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雀大街可说是上京最繁华之处,街上行人络绎不绝,马车行得颇为不易。
马车之中,颜清岚正撩起帷帘漫无目的地看向窗外,倒不是想看来往人群,只是实在不愿同楚黎晔胡搅蛮缠。
被“厌弃”的楚黎晔此时正是颇为享受地看着自家夫人,那不时随摆动的步摇似是有催眠之效,总给他一种回到往昔的错觉。
佳人只着月白色衣裙,披了素色披风,清丽不俗又不失美艳,一如初见。
下人的禀告声打破了车内的平静,颜清岚任由楚黎晔扶着下了马车。
不多时,二人已由安乐候府管家领着进了正厅。
“见过叔父。”颜清岚向安乐侯颜凌柏恭敬行礼,楚黎晔也按着颜清岚的辈分拱手行礼。
景安王是燕云皇帝幼弟,斗鸡遛鸟,品诗论画,无一不精。昔日闲云野鹤,如今却寄人篱下。
“岚儿,许久不见。”安乐侯笑着扶起颜清岚。
确是许久不见,颜清岚最后同这位小叔父见面,还是几年前随倾陵阁众人游历之时。如今相见,已是物非人也非。
不过,自己小叔父脾气倒是没什么变化,适时不拘俗礼——正大光明地无视梁朝奕王殿下。
“叔父那日所赠锦囊上的莲花,很是好看。”可惜,给了个登徒子。一番寒暄之后,颜清岚带着几分遗憾道。
“岚儿喜欢?当日莫竺绣了一对,就等今日给你。”颜凌柏转身吩咐身侧一着北地服饰的女子:“莫竺,快去拿给岚儿。”
“侯爷答应我,让我同岚儿叙旧的。莫非要赖账?”莫竺不由分说地拉起颜清岚便走出大厅。
待那二人离去,颜凌柏无奈道:“王爷勿怪,莫竺没规矩惯了。”
“叔父客气,也是有叔父宠着,才会如此。”楚黎晔熟练地亮出洞察一切的笑颜,切入正题,“我日后也定会宠着岚儿。”
同是人间风流客,相逢何必曾相识?二人一见如故,以茶代酒,相谈甚欢。
“岚儿既喜欢莲花,夏日我便送她一莲池,只要她开心,我做什么都好。”楚黎晔抚过腰间玉牌道。
“莲花形美,莲心却苦,王爷还是送些别的。”颜凌柏嘴角挂着惯常的漫不经心的笑容诚心规劝。
“只要她喜欢,我自会去了莲心。”楚黎晔端起茶碗,“叔父这茶闻着清香,初尝时略苦,回味却是甘甜,难道叔父会因茶苦而不再饮吗?”
看着楚黎晔品了杯中茶,颜凌柏一时语噎,犹豫半晌,方道“自是不会。”
颜凌柏虽生在皇室,但惯爱在外游历,自认阅人无数。楚黎晔绝非传闻中的浪荡公子,若是燕云尚在,倒是真想结交一二。
颜清岚由莫竺拉着径直进了西厢房,屋内虽无甚装饰,却也雅致,墙上一排裹着毛皮的弓给房内平添几分大气之感。
似是注意到颜清岚的目光,莫竺取下那弓,“这是你从前的弓,你还记得吧?可惜你那白鬃马没能带来。”壹趣妏敩
“当然记得,这弓上的皮毛还是我们射的那雪狼身上的。还有,那马叫烈影。”颜清楚接过弓道。
三年前回燕云后,颜清岚曾于冬日同莫竺领了一众侍卫去往高原猎雪狼。
极目远望,只一片银色原野,
耳边不时传来风啸,在冬日里狩猎的狼群,凶狠异常,却也因此更加刺激。
“下次一定记着。当日我们真是英姿飒爽,不让须眉……”莫竺看着颜清岚将弓挂回墙上,回忆起往昔峥嵘岁月。
“用不用我帮你想想你手臂上那疤从何处来的?”颜清岚当机立断打断莫竺的滔滔不绝。
“那倒不用。说正事,柏兄让我把这个给你,燕云城中有三千士兵是我们的人。”莫竺打开手中的锦囊递给颜清岚。
“柏兄?我可是要唤他叔父。”颜清岚接过锦囊,其中正是一块兵符,绘莲花。
燕云城地处严寒北地,一年只得清分得清春冬,莲花那种长在夏日里的花根本养活不了,物以稀为贵,何况没有的?
极北高原有药物肖似莲花,药效极好,便取名为雪莲。燕云立国后,以莲为国印,冰魄雪莲为国玺,就连冰符也绘上莲花,保军中士兵平安。
“成日喊叔父,从前也没见你少逗弄他,何必假正经,公主殿下?”莫竺反驳道,随即便知失言,补救道:“王妃。”
“阿莫姐,如今我们已在上京,须谨言慎行。”颜清岚握住眼前女子的手道。
“是,王妃。”莫竺心中感慨比自己还小几岁的姑娘如今已能独当一面了,浑然不知已惹了颜清岚不快。
“私下叫我清岚,和从前一样,别叫王妃。”
“听说楚…奕王对你挺好,难道他待你不好?”
“没有好不好,他终归是梁朝皇子。”还是个颇有心机的皇子,若不是还有几分用途,加上…实在杀不了,他早已从世间消失,同燕云一般。
日头偏西,楚黎晔才同颜清岚离了安乐侯府。
“你们先回府,夫人想同我在街上逛逛。”楚黎晔冲车夫随意摆摆手,拉了颜清岚沿着朱雀大街漫步,隐于人群之中,正如寻常夫妇。
颜清岚几番想要挣脱却仍被楚黎晔攥着,心中不快“王爷,您是狗皮膏药吗?”
“天寒,贴膏药防着风湿病,为夫还要仰仗夫人照顾,夫人可不能抱恙。”楚黎晔手上力道轻了几分,不过足以保证膏药不会掉落。
街上叫卖声混杂在行人交谈声,颇为热闹,不远处一群孩子围着一买糖人的老翁争相挑唐人。
二人走过字画店之时,楚黎晔停下脚步,拉着颜清岚进入店中。
“可否借纸笔一用?”楚黎晔递给那店家一锭银两。
店家似是一对夫妇,看到楚黎晔二人牵着手的恩爱模样,利索地拿出纸笔,引楚黎晔二人坐下“不知公子何事如此着急啊?”
“我家夫人非要把我的生辰八字也放入她锦囊之中,我这不得当街写一下,表一表心意?”楚黎晔执笔在纸上提下自己生辰八字。www.sxynkj.ċöm
被此语震惊的颜清岚甚至忘了移开方才被楚黎晔放在砚台旁的手。
“夫人不必为我研墨,好好等着,听话。”楚黎晔自行研墨,体贴道。
颜清岚此时恨不得眼神化为利刃,将这人捅成刺猬。
女店家笑意更浓:“这位姑娘真是好福气,不像我,年老色衰无人问。”
“娘子,你明明貌美如花还有夫君疼。”
有福气的颜清岚好容易扯下“狗皮膏药”,却又遭重击,此时只沉着脸思虑如何把那兵符藏好。
“王爷,不如回府再放?”况且我从没说过要放你的生辰八字。颜清岚强挂了笑意起身问道。
“既已写好,自然要早放,也好早些保佑我二人白头偕老。”楚黎晔目光真诚,令人不忍拒绝……才怪。
但当着店家的面,店里又有客人。无法,颜清岚只好取出锦囊,伸手欲从楚黎晔手中拿过纸条,谁料那手却被抓住,自己也落入楚黎晔怀中。
楚黎晔顺手捡起掉落在脚边的锦囊,把露出的一角推回锦囊,方递给怀中的颜清岚“夫人,小心站好。”
看到兵符并未露出,颜清岚心中松了口气。从楚黎晔怀中起身,只见店中不少人含笑投来羡慕的目光。
颜清岚低头将那纸条放入锦囊,只想早些离去。
却听楚黎晔心情颇好地同人问好:“张兄,嫂夫人,你们来赏画?”
“奕王雅兴,与弟妹真是恩爱。”张夫人抢先开口道,还不忘赠张奉泽一个埋怨的眼神。
“清岚,这是丞相府二公子,我们过去常一起品诗,这位是嫂夫人。”楚黎晔向颜清岚引荐。
“见过张公子,嫂夫人。”颜清岚大方得体,盈盈行礼。
离开字画店时,颜清岚已然可以想象日后传闻:奕王夫妇恩爱异常,同在字画店…调情,也算…没枉费这些天的忍耐和牺牲。
不惹人怀疑,方便宜行事。
二人回府时,夜幕已临。悦竹阁中喜帐尚在,却无法给颜清岚带来分毫欢喜之感。
楚黎晔分外大方得将床榻让给颜清岚,颇有君子风度。
二人以屏风为界,各不相扰,至少颜清岚最初是这样想的。
“夫人,听闻你喜欢莲花?”楚黎晔闭目躺着,嘴却不感疲劳。
“算是,王爷喜欢品诗,品的莫不是那倚诗栏?”颜清岚本不想理那人,但在书画店的场景已不知在她脑中浮现了多少遍,一时未曾忍住,脱口问出。
“夫人,可曾喜欢过什么人?”楚黎晔自行略过颜清岚的挖苦,斟酌着开口。
颜清岚没料到楚黎晔会突然如此问,脱口而出“并未,比不得王爷,蝶戏花丛中。”
“我心中只有一人。”楚黎晔沉默许久,久到颜清岚以为他终于消停下来。
轻柔得仿佛能化进风里的一句话清楚得传入颜清岚耳中,在她心中荡起层层涟漪。
头次觉得,那人收起平日里的十二分轻浮,也能说句让人动容的话。
窗外,皓月高悬,守护人们一夜好梦,也窥伺着不眠之人的暗度陈仓。
青州码头,从淮州运送稻米到中原的商队正接受查验。
“官爷,行个方便,这一刀刀刺开,我们不好运,您也费事儿不是?我请您吃酒。”为首之人将几张银票塞入执首官吏手中。
“少费话,老子项上人头不比这几锭银子金贵?不想走衙门就滚一边儿等着!”实在不是他不想要那银票,只是上面刚惩治了几个官吏,青州盐监都身首异处了,他们这些小吏自然要打起十二分精神。
手起刀落,稻米从袋中洒出,值守官吏轻啧一声“你们这也没什么猫腻的正经生意,少耍些滑头,开几袋米总比这刀子直接削了脑袋合算。”
为首商人连连称是,领人将米装运上船。
“你那铜铃大眼是用来吃饭的?狗一样往老子身上撞!”商队中一人怒斥方才撞了自己的书生。
“对不住,对不住,夜天黑看不清路。”那书生整了整被揪乱的衣领,拱手赔礼。
为首商人边拱手“让官爷见笑!”边让手下人放那书生离开。
一行人上船后,方才险些被教训的书生已然成了一布店老板,领着两小厮上了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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