拥有才能且并不缺乏天赋的一代神才安倍晴明,在无数层世界理论融合之中依然坚定的保持住了自己天选之子的身份,并且借着背景升级的漏洞站在了时代的风口,把结识妖怪作为契机扩展知识面,使实力一路扶摇直上。
是十分优秀的机遇主义者。
纸式神的身体使他能对这副暂时寄入精神的地方做出一些常规之外的改动,就如同一直以来他思想有多远创意就有多大的阴阳道研究。
于是一瞬间,大部分行人都忽略掉了武士身边的少年。
也省去了某天传出大膳大夫神秘的独子不顾身份、跟着凶神恶煞的武士轧马路的传闻。
毕竟有些地方是不能去的。
贵族想要得到什么,就算是消息,也会有符合身份地位的人来为他们代为获取,将能被贵族老爷看中的礼物双手奉上便是那些人莫大的荣幸。不存在傲慢,亦无半分高高在上的炫耀,这是这片土地上的理所应当,从未有人怀疑过的公理。
“真是可怕的人类……”
白鸦毫不掩饰自己见到这种‘古人自灵魂中的屈从’时的反感,对他而言最严苛的效忠誓约也不会轻贱尊严,虽然他自己是不太在意如何被使用,或是出现令他心生抗拒的使用方向,但场面还是要做一下。
就如同在爱露贝鲁面对身为人类的天女时,亚人低一等就是低一等,但他们不会表现出来,摆在明面上的奉承是另一种疏离,在等级存在时,如何把握自己的距离、将之处于一个恭敬不失亲近的位置,再适当表现出自己的优点,把对等级的遵从伪装成一种别的东西,这是亚人们刻在骨子里的祖传学问。
这种直白的理所应当让他十分无措。
白鸦完全没有想过在效忠于历史上的晴明公之后要怎么看待这位饲主的上司。
于是只能躲躲藏藏,活在这个社会之外,或以一个虚假的身份潜藏其中。
好在历史上的安倍晴明真人也是个对下颇为宽厚之人,这才无视他一直以来想要模糊过去的东西,甚至帮助他如何更好的隐藏起来。
但他俩最好减少同时在人前出现的次数。
不管是作为“被少主看中的武士”而被益材大人传唤,还是不小心显露出本领被人讨走,都不是什么好事情。阴阳师非常清楚,异族不遵从人类的制度,白鸦可以向他自己承认的人低头,然而多了就不行了,被弱小而没有才能的愚主欺压,这家伙肯定一个想不开就哭着跑去拿刀抹脖子了。
是内里有着相当忠烈个性的式神。
不管是洗衣做饭、打扫庭院,还是用那双握刀的手处理带血的食材,在最初的一段时间里,庭院的下水道都是靠大管家一锄头一锄头挖的。最后还是晴明实在心疼的不行,让小纸人在边上观摩了两天,初步学会了基础操作,这才使得一代剑豪没有沦落到定期修下水道的地步。
论务实白鸦是没有上限的。
这样的式神除了身份上有所诟病,就算是会被强制进献,阴阳师也毫不怀疑他的资格,故而就算白鸦再像人类,也不能带到人类的世界里去。
现在就挺好的。
父亲大人一直以为他的庭院里式神颇多,用作仆役者也不少,却也不知其中多是苦手,唯有白乌鸦一妖可抵数人,却是桀骜不驯,不服凡愚,自然更不能带回家。
隐身在一边的阴阳师看他熟练的避开所有贵族有可能出现的地方,偶尔和熟悉的商人问上几句,不过京都的好东西多是贵人们的特供品,到了日子自然会有安倍家的仆人采购完从家里送来,鸦所询问的,乃是一些触及了律法,或是京都大老爷们看不上,却流通于庶民阶层的东西。
就像晴明搞不明白为什么白鸦对他的一口小白牙如此坚持。
铅和铁有毒?
秋冬季节的市场比之前几个月人少了不少,布匹开始涨价,倒是入林的人多了,都在筹备过冬,中津国没有棉,更不养绵,又因为全国信佛不喜杀生,使得皮子毛料亦无用武之地,顶天加一件罩衣或是打伞来预防落雪,可以说举国御寒全靠一股子“根性”,看得人好气又好笑。
白鸦领着隐在一边的晴明找到一个看上去有些畏缩的庶人,对方穿着一身打着补丁的布衣,足上的草鞋也不大干净,但在庶人当中已是十分常见的,那人见了白鸦佩刀,点头哈腰的奉上一个不小的布包。
“武士大人,这是用之前的钱财所购买到的,请您看看是否合您心意。”
晴明也十分好奇,仗着除了鸦无人能看见他,便凑过去瞧。
白鸦无奈,接过那两掌大的布包,挑开一个角,露出了其中与土石粘连在一起的细碎白色晶体,对那庶人说道:“剩下的钱不必找了,下次有需要我会再来找你。”
随即便把布包原封系好收入怀中,带着饲主离开了。
“这是何物?”晴明看着手里的细小结晶,似乎有些像盐,但也不至于粗糙至此,“看着像盐块。”
“这东西叫‘芒硝’,也算是盐的一种……不过吃多了会拉肚子,不能当成食盐,”白鸦为他解释道:“可以理解为海盐的寄生品。”
温带湿润性气候的中津国制盐业相当不易,就算有海也只能干看着做不出来,可见盐价之高绝对不会让白鸦想花钱被宰,晴明宅不缺生活物资,能吃益材大人的俸禄就吃俸禄,多余的钱不能乱花。于是白鸦趁着这段时间天冷,找了临海有门路的走私犯搞了些芒硝,这东西跟盐差不多,找个竹筒化开充作水粮就能带进城,也算不上难事,最重要的是它还便宜。
众所周知,只有海水铺砂煎出来的盐才能吃。
至于山洞礁石等湿地凝结出来的芒硝,味苦似毒,甚至不如直接喝海水。
“难道这东西有什么用处?”虽然和阴阳道八竿子打不着什么关系,却也不妨碍晴明记一耳朵。
“嗯……硝水可以拿来制皮,我们厨房里堆积的皮毛除去油脂可以拼两条毯子,冬天铺在帐台……”
习惯在家中席地而睡的大和人会把白天的主殿当晚上的寝殿用十分正常,为数不多的区别就是贵族会示意性的用竹帘、屏风或布幔等不同等级之物在房间里隔出一个帐台,皇族寝宫则是典型的高御帐台,在这里也算相当华丽了。
“铺毛垫子?”
晴明心想这不扎么,便见白鸦点了点头:“我们铺兔毛的。”
“兔毛可以!”
兔于此时代算是禽类,不在禁食之中,自然可用。
不过其他的我们偷偷用好像也不是不可以……
受到血脉里那点妖血的驱使,纵使安倍晴明想好好当个人也经常出现这种无形中就把忌讳不当回事儿的状况,可能有时连他自己也意识不到。
盘算着过冬的暖炉、毛毯,新款式的大伞花样儿,好像就连宴会和节庆随着冷天变少了也没有少许多趣味。
白鸦:“我们还可以挖个地窖试试能不能储冰。”
这样来年夏天的冰碗儿也能安排上了,今年上半年的夏日简直不是鸟能活的。m.sxynkj.ċöm
晴明想着也是白鸦打算搞点什么吃的,十分期待:“那等回去我测算一下位置,再选个吉利的时间动土。”
这个时候差不多是早市,古时商业不发达,大和在这个时期没有固定的货币,便于携带的渡来钱可用,一直以来用作官方俸禄的税米也可以用,至于庶民之间,以物易物已是常态。所以最常见的,还是类似于山之民所猎的野兔野鹿,或是在鸭川上游捕鱼的渔民带来的鱼获贝类。
这些即时性的东西,多放一天都会腐坏,自用又太过奢侈,不如带出来换些米粮。
白鸦沉默的看着饲主堪堪不足一米六的身高,用草绳系了两条鱼,又找山民割了半头鹿,剥了皮子放完血、才一手提着鱼一手提着包好的鹿肉对饲主说:“接下来我去送礼,可能会很无聊……”
言下之意,是晴明如果走累了或是觉得无趣可以先脱离纸人回去睡觉。
“唔,并没有觉得枯燥,”晴明少年觉得这个庶人视角还是挺新奇的,“给什么人送礼?是高官吗?”
“呃……之前在朋友那里订了铁锅,看时间也快打好了。”白鸦有些犹豫的说道。
晴明:“那肯定不只是一口锅。”
鸦看上去更窘迫了,“大概是铁锅,蒸锅还有水壶……”
……你确定是在刀匠所订制什么叫做水壶的东西么。
没被赶出来算是好的,怪不得要送礼。
南大街距离三条还有一段很长的距离,这个距离还是按照他用走屋脊的方式来算,而且这儿的人中午都不吃饭,平时鸦自己在路上随便解决点什么就够了,这次带着饲主他也不好意思把零食摸出来吃,搞得像是工作的时候开小差一样。
待找了个没什么人的地方,白鸦从袖子暗袋里摸了一把炒黄豆抛给树上的野鸟吃了,这才飞来了莫约五六只通体漆黑的成年乌鸦,个个毛色水亮、翅膀宽大有力。
“过桥、树,放在红色的鸟居之下。”装了芒硝布包用草绳系在鸟腿上,为首的黑鸟跳了跳重量,便沿着他们来时的路线飞走了。
“能找到?”晴明保持怀疑。
白鸦点点头:“乌鸦不会数数,但能记住见过每一个人的长相,我们连着鸟居底下那条路有尊地藏菩萨的石像,我平日里常在那喂剩饭。”
潜在意思是它们都是自己鸟,可以信任,就是智商(相比起人类)有点低,可能不太好用。
路上路过卖伞货的铺子,看店的是个老妇人,一排白底绘着各色花卉的冬伞或摆或挂,多是粉樱或菊,鸦问她:“有蔷薇吗?”
“欸?武士大人喜欢野花的话倒是有夕颜……”说罢便躬身下去翻找,“真是位风雅的大人啊。”壹趣妏敩
伞货铺子在月前还是个竹编铺子,专门做手编竹篓的,大概是京都最近又来了什么外地绘师,在此地暂做落脚,接了画伞面的活儿挣旅资。
“算了,秋海棠就很好。”隔着帘子可以隐约看见里间坐着个年轻女人,脚边还堆着一摞白伞面,白鸦不想在普通人的地盘多呆,扔下钱拿着那把离他最近的鲜艳海棠大伞走了。
步履匆匆,却未听见那内间女人的低声轻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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