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在和对方软磨硬泡半晌之后,王老爷在一农户那里花了高价买了最后一份炸鸡。
捧着那热乎乎的油纸包,他左右掂量着,开饭庄十载有余,有什么美食是他没尝过的,他就不信旁人的那套说辞,竟是从未吃过的美味。
他有些嫌弃地瞟了远处春风满面的胖婶一眼,瞧瞧她那粗壮如水萝卜的胳膊,一看就是农妇身份,不会在吃食上有太多心思的。
温饱尚且不足,何来做饭钻研一说。
边想着,他手指捏了块鸡肉,左右瞧着无人看他,这才送入嘴里。
入口,鸡块外面裹着的酱汁,像一张网般迅速扑住整个舌腔,嘴里先是如蜜般滋味富余,紧接着辣味席卷而上。咬开那鸡肉,炸过的表皮依旧保留着酥脆的口感,里面鸡肉汁水丰满,肉质紧实弹压。王老爷闭眼仔细地品味着这丰富的滋味,层层叠叠。
他!他从未吃过如此滋味霸道的美食!
睁眼看着手里的这份鸡肉,他不由的吞咽了下口水。难怪有这么多人来买这东西,这味道确实让人着迷。在它面前,他饭庄的食物,不!整个城的美食都如涓涓小溪,寡淡无力。
这边二狗和胖婶收拾好摊上的家伙什,同卖饮子的小哥儿清点好收支,便打算回住处等着高沁熙的安排。
二狗偷偷看了眼不远处的,高小姐让留心观察的那人依然在他们摊周围打转。注意到那人往他方向望去,他吓得连忙慌乱的低下头。
“胖,胖婶。”他声音有些颤抖,深呼吸一下,这才没有慌乱了手脚,继而大声地同旁边的胖婶说话。“方才排队的人中,就是那锦绣饭庄的小厮,说是要买咱们鸡肉的方子,你怎么看呀?”说完,飞快地朝他的左前方瞥了一眼。
本来站在不远处的王老爷,打算上前攀谈一番,可是随即听到这话,脚步一顿,继续站在原地吃鸡肉,锦绣饭庄这么快就下手了?
胖婶手脚麻利地收拾着锅碗瓢盆,想着早在心里打好草拟的说辞,爽朗地笑了几声,回道:“这还怎么看呀,咱也是碰巧撞上了这个大运,有人花大钱买咱这方子,那是当然要卖呀,要不咱这种小买卖是要感到猴年马月才是头呀。”
王老爷在旁边吃着炸鸡,听着胖婶说着那番话,心里美得差点笑出声来,果然是没见过世面的,此等美味不想着发财,竟然被一些蝇头小利诓骗了去,这要是他的饭庄买去了,指定成为头牌菜,让他的荣德饭庄成为第一酒楼。
他一头托着炸鸡的油纸包,一手弹了弹身上的衣襟,做出有钱老爷的款来,刚准备向前一步,就被前方二狗的话,吓得倒退三步。
“婶儿,我还从未见过一百两的银票呢,锦绣饭庄真是阔绰。”二狗附和着胖婶说道,注意到偷听人惊慌的神态,差点破功笑出来,看来是吓着了。
高小姐并没有交代的如此仔细,这银款的是他信口胡诌的,在他的认知里,一百两已经是个天文数字,他是一辈子就不敢想了,所以今日索性过过嘴瘾。
一百两!王老爷被这数字震惊的说不出话来,看来这锦绣饭庄是打算背水一战了,他安插在那里的人说,那锦绣饭庄已经许久入不敷出了,这次一下子拿出一百两,如果经营不好的话,就回天乏力了。m.sxynkj.ċöm
王老爷捻着嘴角大黑痦子的几根毛,脑子里飞快的盘算着。
他也不是掏不起着一百两,可是如果锦绣饭庄买了这方子,他继续同以前一样直接偷回去,在价位上比锦绣饭庄低一些,那他就是血赚啊,不仅没花一分钱,还多添了时兴的菜式,不愁没有吃客上门。
想到这里,王老爷的内心十分荡漾,仿佛他所思所想已经实现一般,既然他很快就能得到这鸡肉的方子,今日也就没有试探那摊主的必要。
随即转身往回饭庄的饭庄走去,脚步轻快,今日生意不好又何妨,以后就天天都是好日子了,一想到他看到的那长队,那都是白花花的银子啊。
注意到打转的人走远,本来“铛铛铛”一阵收拾的胖婶,手上突然没有力气,长吐了口气。她一向都是爽言快语,说出去的话句句实诚,像今天这样在外人面前演戏,是从未有过的。
“二狗,你感觉婶儿演得咋样?”胖婶嘴上是问着,心里对自己的表现很是满意。
二狗听到胖婶说话,憨憨地笑了下,黑黢黢的小脸呲着白生生的小牙,“甚好。”
此时他的心思都不在这上面,方才他点了下收钱的布袋,心里的震惊还没有散去,他们竟然足足挣了有八十两!亲娘哎!这是多大一笔!
他吞了下口水,左右看了下,继续对胖婶小声地说道:“婶儿,咱们今日足足赚了有八十两。”虽然他有了只有两个人才可以听到的声量,可是说完还是心虚的左右张望一番。
本来沉浸在自己演技的胖婶,听到这话,那笑容直接僵在脸上,消化了一会,这才结结巴巴地说道:“快,快,让婶儿看看,婶儿还没见过这么多银钱。”
从锦绣饭庄出来的高沁熙带着丫环秀儿在路边的菜摊上买了些“洞子货”,一路走着一路逛,等走到街头要往胖婶家的小路转弯是,她们两个人的手里都沉甸甸地拎着东西。
秀儿左右看看手里的菜,心疼地两个眉毛快攒在了一起,嘴里嘟嘟囔囔地:“眼下入秋,小姐偏买这些洞子货。”她实在是心疼小姐乱花钱,虽说今日值得热闹一番,可是随意做些吃食就是顶好,这些时日,随着小姐卖早点,每天起早贪黑,她是实在不忍心花费小姐一分一里。
高沁熙嘴角微微翘起,她是知晓秀儿心意的。买着反季蔬菜确实费些银钱,但是对于今日所赚来说,简直连九牛一毛都不如,要是高子轩再上钩的话,她就是一个小富婆了。
赚钱就是为了更好的生活的,不管是生活在哪个时代,高沁熙都坚信着这一点。
“一会等你吃了这些菜,你就不会说了。”高沁熙对着秀儿打趣,她可是明白了这个小丫头,活脱小馋鬼一个,平日里喜欢在她旁边偷学几招,然后给自己打打牙祭。今日作为庆祝,她打算做个烧烤吃吃看。
果然秀儿的注意力放在了烧烤上,一路问东问西,高沁熙不得不向她解释,何为“烧”何为“烤”
边说着,也就到了胖婶的家门。
秀儿疑惑地放下手里的东西,轻轻叩着胖婶门上的铁栓,大概敲了几十下,这才听到有脚步声走进的响动。
二狗先是扒开一条门缝,透过空隙看到是高沁熙,大松了一口气,忙急着打开门,还没等高沁熙问什么,边着急地招呼她们两人往屋里走,临了还不忘周围打量一番,这才关上门。
“哈哈哈哈”高沁熙爽朗的笑声传出房内,胖婶拿着那钱袋子,直觉得烫手,忙一把掖进高沁熙的怀里。
“高小姐,咱们都是没见过世面的,也是不怕你笑话。”胖婶看了眼二狗,冲着高沁熙笑着,她是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些银子,一路上担惊受怕,生怕让歹人给抢了去。
高沁熙收起笑容,知晓胖婶误会她的意思了,把钱袋放到桌上,忙忙解释道:“我这是惊喜,来的时候本以为是你们遇到了困难,还提着心思量着,结果是赚的银子太多了。”说着,她拉起胖婶和二狗的手,眼里满是诚恳。“实在是让你们受累了。”
胖婶连忙推脱着,她哪里是受累啊,今日大家都争着抢着买她家的鸡肉,她何曾这般风光过,看到许许多多的人对她笑脸相迎,她是浑身都舒坦,到处都是力气。
她满怀感激地看着高沁熙,要不是这位发善心的小姐,救她免于牢狱之灾,还买了她家的鸡,她都不知道这以后要如何生活呢。
高沁熙瞧着二狗和胖婶的脸色回暖,不再担心害怕。这才缓缓打开桌上的钱袋。
“胖婶,这是买你家鸡子的银钱,多谢你信我,让我先卖再付钱,所以你家这鸡子也是比市面上的贵一倍。”注意到胖婶要推辞,她提前拿话堵在了前头。“情义归情义,买卖是买卖,你要是不肯收,咱们也就不合作了。”
听到高沁熙话都说这份上了,胖婶便喜乐乐的接过那鸡子钱,今年过冬的钱算是有着落了。
随后高沁熙望向二狗,手里拿出几个银疙瘩放到他手里,“今日二狗也是出力了,这是你的工钱。”
“这,这,都是给我的?”二狗瞪大了眼睛,说话都变得结结巴巴了。
前些日子,他实在是饿得难受,偷了几个馒头,这才被送到牢房里,虽说被小姐救了出来,但是善恶他还是知道的,偷盗就是有罪,所以他一心感激高小姐重新给他机会,想好好报答她,从未想过得好处。
想着这些,他小手抹了眼上的泪水,打底是个小娃娃,他带着哭腔说道:“我是个做过牢的人了,不配小姐这样对我,我心里难受。”说着,哇哇大哭起来。
二狗的这一顿说,让胖婶和高沁熙心里都泛起了心酸。虽说她肉身是个十三岁的女娃,可是她的心智在就三十岁,胖婶也是身到中年,这人世间的是非善恶还是能分得清楚的,她们是知晓二狗是个好娃娃的。
她急忙安慰道:“要说这个,那我也是做过牢的,胖婶也是,那你感觉我俩是坏人吗?”
二狗抽抽嗒嗒,看了胖婶和高沁熙一眼,脑袋摇的如拨浪鼓一般。
“人呀,知错能改就是好的,再说了,二狗不是已经受过惩罚了,咱们一起重新改过,不再犯,不就好了。”高沁熙说话声音轻轻柔柔,可是确实那样让人信服。
“嗯,咱们是牢狱三剑客,我看画本里都是这样说的。”二狗擦干眼泪,一脸郑重地说着。
这时,该是她们哭了,是被二狗的话,逗得笑哭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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