仲春时节，江南风景正好。轻风拂面，柳绿花红，阳光和煦，一切都显得可爱。
恰好，陆狗子也因为找回八箱生辰纲，受到了皇帝的嘉赏。
一万两白银！
所谓春风得意，少年得志，陆绎那厮的心情似乎也不错，竟然主动提出要陪我去沈密那瞧瞧身体。——其实，我也并无抱恙，只不过先前的枪伤亏了点气血，去开个补血补气的药方而已。
“先前我伤得这么重你都没让沈密来治我，怎么我现下好都好了，你倒大发慈悲让我去看大夫？”
他垂眸，一副不以为然：“就是因为你伤口好了啊。”
我不解。
“你是真不懂还是装不懂？男女授受不亲，严家没有教你？”www.sxynkj.ċöm
我简直不敢相信他的脑袋竟然如此封建，就因为男女授受不亲，这厮竟然在我被火铳击中后昏迷时，因为这等迂腐的教条主义而置我于生死不顾。
“你不让沈大夫治我，是因为他会看到我的……嗯，手臂？”
“有什么问题？”
……“没问题！”
大概他也觉察到我的不满，心中生出些许负疚，因此在街上特别迁就我……当然，对于陆绎这厮来说，“迁就”的意思绝对和“殷勤”二字无关，顶多就是默许。
比如，我买了个烧饼，他杵在一旁，虽然没有帮我付钱，但也并未阻拦。
又比如，我逛了下摊铺，他负手而立在一旁，眼神沉冷地看着来来往往的人群，像个门神。
再比如，我听了会戏，他虽然脸上不耐烦，却也敛着性子等我。
所以，当我提出要去看一下胸口碎大石时，他虽然像看傻子一样地看着我，身体也很诚实地站到了离我五六米开外，但，好歹没有提步离开。
我足足看了五次碎大石，才大概搞明白怎么回事。壹趣妏敩
“有什么收获？”路上，他问。
“石头得重，锤子得沉，动作需干净利落，不然的话石头下的人就会胸腔受损，肋骨骨折。”我道。
“想不到你还有些仵作的学识。”
“我哥教的！”
“你哥教你这些？”
“嗯，你不知道我哥口味一向很重么。”
……
时至午时我们才到医馆，沈大夫恰好正被一个中年男子缠住，这二人在厅堂中推来推去，不知道在推脱什么。听了半晌方才知道，这男子本要给沈大夫医资，而沈大夫拒不接受，中年男子偏执意要给，沈大夫又推脱，二人僵持不下，足足耽误了半柱香的功夫。
最后，还是陆绎在一旁轻咳两声，沈大夫见他来了，才勉为其难地收下了。
那男子提步离开。
从我的角度，恰好看到了那中年男子的脸，非常眼熟，竟然是周显已。——就是那个押运十万修河款，结果被严世蕃窃取的背锅侠周显已，那个为了翟兰叶这个扬州瘦马命丧黄泉的周显已。
那个穷得不能再穷的周显已。
可……方才我看他穿得还挺像样的呀。
“一个穷官而已，有什么好看的。”陆绎突然道。
我诧异，“你认得他？”
“不认得。”
“那你怎么看出他是个穷官？”
“亏你还是个官家小姐，连这个看不出来。这官员的行、立、坐、卧皆有习惯，语气、用词皆有准则，方才他一番说辞，虽然不完全似官场模样，倒也暴露了七八分。”
我转头仔细打量他，他正负手而立，一副视察工作的姿态，仿佛有那么几分道理。
“那你怎么看出他穷的？”我问，“他穿的衣服挺新的，上面还有折痕呢。”
“他衣服虽然穿得体面，但却是永乐年间的样式。这都过了多少年了，还穿永乐年的衣服？衣服上还有折痕，可见，他这几年就没有做过几套新衣，家资甚薄啊。”
“哥哥，或许是他很喜欢那套衣服，所以留得久呢。”
“方才我见端药的小厮不小心洒了些药在他身上，他也不甚在意，显然，他也不是巴巴地喜欢这套衣服。”
我不认同，“就凭一套衣服你就推断人家穷？”
“你可知，对于他们这些官家人来说，这衣服便是第二张脸面，像你哥哥，在哪不是锦衣华服的？”
“呵”我不屑道，“哥哥，怪不得你的衣服也忒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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