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想来,克明亲王想出来的法子大概不会多么温和。
他既然想要那个位置,只能是等前面那些有资格排队的人全死了,大臣们再怎么有意见、为了“神明的血脉”也只能捏着鼻子认了。
说实在的,如果不是平将门盯上的是皇位,亲王大人投敌也是个非常好的选择,毕竟大多数叛乱者们想要的都是朝中实权,对于代表神权的天皇多少还是敬畏的,会被主要清洗的还是最顶尖的那一撮臣子,然后再扶植一个自己看好的皇室之人上位。
而对象自然越年轻越好,就像目前在位的朱雀天皇,挟天子以令诸侯的香甜才是大家都想要的。至于阴阳寮这种不可或缺的技术性部门,只要不参与党争,顶头大领导换多少个都和他们关系不大,最多是被人家自带的幕僚压一头,实无性命之忧。
这么一看,他们之间并没有实质性的利益冲突,反倒是克明亲王一脉若能成事,自己还能搭上顺风车。
京都之事因为内外矛盾的激化俨然就是一个乱字,亲王大人想要靠手上那点人绝地通杀也不是没可能的事,毕竟每个人都想着乱中取胜,在敌人有许多个的情况下,也不一定能顾得上他。
一旦皇室只剩下他这一脉,原本作为敌人的藤原家就会立马变成友军,将他们严密保护。
……博雅大人可真是有个好爹。
阴阳师内心感叹,继而想到自家还在给朝廷劳心劳力的可怜老爸,如果不是为了安倍家,依照父亲大人的身体状况早就可以申请退休了。
安倍家人丁太少,安倍益材只能选择一辈子站死在岗位上,才能给自己的独子遮风挡雨。
都不容易。
晴明目前没有介入党争的想法,就算有也不是他能决定的,他站哪边得看贺茂家,作为贺茂家安排的一步活棋、不到特殊情况是用不到自己的,目测在两代人之内、贺茂家需要的都只是安倍晴明这个人的才能,而非安倍家的帮衬。
自己是被作为贺茂保宪的副手所培养的,而后代的“阴阳师安倍氏”也预计成为贺茂的副枝,安倍晴明无比清醒的了解这一点。
“既是这样,后续就无需关注太多了,”阴阳师抬手又加了一层隔音结界,分析道,“有亲王府的介入与博雅大人独自处理事物所代表的意义不同,我们再继续深入下去很有可能会被理解为参与了某一方、并向其示好的行为,若只是停留在表面还好,深究太多就是默认向他们释放想要参与其中的信号……”
“如果亲王府尚且无意暴露自身的目的,他们搜查到的内容在接下来会通过博雅大人、间接透露出一些给阴阳寮,这其中会有一些利于他们自己的隐瞒,我们只能根据这些下发的任务推断其中发生了什么。”
连karasu都觉得为难的气息,这样的对手他们吃不下,修改一部分情报内容、交给阴阳寮处理是最好的选择。
“也就是说我们年底又要开始加班了?”乌鸦蔫趴趴的把自己瘫成一个鸟饼。
“也可以寄期望于他们不会把任务分配给我们,如果亲王大人不想拿人命去试,这次的任务十有八九该是委托给‘六人阴阳师’去做的。”
直接上最强战力,而不是消耗大量基层人员,这才算是比较有良心的做法。
乌鸦心有余悸的点点头,他是怕极了每年年底那层出不穷的京都活动了,又是参与祭祀又是参与外勤,冬天冻死的百姓不计其数,那怨灵数量呈指数增长,众人忙的脚不沾地又累又冷全员暴瘦好几斤,根本享受不到过年的乐趣。
妈的,想想心里就恨。
我得想个办法把罪魁祸首的脑袋咬下来挂灯架上。
晴明不晓得白鸦正在心里对着负责整合委托的阴阳头释放恶意,还在盘算到年底要不要用攒下来的钱买点什么对岸的新鲜玩意儿,上次被白鸦撺掇着买了台新罗进口的石磨,自此家里非常奢侈的吃上了面食……
没办法,这只鸟总是喜欢无意识的撺掇人花钱,而且让人花的心甘情愿。
小麦略贵,但还算负担得起。
京都不算北方,只是日本在北方也有种麦的律令,虽然引进了麦种,但大多数农民还是阴奉阳违的种上稻子,甚至有着不少第一茬种下麦子、挨过检查之后把长了一半的小麦全拔掉种上稻子的行为,很令上官们头疼。
日本整体趋向于保守,新种作物不被农民信任是一方面,另一方面就是本土的石匠没有可以制作面粉的石磨技艺,这项技术在更北方的新罗倒是很成熟,所以日本所有的石磨都是依赖进口的,还很贵。
毕竟农民种了麦,自己收获了却没法吃、只能供给买得起石磨的贵族们吃,与其用来二次交易稻米,确实不如一次就种上稻子。
全都是事儿啊……
好在家里开支不大,没有一般贵族家庭里那种奢侈爱好,事实上,像他们家这种普普通通小贵族只要不喜欢收集唐国字画和瓷器就能省下一大笔钱,如果家里恰好又不养武士充门面更是能过的非常舒服。
当然了,这么做差不多这辈子也就告别了社交了。
从此是个人都会知道你这人活的又穷又抠还没文化,对于风雅之事一点钱都舍不得花,简直对不起你的贵族身份,是京都之耻。
想一想到这样的未来就觉得头疼的很。
这般插曲从表面看上去并没有影响晴明宅的日常,他们依旧忙碌着自己的工作,直到三日后的一个大晴天,安倍晴明还在书库查阅往年资料,就听说源博雅正式向上提交了文书,得到了陛下的准许,这才再次向阴阳寮发出了一个重要的情报——
东军疑似发现“蛇的眷者”。
先不提这个情报是怎样获得的,据源博雅的说法是来自盟友们的“诚意”,但依照晴明的推测这件事绝对没有那么简单,博雅大人脑子简单、别人说什么就是什么,他爹想在他那插点人手都不需要做什么掩饰。
而阴阳寮果然派出了顶尖的那六个人。
贺茂家在这里边自然也有席位,不过晴明不认识,听说是和他老师忠行一个辈分的族亲,岁数已经到了快退休的地步了。临行前保宪问他要不要跟着去长长见识,被晴明一把子拒绝了。
“我有种不太好的预感,那东西可能有点凶,你让你家那位小心点……”
晴明不好透露他家里也养着一个大杀器,有些交情再深也要分清楚,他只能这般隐晦的用“预感”来提醒贺茂家。
果不其然,保宪的娃娃脸上染上狐疑之色,试探似的问他:“怎么,你有消息?”
“没有,只是预感。”阴阳师的灵感玄之又玄,很多时候他们就是靠着一瞬间的预感为自己挣回一条命,晴明并不担心这种扯淡的理由不被重视。
保宪闻言,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似是在纠结某些事情,安倍晴明没有开口问,只是低头继续查阅着那些神话传说的资料,过了一会儿,这位相当信任他的贺茂未来家主便主动开口了,“关于这件事我们得到了一些东西,你可以过来看看。”
“哦?”发布委托的时候怎么没说还有东西?
晴明一路跟着保宪去了他们事务部的办公室,里边没看见外人,想来是保宪特意避开了几位异姓大人们习惯工作的时间,而仅剩几个姓贺茂的职员看了他一眼便继续自己手下的事务,就仿佛屋里没这个人一样。
贺茂保宪自柜子上取下一个贴了封条的盒子,里面是一截染血的衣袖,赤红的血迹并不腥臭,反倒有着浓重的铁锈味、还夹杂着生铁的亮银色浮沫。
只是吸引晴明的并非那诡异的血迹。
自保宪将那只盒子打开,屋内所有的人都在一瞬间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寒颤,仿佛在这燃烧着炭火的暖室中被人兜头泼了一桶冷水,还隐隐感觉有什么人或东西在暗处用视线窥伺着自己。
恶意浓重的窥视。
在场的阴阳师都不是省油的灯,即便是就职于事务部,也有不少能拿得出手的能力,只是几个呼吸的时间,晴明就感觉有人将屋子里的恶气驱散了,而且每个人都毫无出手过的迹象。
用幻象掩盖了自己的施法轨迹?
从同事们之中获得新灵感的晴明略微走了一下神,很快就又清醒过来。
他感受到了恶意和一种难以言喻的危险感,这种感觉很奇怪,晴明不晓得是不是自己天生就不懂什么叫做害怕、所以并没有感受到之前白鸦所说的“羽毛都竖起来了”的那种恐惧……就是怪恶心的。
就像面对一条一人多高的鼻涕虫。
如此,晴明怀疑这是一种“非人类之间的警告”,自己勉强算是个半妖,所以能够感知到这种危险,就像动物之间会根据体味判断出对方的健康状况一样。
屋里这群同僚,只能单纯感受到这东西不怀好意,关于具体危险不危险并没有触发预警。
但是他所感知到的东西和式神所描述的差别……
是实力越相近、越能了解的更清楚?
“怎么样,晴明?”保宪重新将封条贴了回去,这东西放在办公室就是给他们研究的,只是他们研究了两天也没能折腾出个所以然来。
“这是从受害者身上取下来的东西吧,受害者怎么样?”
面对这个问题,保宪也只是摇头:“不清楚,上面的人说受害者是自救组织的妖怪,并且为了获取情报已经死掉了,我申请验证尸体,结果被驳回了。”
晴明露出一个微妙的表情:“这里面有同行出手。”
“这事大家都看得出来,‘凶器’的痕迹保存的那么好,偏偏血迹的联系被抹去了,连做个反追踪都无法施术……虽然不想承认,但这样看来妖怪之中居然也有不错的施术者。”
贺茂保宪忽然觉得这次与阴阳头之位失之交臂好像也不完全是坏事,起码跟那群野蛮妖怪打交道的事情他可以推给道尊了。
晴明也附和着:“妖怪们这几年也没闲着,活的长还是有几分优势的。”
只不过他心里怎么想的就不得而知了。
晚间的庭院,式神们早早备下了热腾腾炖锅和贴饼子,白鸦白天的蹲点又一次受挫,化悲愤为食欲将方圆十几里的兔子窝又给祸害了一遍,极大的丰富了晴明宅自入冬以来日渐萧条的餐桌。
“今天怎么闷闷不乐的?那边还没动静?”
阴阳师抬头看了他一眼,试图从那张时刻写满了莫挨老子的俊脸上找到‘噫呜呜噫狗东西死哪去了还不回家一天天的蹲点冻死老子了’的痕迹。
“是风太大了,吹的毛很乱。”乌鸦低头给自己塞了一口饼子,浓郁的兔肉汁浸入巴掌大的面饼,一口咬下去又香又软,连略有焦糊的边缘都脆的恰到好处,满满都是幸福的味道,这才让他狂掉了一天的心情值有稍许回升的迹象。
“唔,明天我沐休,要不要一起去逛逛神社?找一家不灵验又歌舞不错的。”
鉴于这只乌鸦的内心世界非常丰富,晴明总是能不时接收到来自式神契约无意识传来的脏话信号,以至于阴阳师练就了一身出色的凭感觉对话技能,极大的加快了某些电波系角色的台词翻译进度。
虽然晴明很不理解白鸦一个帅的他都不敢往外带的人怎么就学不会京都雅言和敬语、反而精通大唐国骂这种事……
该说不愧是乌鸦吗。
也幸亏他只是在自己脑子里骂街过瘾,至今还没有做出什么实质性的失礼行为,这让对人性恶意非常了解的阴阳师十分满意,毕竟比起在脑子里想着毒怨的诅咒恨不得他人身亡、面上却热情可亲的人,像乌鸦这种只会偷偷嘴炮的家伙已经算得上人间奇迹了。
阴阳师不难找对象,难的是对身边的人性之恶视而不见,就举例假如安倍益材对晴明无法振兴家族而产生了或怨恨或自责的情绪、进而深化成某种执念最后变成精神病,那么作为亲人的阴阳师这辈子的修行多半是完了,一想到就如鲠在喉,然后把自己一起逼疯。
同理找对象。
这片土地上的人对于感情过于细腻以至极端、最后疯魔,就算是普通人也会因为嫉妒或是对爱情的不安而变成鬼怪,当阴阳师如果摊上这样一个婚姻对象就是倒了八辈子血霉,除非走肾不走心,大家只图美色不图真心就不会发生太多意外。
毕竟事业和理想哪个都比爱情重要,如果一段感情到了需要放弃自己一直以来所奋斗的东西才能挽救的地步,那这玩意儿也没什么维系的必要了。
只不过话虽然这么说,安倍晴明的眼光被家里这群喂的属实有点高,作为一个专业的颜狗,有段时间他也纠结过既然人家对自己想法不多要不就算了,天下何处无芳草何必单恋一只鸟,结果放眼望去别说人类了,妈的,妖怪里也没有比他们家这只长得更好看的。
开局审美底线直接拉满,现在看谁都是路人ABC,偶尔照照镜子还会随机减少自信。美貌是种杀器这句话的含金量晴明属实体会到了,从纸片人之间的颜值厮杀中脱颖而出、一骑绝尘的卷王就是人类工资卡的最大克星。www.sxynkj.ċöm
毕竟搭配着这不论态度多差都能被颜狗原谅的美貌、再加上忠心又没什么坏心眼儿,这么个劳心劳力的帅逼天天给你做饭烧水洗衣服,但凡心不是铁打的那都得疯狂跳动以示臣服了。
啊,我远在信太森林的母亲啊,你的儿在升职加薪当上关白之前真的泡不上男神吗?
或者是因为我还不够富?
“我的工作还没做完,没有休假时间。”不出所料,乌鸦果断的拒绝了约会邀请。
嘤……
一旁的妖狐一副“我已经看得倦了”的稳重模样,越过深受打击还要努力保持风度、甚至可能在心里狂咬手绢的阴阳师,淡定的给自己舀了碗稀饭。
呵,不管是条件多么出色的男人,在情场上失败时的姿态都与败犬如出一辙。
饭后三只鸟凑在一起做手工活儿,每年冬天一群有毛的式神们都过的很轻松,只有晴明窝在家里瑟瑟发抖,用幻术欺骗自己根本不冷,结果被冻成个孙子模样。思来想去,禽鸟们收集了自己这两年夏天脱落的绒毛,装了满满一麻袋,一有空就躲在屋里缝羽绒服。
虽然鸦绒比不上鸭绒,但有总比没有强。
学会了新手艺的童男对自力更生的未来充满了希望。
对于蛇的眷族,庭院诸人并没有给出什么激烈的反馈,在对对方的实力没有直观认知的情况下、主动出击是一种自爆短处的行为,听说这次不仅是阴阳寮会派人、本土妖怪中的那位美人首领也会跟着出力,这该算是在没有博雅大人这个传话筒的情况下,双方第一次直接合作。
完全可以想象到时会有多么混乱了。
晴明才不跟着去。
阴阳寮年底外派了一半中坚力量,积压下来的外勤任务跟雪花片儿似的、堆满了事务部的办公室,安倍晴明随手接了俩在京都外围除灵的任务躲懒,连带着大有和三条大街死磕架势的白乌鸦也被他提溜走了。
几个月都蹲不到,那就是里边的人出去通风报信了,再蹲下去意义不大。
晴明还为此卜了一卦,卦象显示机会已经错过,他们只能换个方向再找。
这次的任务地点是某个废弃多年的神社,听说是有人在给路边的地藏王菩萨像奉上贡品时白日见鬼了,虽然组织了村子里的青壮探索、但完全没有用处,外出探索的人还把鬼给引回来了,每家每户都像是多了一口人似的、存粮每天以肉眼可见的诡异速度在减少。
“这样的事情应该还不到能够上阴阳寮任务门槛的地步吧……”
不是白鸦夸张,这种和庶民有关的事情,如果不是疫鬼那种会扩散影响到大人物们的特殊妖魔,根本不会送到阴阳寮的诸位官老爷们眼前。
乌鸦一副兴致不高的样子,嘴里叼着从河边薅的苇子草,把毛茸茸的部分塞嘴里用牙齿剥籽吃。
家里炒的豆子吃完了,这是他新开发的小零食。
安倍晴明揣着个全毛的兔皮拢手,外边就随便套了件日常穿的白狩衣,连罩衣都没穿,看上去冷的一批,只不过只有他自己知道他里边套的是童男熬夜肝出来的绒衣绒裤……毕竟男人想要在冬天保持风度总要有些小心机。
二人行走在山间,原本的神社已经破破烂烂看不出是建筑物的样子了,他们找了很久才看见类似于狛犬的大石像孤零零的立在那里,具体是什么动物也被风雨侵蚀的看不出来,而原本作为建筑的木质主体在神像被转移走后大概是被拆完了,只有石制品因为运送成本过高被原地弃置在这里。
总的来说,这就是一个完全看不出是什么东西的建筑物残骸,唯一能让村民跑上山来祭拜的,也就是一个在日本随处可见的地藏王菩萨像而已。
对于日本人立志将这个东西铺满每一片自己生活过的土地这件事,乌鸦不想做任何评价。
除了多浪费一口吃的,这玩意儿一点用都没有。
眼见着阴阳师已经开始掏工具进行现场勘测,乌鸦也跳上了最粗的树木开始警戒。即便大家在一起生活了许多年,白鸦也完全搞不明白阴阳术这个玩意儿的原理是什么,这种专业性技能它完全插不上手。
“这里曾经死过一个人。”阴阳师打散了地上被鬼气染黑的糯米,脸上的表情并不怎么紧张,“看脚印是跟着活人走了之后就没有回来,现在去村子周围四角围点东西就能抓现成的。”
死者为成年男性,变成鬼后就失去了理智,以至于在晴明用糯米扫足印时还扫出了几个爬行时的手印,这在专业人士看来足以透露出许多信息,就例如对方大概没什么智慧,是个头脑简单的弱鸡。再多一点,就是偷地藏像的贡品吃、又跟着人进村偷粮食,只是一只普通且常见的弱小饿鬼。
“成年男性啊……”这在被饿死的人里算是少数群体了。
阴阳师的自言自语引起了乌鸦的疑惑,“成年男人就不会被饿死了吗?”
“这里死的应该是农民,”晴明解释道:“不然这个任务不会出现在阴阳寮的视线中。”
“?”
“这么说吧,karasu认为最容易死掉的是什么人呢?”
白鸦歪歪头,想到一直以来跟着阴阳师做义工时见到的那些东西:“‘不小心’迷失在山里的老人和‘不小心’溺死的孩子?”
“事实上,收获季过后那些善于屯粮的农民也会有不少人因为‘意外’死去,”晴明向着山下村子的方向走着,一边给乌鸦科普那些在阴阳师任务中见到的底层现象,“再贫穷的村落中,都会有游手好闲的懒汉吃饱,就是因为他们会撺掇农民屯粮,而农民屯粮,地方官收不上粮税,就会发生冲突。”
“当农民拿起锄头保护自己的粮食、被定义为‘叛乱’,朝廷与地方官员会派下军队平叛,而屯粮的人死了,原本藏起来的粮食官兵找不到,也就便宜了那些同村……”
白鸦福灵心至:“您的意思是这个村子也有屯粮的迹象吗?”
“不排除这个可能。”
而且饿鬼这玩意儿很神奇,它们根本就吃不饱却还要不停的吃,一个村子被吃光是不会引起上边注意的,但如果被引到别处去、扩散开来,饿死的人越多,诞生的饿鬼也就越多,恶性循环之下迟早会波及到城内。
这里应该是已经被“平叛”过了。
随着晴明的解说,二人转道了山下的村落,白鸦穿越之前挺喜欢看小说的,哪国的都看,也是真正在这边生活了一段时间才知道、就算是有人生活的村子也不一定会有炊烟,因为烧饭就要用柴,真正的普通老百姓都是吃提前做好的冷饭或是不知道存了多久的腌制品,柴火这玩意儿用多了就可能熬不过冬天。
阴阳师先是随手在村口四角扔了点东西,这才拿着委托书进了村,这衣着干净一看就尊贵无比的官老爷一来,原本还在外边玩的小孩子都被女人抱回屋里去了。
不敬罪可是要杀头的。
白乌鸦脑门上依旧贴着张常人看不见的符遮掩美貌,比起日本传统的、在脸上挂个布帘子,他觉得还不如贴张符假装自己是个跳跳,没事儿还能吹着玩。
就是别人看他可能是斗鸡眼儿。
有了提前布置好的结界,那只扒在米缸上死活不下来的饿鬼也很轻易就被捉到了,但晴明心里清楚,这个任务表面上是退治饿鬼,实际上是要他通过饿鬼找到这些村民藏匿起来的冬粮,看着周围那一家子都匀不出两条裤子的庶民,面黄肌瘦的,他难得没了主意。
别看他们现在战战兢兢的在配合自己,房屋后头可是有人拎着锄头的。
“就这样吧。”他疲惫的扶了扶额,一挥手,白鸦依照吩咐把不断嘶吼的饿鬼砍成了飞灰。
那干枯矮小的村长见状,把头埋得更低了。
这个村子已经遭到过一次清洗,剩下没有参与“叛乱”的人会瓜分掉那些人的遗惠,但好歹粮食会被吃到肚子里去,晴明没有必要深究吃掉它的到底是谁,但贵族总归是饿不死的。
不过是一点额外的业绩,就当看不见好了。
一旁的白鸦看着自己只纠结了一秒就决定徇私枉法的主家,深刻的认识到了为什么益材会觉得晴明不适合继承自己的事业,他或许一早就认识到了,自己过于善良的儿子会因为一时心软包庇百姓、而被政治上的同僚们参到死的结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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