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夏家用过晚饭,回家梳洗后,姜晏带着夏八娘到姒鲤房中问安。姒鲤正与姒弥分派回程事务,见到二人,略问几句夏大夫如何,孙氏如何,嘱咐小夫妻俩好好相处,夏八娘好生安胎等场面话,丝毫看不出白天她与卫澈有过一番针对二人的谈话。
姜晏一向敏感,心下略感违和,却说不出哪里不对,思来想去,只想得出可能是因为卫澈查探姬庆,姬庆又与夏八娘交好,姒鲤知道此事肯定有她的想法。可儿子死活要娶,娶回来有时看不顺眼,也没想要发作,所以让他感觉古怪。今日天已晚了,过了卫澈的散步时间,且卫澈来回奔波辛苦,说不得要早些休息,不便打扰。
吩咐夏八娘自去休息,姜晏和向良简单说几句闲话后自去洗澡。待洗完澡,他琢磨着要不晚上干脆在书房打个地铺,省得跟夏八娘一起,还要提防她脑抽风夜袭。
他打着孩子的名字和夏八娘分开睡,自然不好自己睡榻,让夏八娘睡地铺。说起来,成亲那日想到自己要把睡榻让出去的时候他万分勉强,勉强程度和把财政大权交出去不相上下。这年头没有高架床,最高高度就一个榻,姜晏不习惯用矮腿家具,尤其是直接睡地上。要不是存着一份尊老爱幼,爱护孕妇的心,顺便要维持自己深情的人设,说不定他咬咬牙就占着榻了。
立人设是需要付出代价的。姜晏咬牙切齿地想。
“郎君,娘子请你过去。”
没等姜晏将想法付诸行动,夏八娘派人来请,他只好离开书房往卧室去。夏八娘已做好了安置的准备,千枝灯只留了一盏,室内昏昏黄黄,见他到了,阿长道一声早些休息,也退了出去。
姜晏脑中警铃大作。
这架势一看就是要逼//奸的节奏啊。
啊呸,同房。
他现在无欲无求正在向无性无恋晋级,妖女,哦不,夏八娘,休想破坏他的修行。从心理角度来说,对上夏八娘那张怀孕的初中生脸,浑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实在下不去口。
偏生夏八娘拉住他的衣袖,让他坐在榻上,他总不好把孕妇吧唧一推吧,又不是演水浒。
内心疯狂卧槽,脸上镇定自若,还能维持温和平缓的语调,姜晏听到自己说:“累了一天,早些休息便是。我还有……”
夏八娘没让他说下去。
“郎君……我们成亲几日不曾洞房,你又为了我不去找旁人,我心里高兴。”
高兴你就好好高兴,叫我做咩!我真的不想知道。姜晏心道。
“我,我也有能为你做的事情。”别听夏八娘声音紧张,动作极为利落。一手搭在姜晏身上,一手往他一直回避的地方探去,一看就是个实干派。
洗完澡后姜晏换上了寝衣,薄薄一层,要不是他发明了护体法宝云遮,猝不及防下可要叫夏八娘掏着了要害。前生天///朝女性的敏捷反应可不是白熏陶的,在夏八娘惊讶询问他里头穿了何物声中,撑住榻上往后面滚了一滚。
夏八娘被她自己的大胆举动羞红了脸,姜晏却比她更甚,本来俊俏的小脸红透了,娇艳欲滴,尴尬窘迫又生气,还不好怎么发作。名义上的妻子要来给你手谈一局,你要是不要,没有男人会拒绝吧。
回程一路都在酝酿情绪,好不容易下定决心鼓起勇气要做如此羞人的事情却被丈夫拒绝了,夏八娘本是羞愤难当,可姜晏比她更羞涩的脸红取悦了她,忽然有种调戏少男的感觉。
“郎君,你里头穿的是什么。我不过帮你纾解纾解,你躲什么躲。”
郎君,郎君姜晏跳下床,心说:免了吧,我本来畅通无阻不需要解,要是叫你碰了郁结了咋办。
夭寿。
“不成,此事与我颜面有损,不行不行,不能的。”也不知道自己究竟说了点啥、夏八娘信了点啥,适才被夏八娘刮到一下子,那种一直没有出现过的蠢蠢欲动来了。
男人果然是下半身动物,姜晏感觉不妙,拉开门穿上鞋落荒而逃。
“八娘先睡,我找向先生有事商量。”
胜在卖相好看,逃跑亦有风流之姿,夏八娘心情复杂地欣赏了一回。姜晏腼腆她是知道的,平时以礼相待,很少逾矩,总道是怕控制不了伤到孩子,夏八娘听多了已然习以为常,又见他如此情态,扯什么颜面,又是好笑,又是好气。
只是他要找向先生做什么。
向先生跟张三李四一样,都是借口,姜晏跟遭人非礼似的拔腿就跑,也没看方向,有路就跑,跑着跑着,小心肝怦怦跳,有感觉的地方倒是不跳了。说多了都是力比多,得发泄,成亲几日,几日没有操练,这不,力比多溢出。壹趣妏敩
险遭非礼,浴后跑出一身热汗,有苦说不出,回去还得编一套谎话,姜晏十分不痛快,心里头总有一撮小火跳跃升腾。m.sxynkj.ċöm
穿越至今,日日锦衣玉食,不用做活,家里人关系尚算融洽,老实说,算是投了好胎。可周旋于人与人之间,各种摆在脸上的笑脸、交际、虚应、甚至婚姻,都是那么的不真实,有时姜晏会想,眼前哪些是真,哪些是假,哪些又是真正属于他的。
适才他起过一瞬间的恶念,干脆将一切全都挑破,看夏八娘还有什么话说,还有什么要做。不过总也是想想而已,成亲是他自己的决定,没有人逼他。
心神略定后,才发现自己不知不觉跑到每日练习的校场来了。校场里燃着火把,还有人影晃动,好奇那么晚了谁在校场苦练,姜晏驱前张望,不想竟是卫澈。
卫澈未戴面纱,一席素色衣衫,袖口与下摆扎起,双手执剑,随每一次劈刺、砍杀发出呼喝之声。
难得能肆无忌惮看人,姜晏干脆伸长脖子偷窥。因长年习武的缘故,卫澈身形挺拔坚实,腰背有力,就是不晓得有几块腹肌,她容色美颜,气质绝尘,令人很容易忘记脸上的伤痕。起码姜晏几次见到她真容时,习惯性地忽略那道看似突兀凄厉的暗红伤痕。
姜晏甚至想过,说不定是卫澈自己在脸上画一道伤痕,以免被人觊觎,假装毁容保平安。
他看得起劲,以为没出声便无人发现,哪知卫澈五感敏锐,在他跑得气喘吁吁时就已辨清他的声音。姜晏自己没意识到,私下里他一个人腹诽的时候,偶尔会发出些语气助词,令人发噱。
卫澈练剑之余,分出一分心神打量他,衣冠不整,倒像是刚从哪里厮混出来。本不欲理他,只拿眼前虚空当做姜晏劈了,不想姜晏看着看着,走了出来。行事鬼祟偏生嘴角含笑,一派天真懵懂,看得卫澈无名火起。
“拿剑!”卫澈喝道。
别看姜晏前一秒为美色所惑,走近了把人看清楚,美则美矣,可面色沉郁,笑里藏刀啊。他反应极快,“不要!”
“拿剑!”
“我不要!”
嘴里说着不要,直觉今晚的卫澈与平日不同,适才月辉火光下,说不出的落寞寂寥,姜晏慢悠悠走到一旁,将衣衫整好,袖子绑住,取一把木剑在手。
“我舍命陪君子,卫娘子你得手下留情啊。这年头受伤治不了,说不好要死人的。”
“啰嗦!”
“还有啊,不许打脸。”
本就感怀故国,满心愁绪,正好出现个人让她发泄发泄,卫娘子的字典里哪有手下留情这几个字。
两人实力悬殊,卫澈不用技巧,纯以力量压制,姜晏仍被劈得满场逃窜。他深知自己今日是沙包的宿命,木剑拿不动后又便换了个皮盾招架,上蹿下跳左避右闪,挨打挨得十分辛苦,正应了学打人前先学被人打的老话。
一人进攻一人防守,也不知来来回回多久,姜晏觉得再这么下去他两条胳膊要废了,终大呼道:“不打了不打了,再打要出人命啦。”
卫澈这才收手。
她一停手,姜晏也顾不得供人休息的木桩子脏不脏,整个人靠在木桩子上,嘴里不停叫唤:“累死我了,卫娘子,我手都举不起来了。明天要是不能拿筷子,你要负责喂我吃饭。”
嘁,卫澈嫌弃地看他一眼,道:“公子太过文弱。”
“明明是你凶残。我不管,是你害得我这样的,我说不要不要,你偏要。要是不肯喂我吃饭,我就叫十七把我抬你院子里。”
卫澈哪里遇到过这等无赖,想一想道:“罢了,我让卫椒喂你。”
姜晏嗷的一声叫了起来,卫椒讨厌他好不好。
练了一晚上,卫澈觉得累了,打算休息一会儿再回去,便也坐在木桩上。姜晏扭着扭着跟虫子蠕动似的凑到她身边,实在太不像样。她伸脚轻轻踢他一下,终于有了一丝笑意。
“心情好些了?”
卫澈心中一动,姜晏果然看出她有心事才陪她打一场。“怎么看出来的?”
感觉呗,女人芯子的直觉。
姜晏没答,揉揉发酸发胀抬不起来的手臂,道:“啊,不晓得明天的练习能不能免了。”
卫澈皱眉,“生死之间的事,岂可如此随意。回去之后,若不小心些,随时会有危险。”
姜晏耸肩,反正死过一次,且这事是小心能避免的嘛。
按理说,他出那么大力气,作为回报,卫澈起码该给他捏捏肩膀,再不济给他一块帕子擦擦汗。可是卫澈自顾自取出帕子来擦汗,一点没想到他。姜晏不满意了,“卫娘子,擦了汗给我也擦擦啊。”
卫澈手一顿,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哪有人共用一块帕子的。
“轻浮。”
才想这么说姜晏,没想到他自己先说了,说完还抖抖腿,颇有些得意:“就知道你要这么说。”
卫澈心道:无聊。
“卫娘子,看我那么辛苦的份上,有个问题让我问问你呗。要是问得你不高兴了,别打我好不好。”
要求古怪,但卫澈已然见怪不怪,是公子晏的风格。
“问。”
“你脸上的伤,是自己划的?”
卫澈意外:“你怎知道?”
这么擦都没把疤擦掉,可见不该是画的。姜晏坐起来,告罪一声,见卫澈没有反对的意思,便凑近瞧了一瞧。果然,别人划的和自己割的用力方向不一样,他没细致研究过,但是以前犯罪剧看得够多。近距离一看,就看出不一样的地方来了。
“猜的。”
姜晏不愿解释,卫澈不以为意,听他问完后没有下文,讶道:“就这样?”
“还要怎样?”
“诸如可惜?”
“你当时这么做,总有你非做不可的理由。卫娘子是个狠人。”
卫澈心道:这便是狠了,她还做过更狠的事。
“今天……是谁惹卫娘子不快了?”
“旧事……”
卫澈沉吟不语,就在姜晏以为她不会继续说下去的时候,她道:“十一年前,卫国为庞国所灭,我父亲以身殉国。父亲身为一国之君,有王后有诸多美人,我母亲不过是美人之一。而我也只是他众多儿女之一,能入他眼,将来能为他所用的是我的容貌。他一早便想好,待我十二岁,便将我献给齐天子。”
“齐天子不是个行将朽木的老头子嘛。”
卫澈勾唇,笑容讽刺,“不管年岁如何,总是男人。”
“也对。”
卫澈看他一眼,续道:“我自小对卫国和父亲没甚感情,不曾想,去国之后,竟也有几分怀念。”
“可能那就是故土,你的来处,你的归处,如何不怀念呢。”只是,卫澈的故土和自己的一样,永远也回不去了。
听出姜晏话语里的惦念,卫澈以为他想到了昙城,心下亦是感慨昨是今非旧时光。
相对沉默一会儿,她忽然问道:“新婚燕尔,你怎的浪荡至此。”
“别提了。”说了一会儿话,心防早去,姜晏便把刚才房中之事当笑话讲来。
卫澈忍不住笑了,上下打量他一番后道:“你莫不是好男色?”她猜姜晏多半没与夏家女亲近过,联系他平日行事,越想越觉得可能性极大。
“应该不会吧。我只喜欢看自己的脸、我娘的脸……和你的脸。”
既然认定他好男色,也不觉得他说这话有多轻浮,卫澈道:“你且放心,娘子不问,我不会与她说的。”
姜晏知道自己的毛病,把身边男人细想了一遍,无甚想法,至于好男色好女色,在他这里都不是个问题,只要他做攻就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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