汤平想起刚才的进度，问道：“马腾云欠你钱？”
“嗯，他欠我六个月工钱。”
“你是做什么工作的？”
“在地狱挖石英的。”
汤平再次上下打量他，原来这身黝黑的皮肤就是在地狱里烘烤出来的：
“他没钱？”
赵丰收摇摇头：
“他很有钱，但是听我们会长说，他没现金，就是流动的钱，这您理解吗？”
“理解，说下去。”
“去年还是前年的时候，下界几个矿场被恶魂炸塌了，我们上百个弟兄都在那场矿难里死了，按照帝国的律法，要给他们每人发三十万的抚恤，直到现在，这笔钱都没发，还有我们上千个兄弟给他干了半年活，一点工钱也没拿到。
我们不干，就找他理论，开始我们也只是派一两个人去和姓马的交涉，他死活不愿意给。
后来我们迫不得已才都围在他公司门口，逼他给钱，他才松口说几个月后肯定付清。
我们信了，也等了，但是几个月过了，连个屁都没见到。
会长说，马腾云是什么，是什么资产家，让我们拿上家伙，让他见识我们也不是好惹的，后来的事情你也看到了，城护卫队来了，我们全都被打散了，我看这好几个弟兄都被砍死。
要不是恩公，我现在也已经···”
汤平脸上有异样光芒闪动。
脑海中浮现一句话：
“资倴自诞生以来，每个毛孔都流着血和肮脏的东西。”
“现在你们工会大概有多少人？”
“大概有几千人···”赵丰收心中疑惑，不知道为什么汤平这么问。壹趣妏敩
“你们之后打算怎么办？”
这一问题显然引动了赵丰收内心的悲观，他叹了口气：
“恩公，我虽然是个粗人，但心里也明白，若是连护卫队都帮着那姓马的做事，那我们的钱，也就没什么希望要回来了。
我们这次死了这么多人，估计很少有人愿意参加下一次了···”
汤平叹了口气，从赵丰收的话语中听出了浓重的悲观主义情绪。
舞铲阶级真的不能站起来吗？
赵丰收和他背后的一群人，面对的绝对不是马腾云一人，而是整个社会上层的既得利益集团。
汤平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道：
“丰收，相信我，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赵丰收点点头，心里却不相信这句话：
“只苦了我那一家妻儿，没有钱，他们就只能住茅草棚子里了。”
“此话怎讲。”
“恩公，我不是求你可怜，我···”
“没事，你别怕我不愿意听。”
“去年，一道雷把我家屋顶劈了个大窟窿，家里东西劈得烧起火来，我们住在郊外，消防队压根不管我们的死活，大火一直烧，烧到半夜才停下来。
房子全烧没了，只能在一边搭了个茅草棚子，本来指望着干活那点钱，好盖座新房子，现在，我估计没戏了···”
“你要多少钱？”
“三千，或者两千···”
汤平想都没想，从兜里将随身带着的三颗绿宝石币全掏出来。
“我身上只带了这些，你全拿回去，帮你老婆孩子盖座新屋子。”
说罢，将钱塞在他手心，推着他的手指握住。
“这···”赵丰收大惊，脸上尽是不可思议，上前两步，赶紧将钱还给他，却被汤平阻止，“拿着吧。”
汤平转身就走，不再与他说话。
赵丰收看着汤平离开的背影，有些说不出的情绪。
二人只是萍水相逢，汤平出手却如此大方。
人间自有真情在。
汤平进了餐厅，看着慕成雪气鼓鼓地坐在一边，眼睛看着窗外。
“嗨害嗨，成雪，还在生气呢？”
“切，怎么不和你的知音多聊两句？”她双手环抱于胸前。
汤平见她这幅表情，知道自己又要费一番口舌了。
······
“诶，师傅，这边。”汤平招呼一声。
褚仁北的助手看着面前的小推车陷入了沉思。
老板不是跟自己说三瓶吗？这满满一车，特么是三瓶？
“这是褚仁北，褚教授的东西吗？”
“对的，都拿走吧。”汤平点点头，催促道，忽然又问，“师傅，您这是要直接去褚教授的实验室？”
“没错，咋了，你也要跟着来？”
“对，我也去，我有点事情找褚教授。”
“没问题，不远，就在东门进来右手边，咱们走吧。”
······
褚仁北看着一整车的二级剧毒药水，陷入了思考。
这小子是搞批发的吗···
他端起其中一瓶，看向其中，药液均匀，光华明亮，墨绿的药液中没有丝毫的絮状物和杂质，仿佛只是清水染了色。
他看向一边人畜无害的汤平，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汤平，恕我冒昧，你是怎么做到的？”
“我有一些自己的方法。”
“什么方法？”
自己并不能判断褚仁北的立场，暂时还是别在更多人面前展示特殊能力为好。
“抱歉，教授，我···”
褚仁北微微一笑，表示理解：
“是我冒昧，你别在意。”
他的眼神在每一瓶药水上扫过，即使心中已有预期，但实际情况比他想象得还要离谱。
推车上的每一瓶，就像是复制粘贴出来的，完全一致。
“这是我至今见过最为漂亮的一批药水，甚至帝国顶级的酿造师也有所不及。
对了，以后若是有合作，我都派师傅去你那取，你也不用专门来一趟。”
褚仁北说着，从柜子里掏出手套和白大褂，一一穿戴。
“对不起教授，今天我不是为这件事而来。”
褚仁北看向他：
“什么事？”
“不知褚教授是否听说了灵药司停运一事。”
褚仁北点点头，今天本来有一场学术会议，因为这事儿被迫取消了。
“自然。”
可汤平为何无故提起此事，难道他有所发现？
汤平走到小推车边，将便携铁箱打开，一道赤红色的光芒闪出。
“烈焰粉？”
“是，因为一些原因，我怀疑这些烈焰粉有问题。”
“有问题？”
褚仁北微微颔首，但眉头依旧皱起，并不十分明白汤平的意思。
“温度不够，还是···”
汤平摇摇头，凝重开口：
“我怀疑，灵药司的酿造师就是因为这批烈焰粉中毒的。”
褚仁北很快明白汤平的意思：
“你是说，烈焰粉被人下了毒？”
“是。”
褚仁北对灵药司事件调查有所耳闻，据说李灵生查遍了所有原材料，甚至器皿，就是找不出问题所在。
“所以你今天来，便是找我帮你验证这一猜想。”
“没错。”
褚仁北点点头，心中也有几分猜测。
推着小推车来到一架仪器边，取出一份干净的玻璃瓶，装上水，取了一小勺烈焰粉，灌进玻璃瓶中。
哗啦一声，玻璃瓶口如火山喷发般冒出热气。
将之插在仪器的凹槽中，拉动拉杆。
红石器械的吭哧声响起，渐渐加快。
“这是离心机，可以将不同状态的物体分离，等会只需取上层液体，便可知其中成分。”
汤平看着高速运转的活塞，希望结果不会令人失望。
很快，样品分离完毕，褚仁北将之取出，看向上层的液体。
液体呈现棕色，上层漂浮着一层红褐色油膜。
“来，汤平，把那个试剂盒打开，取一张出来。”
他朝桌子上的铁盒子伸了伸脖子。
汤平扣下锁环，取出五颜六色试纸。
褚仁北接过，将药水倾倒在试纸上。
很快，结果便显示出来。
二人看向上面深浅不一的色彩。
“果然，果然有问题。”
褚仁北表情也随之变得凝重起来，难怪灵药司查不出来，原来问题出在烈焰粉上。
就像喝水拉肚子，怎么会有人想到烧水的柴火有问题。
他将试纸上的结果扫略一遍，道
“剧毒Ⅱ，伤害Ⅰ，反胃Ⅰ。
与之前中心医馆报告的病症完全一致···”
汤平也颔首：
“我猜这伙人通过高温，将药水蒸发成粉，再将之撒在烈焰粉之中，混合一体。
待酿造师将烈焰粉取出炼药，一旦鼓风，毒粉吹飞，融入空气，一吸···”
“没错，没错，完全正确。”褚仁北喃喃道。
“但是谁有能力在马家的烈焰粉中下毒？”
褚仁北摇摇头：
“至少马腾云自己不会这么做。”
“他不会断自己的财路。”
褚仁北摸了摸下巴的胡茬：
“那会是谁呢……”
······
灵药司
“司长，褚教授送来一份实验报告。”m.sxynkj.ċöm
“褚教授？褚仁北？”
“是，他说找到疑似灵药司酿造师中毒原因。”
李灵生眼前一亮，身子前倾，焦急道：
“报告在哪儿？”
他从职员手中接过，急忙拆开外面的牛皮纸袋，里面有两张报告和一张试剂复刻稿。
他快速浏览，越看，脸上兴奋之色越是兴奋，心中连连夸赞褚仁北不愧为酿造界家喻户晓的人物。
但看到最后时，他表情微微一变。
“值得一提的是，这一现象由我的朋友汤平发现，我只是提供验证猜测的设备。
此人我先前从未听闻，不知司长大人是否曾经听过。”
李灵生在脑海中搜索这个名字，查询无果。
皱起眉头，虽然自己上了年纪，但若是真有这种人，自己绝对不会忘记。
“汤平，是谁···”
连褚仁北都以朋友二字相称呼。
他翻开后面的试剂表单，上面剧毒、伤害、反胃测试区呈现鲜明的颜色。
“一模一样。”
李灵生倒吸一口凉气。
他叫来楚云杰，将信递给他看。
楚云杰眼神飞快，扫视完毕，脸上也同样露出恍然大悟之色。
“烈焰粉···”
灵药司测试了所有可能下毒的地方，唯独少了这一样。
“你现在立刻将所有的烈焰粉化验检查，若是发现异常，马上汇报。”
楚云杰倒是不着急，依照描述，真相基本已经判断得八九不离十了。
“是！
可是司长，就算我们找到了原因，但烈焰粉的产权不掌握在我们手里，无法从源头上解决问题。”
李灵生一听，也点点头，他一直纠结于毒源的问题，倒是忽略了之后的处理方案。
“你有什么想法？”
楚云杰道：
“据我所知，大部分烈焰粉产线现在掌握在马家手里，我们灵药司虽然是城直属，地位超群，但仍没质询马家的权力。”
“嗐，东拐西绕的，你直接说上报不就完事儿了。”
楚云杰见李灵生脸上终于有了笑容，也是一笑：
“司长英明神武，在下佩服佩服。”
“少在这拍我的马屁。”
李灵生嘴上虽这么说，但心底里很吃这一套。
他这几天正因为这事儿辗转反侧，数夜未眠，现在接近水落石出，心中的一块巨石终于落下，自然心情大好。
“你赶紧去把仓库里的烈焰粉取样化验，我给你三个小时，快去！”
“是！”
······
看完手中的报告，钱无忌久久不语。
没想到裕滨城和平数十载，最近却越来越不太平。
全城各处的爆炸起火案，灵恩被刺杀，凶手至今逍遥法外，前几日还发生工人暴动，现在又来了一个烈焰粉毒人案。
这频繁的事件令他这城主如坐针毡，疲于应对。
这件事情也不例外，他不想再亲自侦办，还是全权交给灵药司自己拿主意吧。
“小陶！”
“城主。”
他从镶着金边的合金欢木桌隔板中掏出来一个红色的羊毛小袋子。
“你将这个令牌送到灵药司去，告诉他们此次烈焰粉下毒事件，我授权，由灵药司全权负责，务必将事情调查出个一二三四来。”
“是！”
······
平顶阁
汤平啃着面包，看着今天的晨报。
“褚仁北教授助力灵药司明晰酿造师中毒事件，城主授权灵药司全权溯源事因”
他看到底部，微微一愣。
“褚仁北教授表示，他并非首位发现烈焰粉异常的人，而是一位名叫汤平的年轻小伙。
褚教授对他做出了极高的评价，称不仅他具有极高的酿造造诣，同时具有敏锐的洞察力，不日必成酿造界领军人。”
我有那么强嘛···
因为报纸的刊登，汤平的这个名字头一次进入了公众视野，而且是从褚仁北口中说出的。
褚仁北是何许人也，只要想对药水有所研究，便很难绕开的一个名字。
而汤平出现在这一光环下，在感官上便给人一种崇敬之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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