谓的思想文化上削弱敌人,虽然不是明刀明枪的硬碰硬,却也是极其歹毒凶险的,虽不见刀光,却胜似刀光,具体的话,可以这样做……”
“文化渗透,悄悄派出文人前去敌人内部,散播自身理念,从思想文明上让对方认可自身这边,久而久之,把别人悄然变成‘自己人’,这不是变相的迎来和平吗?其次,还可以弱化敌人的思想性格,和文化渗透一样,这都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需要慢慢布局,给敌人带去阴柔风气,比如我们派出戏子,给其造势,让阴柔的戏子带动敌人思想潮流,久而久之,敌人心向往之,心态也就朝着阴柔方向改变了,再比如我们想办法传播阴柔为美,让敌人渐渐的失去血性,把敌人都变成一帮娘娘腔,如此一来,他们连血性都没有了,敌人还是敌人吗?……类似的办法多得很,让敌人崇尚诗词歌赋,诗词歌赋的核心思想是阴柔啊哀怨啊爱情什么的,再比如不着痕迹的贬低练武之人,让敌人明白练武是低贱的没用的让人看不起的,那时还有几个人练武?从思想上到体魄上敌人都阴柔柔弱了,那样的敌人也就不足为虑了吧,此法,想来能实现和平吧”
“这种事情得慢慢来,十年不行就二十年,而且还得隐蔽,总有一天能把敌人‘娘化’,不过得注意的是,不能让敌人反过来文化入侵了,夫子以为如何?”云景说完后看向邓长春。
饶是邓长春神话境的修为,活了几百年,内心早就古井不波,可此时听完云景这番话,亦是心头掀起滔天巨浪头皮发麻。
云景说的这些,虽然没有一丝刀光剑影的凶险,但却要比千军万马的厮杀来得更为可怕凶险!
从思想上去弱化敌人啊,千百年后,敌人都是一群娘娘腔,那比战场上把敌人屠尽都要来的可怕,想到敌人都变成娘娘腔了,邓长春莫名打了个寒战。
之前云景那‘一统天下’的宏达气魄就让邓长春为之侧目了,甚至有些热血沸腾,再听这‘娘化’的阴险手段,邓长春简直觉得云景内心住着一个魔鬼,让人胆寒!
悄悄深吸口气,邓长春沉吟道:“此法可行,但……但……”
“但却太过卑鄙阴险了对吗?实际上学生也是这么想的,不过为了家国和平嘛,本就是这样,无所不用其极,仁者见仁智者见智吧,学生也只是说说而已”,云景笑着把邓长春没说完的话说了出来。
看着云景,邓长春足足沉闷了几分钟时间,这才开口道:“守心,若你将来入仕,必将是我大离之福,但也是敌国的‘末日’,我无法想象敌人会被你‘折磨’成什么样子,这不是在贬低你,而是听了你的一番话后,老夫对你的充分肯定”
“夫子言重了,学生也就夸夸其谈还行,没那个能耐去把想法付出实践的,真让我去做,搞不好只会适得其反”,云景赶紧道。
他说的是事实,键盘侠嘛,吹牛而已,谁不会啊,真付出行动就麻爪了,不是那块料的,云景对自己的认知很清楚。
又沉默了片刻,邓长春看着云景由衷道:“守心,接下来你多看一些仁义道德的书籍吧,真的,你这个年纪,更应该修身养性,而不是琢磨那些阴谋诡计”
“学生谨遵夫子教诲”,云景认真行礼道。
邓长春的意思很明显,年轻人就应该正直正面一点,心理太过阴暗很容易走上邪路的。
但邓长春却看向远方若有所思道:“话说回来,守心你所说的文化渗透,也不是不可以实施起来,润物无声,十年二十年后,当敌人反应过来,已经晚了!”
“夫子,您不会是当真了吧?”云景微微傻眼道,听他的口气,似乎是想操作一下?
此时邓长春心头也是思绪万千,学问学问,边学边问,和云景一番交流下来,他反倒觉得自己学到了更多东西,活了几百年,思想都已经僵化了,未曾想在云景这里居然打破了自己的思维牢笼。
原来,文化也能当做一种武器,而且拿文化当武器,其凶险程度甚至要胜过其他一切手段!
隐隐约约,邓长春似乎看到了自己的前路。
‘如果真按守心所说的那样去做,而且做到了,把文化真正的变成‘武器’,或许我将能更近一步,但这却很难,过程就是证道之路,成则另一番天地,不成则万劫不复,我已经老了,余下的时间不是很多,有生之年……,到如今,还有什么好犹豫的呢,纵使不成,也算为后人开创了一条道路,待后人再续便是!’
一时之间,邓长春的眼睛里面透着光亮,似乎看到了前路,只是前路不明而已,需要他一步一步去验证。
回头,他看向云景,没有正面回答,反而笑道:“守心,他们处理得差不多了,老夫也要回去了,那些人奸的事情你就别管了,就当没发生吧,老夫会处理好的,王朝方面也会成立专门的部门防止这些人奸死灰复燃,你安心做学问,若有疑惑,就来京城找老夫,老夫会尽量为你解惑的,就此别过吧”www.sxynkj.ċöm
说完,邓长春拍了拍云景的肩膀走向了贵公公等人。
云景愕然,这咋还说走就走了呢,似乎还有点急不可耐的样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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