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高沁熙照例来到禁城门口出摊。秀儿在一旁烧着灶台,锅里的牛肉汤已经传出阵阵香气。
“小姐,这汤烧得差不多了。“秀儿站起身,对高沁熙说。
在一旁的高沁熙正“哒哒“切着配菜,此时案台上已经清清爽爽码好了各种颜色的细丝。她看了眼正在沸腾的锅,点了点头,”嗯,差不多了,秀儿你把那包好的布袋放进锅里吧。“
秀儿拿起高沁熙说的布袋,上下左右地看了看,里面是细细的粉状物,她还是第一次见这种东西,很是好奇。她凑近布包闻了闻,“阿嚏“浓烈的胡椒味只往她鼻子里钻。
“小姐,你怎么把那些调料都磨成粉了。“秀儿疑惑地问道。
高沁熙放下手里的厨具,拿出大铁勺轻轻搅了下锅里的牛肉汤,底汤清澈见底,文火慢炖下汤是越煮越透亮,热气翻卷着牛肉最质朴的肉香不断地往上涌,让人忍不住地深吸一口。
就是这种味道!高沁熙笑了下。
“把调料磨成粉,别人就不会做了。“高沁熙边把料包放进锅里,边回答着。
紧接着她又把那一盆洗好的面水也倒了进去,接着就是各种配菜细丝。
做胡辣汤根本就不难,懂吃的人一入嘴就知道这汤里放了什么,可是也就仅仅是知道放了什么,至于放的量是多少,这个单靠味觉根本就行不通。所以这也就变成了她的秘方。
秀儿听到小姐说这话,笑着拍了下自己的脑袋,她怎么没想到这层呢,这样大家都会来她们这里吃了。
“就是这个味道,这里!这里!“一个宫女打扮的人突然走到高沁熙的摊上,指着那口锅兴奋地朝不远处喊着。
高沁熙和秀儿还没搞清楚什么情况,就看见一堆太监宫女朝她们的布棚跑过来,各个手里端着一个瓷碗。
那位第一个到的宫女,贪婪地深吸了口气,香,太香了,就是昨天王公公端的那碗神汤的味道。sxynkj.ċöm
“翠兰,这就把欢芹风寒治好的神汤。“说话的宫女,鼻子像被人捏住一般,声音有些含混不清。
那个叫翠兰的宫女急忙回应着,“对,就是这汤,这个颜色,这个味道错不了!“
高沁熙听到这话反应过来,这是来买她汤的呀。
说话的宫女看到高沁熙望向她,急忙迎了上去,满脸堆笑地说:“店家,可否每人卖我们一碗汤,我们是从宫里出来的,趁着宫里娘娘没睡醒的功夫出来找口吃食。“
“是呀,是呀。“宫女太监们团团围住那口正咕嘟冒着气泡的大锅,各个鼻孔大张,吸食着这陌生但诱人的香气。
虽然高沁熙有些纳闷,宫里的人怎么会知道她的汤,但是生意都自己找上门了,她也不能拒绝啊。
她接过翠兰手里的碗,痛痛快快地往里面盛了满满一大碗,然后递给她。“小心烫。”
翠兰搓了搓手,笑得有些不好意思,这店家给的也太多了吧。她双手接过那满满一海碗的汤,小心翼翼地挪动到长凳长桌处,碗刚放在桌上,她就低头,沿着碗沿嗦啰了一口汤,这一口,烫得她心里一颤。
汤刚入口,她感觉扑面的胡椒香向她涌来,随后陈醋和芝麻油的酸爽香醇顺滑在她的舌尖蔓延开来,余味浓烈悠长。
她感觉身体的每个毛孔都因为这口热汤打开了,一股热气从身体里不断地往外涌,整个人都有些轻飘飘的。
“下一个。“
一个小太监听到这话急忙把碗递了过去,“店家,不用给我太多,我着急回宫,路上要端回去。“
高沁熙点了点头,按照要求给他盛了半碗汤。
“店家此汤几钱?“小太监从衣襟里掏出红布包,打算付钱。
高沁熙指了指旁边的木箱,“一碗汤五文,你是半碗就拿两文吧。“
小太监掏钱的手楞住,这才两文钱,现如今一壶茶水都要二十文钱,这一碗汤竟要两文!
本来正美滋滋喝汤的翠兰听到小太监的话,急忙忙咽下嘴里的配菜,刚才喝得太急竟然忘记付钱。她从小荷包里拿出五文钱,“铛铛“铜钱放进木箱。
“难怪欢芹的风寒喝这汤治好了,我就喝了这几口心里身上都热乎乎的,出了一身汗,真过瘾呀。而且呀,这么好喝的汤才五文钱!“她笑着对后面排队的宫女打趣道,引得大家都哈哈一笑,本来有些钱包瘪的人心里松了口气,一碗汤才五文钱,天天喝都没有几个钱。
“后面的人只管递给我碗,铜钱直接自己放进木箱里。“高沁熙一边给人盛着汤,一边高声对排队的人说。
平日里上早朝来的早的大臣刚走出轿子,就看到了眼前这不可思议的一幕,太监宫女们一手递碗一手往木箱里投钱,然后端碗匆匆往后宫的小门里走。
怎么都在宫外买饭?宫里厨房罢工了?
王大人摸着干瘪的肚子,羡慕地望着那些买饭的人。今早夫人没起来,所以也就没有饭吃。
“哎,想不到我身为朝廷重臣,竟然还不如那些太监宫女活得舒坦。“
李大人摸着胡须哈哈大笑起来,“那王大人也去买一碗垫垫肚子啊。“
“李大人,话可不能乱说呀,我就是饿死也不会在这种简陋的地方吃饭的,这成何体统!”王大人被气得眼睛瞪大,呼哧呼哧的粗气把胡子都吹了起来。
“哈哈哈,王大人莫气,今天我请大人去锦绣饭庄吃一顿可好?那家又出新菜了,一碗汤要十两银子呢!”李大人拍了拍王大人的背,给他顺顺气。
“哎呦,什么金贵汤啊,竟要十两银子!”王大人吃惊地问道,这也太贵了!
“王大人,你可别嫌贵了,今天下了早朝,你也别找皇上单独禀告事情了,咱们俩个赶紧撤,兴许还能吃上,晚一点呀,汤就没了。”李大人边晃晃悠悠地看着远处,边回答着王大人,可是那边听到他说话,一点动静都没有。
他有些纳闷地转头看向王大人,戳了戳他的衣襟,“我说王大人,你至于这么饿吗?眼睛直溜溜地盯着那个早点摊。”
“我说李大人,你看那个摊上吃饭的是刚回京的小王爷吗?我是不是看错了?”王大人眯缝着眼睛,有些不确定地问。
李大人感觉王大人有些搞笑,竟然说出如此不着边际的话,他顺着王大人的视线看过去,“小王爷这般尊贵,怎么会…….那可不就是小王爷!”李大人太过于吃惊,最后几个字是大声喊出来的。
这一喊不要紧,周围其他唠闲话的大臣都听到了,都齐刷刷地望向那个早点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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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的小王爷周邢珏一步一步靠近这个早点摊,他看了高沁熙一眼,又瞧了瞧旁边的座椅板凳。
其实他不是那般娇气的人,想他行军在外,时常会遇到军粮不足,野果充饥的情况,哪一次他叫苦叫累过?只是他从来都是在帐篷里进食,从未有一次像昨天一般,在四处漏风的布棚里,店家盯着他进食,还一直被问东问西地回答一些连三岁小二都明白的事情。www.sxynkj.ċöm
这对他来说,实在是太羞耻了!昨天那碗汤,他一直喝得小心翼翼,盛汤的时候有没有洒出来?喝汤的声音是不是很小声?酥脆的油条有没有掉渣?
汤实在是太好喝了,但是他却控制着自己,要小口小口慢慢喝,他已经因为在小摊进食丢了皇家的体面,可不能因为进食的姿态丢了皇家的脸面。
昨天在这个摊上进食后,他摸着快要涨破的肚子,一再告诫自己,这是最后一次,高邢珏,你以后不能再来了。
可是,今天一早,天刚发亮,他就睁眼起来了,脑子里只有一件事,那个摊应该到了,所以他穿着便服就来了。
高沁熙听到有人走进的脚步声,抬头看了眼,她记得他,是昨天的那个款爷。虽然今天没有穿朝服,只是简单的一身青色便装,但是那眉清目秀的小脸蛋,那高高在上的不舒服感着实令她印象深刻。
她又低下头,重新收拾起案面上的东西。“别坐了,都卖光了。”高沁熙仔细地擦着铁勺,头也不抬的回答道。
本来已经做足心里准备,打算像昨日一般坐下的小王爷,听到卖家这话,本来已经弯曲的腿一时僵在原地,这坐也不是,不坐也不是。竟然全部卖光了!
“油条也没了?”小王爷震惊地问,他不相信卖家说的是真的。
高沁熙白了面前的这个款爷,拿勺子瞧了瞧空空如也的面盆,说:“一点面粉都没有了,您还是请回吧。”
周邢珏听到这话,心里一片茫然,回哪里?回到府里去吃那寡淡如水的汤羹,他不要!
他一屁股坐在长条凳上,方才有些嫌弃的桌子,这时看来竟顺眼不少。“啪”一锭银子放在桌面上,发出一声脆响。
“有什么就给本王做什么吧?”他看了眼店家,他都亮出王爷的身份,这个店家应该会因为给王爷做过早点而感觉无上荣耀吧。
高沁熙扬了扬身上的面粉,打了个哈欠,这一天什么人都能遇见,竟然还有人假扮成王爷。“哎呀,别装了,就算你是王爷,我这儿也没有东西吃了,您呀,你还是快走吧。”说着,高沁熙甩了甩手。
周邢珏感觉店家的那不经意的动作,是在赶他走。竟然有人质疑他的身份!他眼睛有些瞪大,不太相信刚才听到的话。他开始翻找那块证明他身份的玉牌,他要狠狠地拍在那个人身上!
可是翻遍全身都没找到,出来太匆忙了,他随意套了件衣服就来了,谁能想到去吃个早点摊还需要玉牌来证明他的身份。
高沁熙和秀儿已经收拾得差不多了,就剩下清走那个一直坐在长凳上的客人。高沁熙盯了会前面那个焦急在身上找东西的款爷,无奈地叹了口气,不打算对那个人打趣了。“你现在去锦绣饭庄,那里也有这个汤,你肯定能吃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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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绣饭庄,此时正在做紧张的备菜准备,高老爷站在一旁交代师傅切好准备做胡辣汤的配菜。昨天和女儿沁熙商讨好了做菜的事情,那丫头竟然要和他三七分成,如果他不应允的话,她也就不在饭庄做菜了。
想到这里高老爷叹了口气,想不到他一世算计别人,一直是从别人身上捞好处,最后栽在了自家孩子身上,行吧,肥水不流外人田。
“老爷,来贵客了!”一楼的管事匆匆忙忙地跑进后厨,向高老爷禀告事情。也不知道是什么事情,皱纹纵横的脸此时笑得像一朵花,沿着鼻子层层绽放。“老爷,小王爷来咱们饭庄了!”
没有吃到早点的周邢珏,心里那口气实在没有压下去,回到府了,他左想右想,姑且信那个人一次,去锦绣饭庄看看。为此他专门换了身行头,穿上了符合他身份的华府,别上了证明他身份的玉牌,带着近侍展凌来锦绣饭庄喝汤。
“王爷,高某有失远迎还请见谅。”高老爷从远处就开始满脸堆笑,对周邢珏热情招呼着。
周邢珏微微扬起下巴,他对巴结他的人已经见怪不怪了,他没有理会对方的热情,直截了当地问道:“有胡辣汤否?”
听到小王爷是为胡辣汤而来,心里不免沾沾自喜,看来他锦绣饭庄的招牌算是打出去了,就连王爷都听说了。他弯腰急忙把小王爷往楼上迎,“王爷,胡辣汤是本店特色,您往四楼请。”
周邢珏有些半信半疑地往楼上走,这饭庄竟然也有胡辣汤?难道是他孤陋寡闻了,这汤变得这般普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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