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逸等凌宇等了好一会了。
不只是在宿舍这会。白逸从教室说是偷跑出来其实大大方方光明正大走出来以后,为了不被人看出是一中学生以及隐蔽形体,他特地出校到他姐那换了身黑卫衣,将凌宇的校服规规矩矩叠好后才骑上他姐的摩托走人,然而等他办完事回校后也就过了半个多小时,踏进教室第二节晚自习刚上课,据他所知凌宇最慢也应该第二节晚自习上到不到一半就能回来了,结果他等到晚自习放学又等了十来分钟,等到学生会文明督监来赶人又转战宿舍里等,又等了快半小时这人居然还没到,有点着火拖着凳子滋啦滋啦直接坐到走廊边,扒着窗户吹着风下巴垫着手臂,瞳光一转望见不远处女生宿舍楼旁边一人踩着滑板一人顶着鸡窝头,正慢慢悠悠悠闲自得似乎有说有笑的往这边走。
“……”
好气哦。
白逸眯缝着眼睛微笑着望着两人。
“你在哪呢?!”
电话那头传来女人的嗔怒,凌宇听这语气心中一疑,想着他妈怎么知道他刚才没在学校,脑中飞速思索着可能的情况口头上先回了个中规中矩的话试探:“我现在在学校呢,怎么了?”
“你看他又撒谎!”
恼火的话带着哭腔,凌宇心道不妙,急忙解释:“妈、妈你别哭,真的我真在学校呢,你不信微信视频我给你看!”“那你刚才去哪了?!”女人生气的怒斥夹杂着抽泣,“你刚才……刚才施老师发微信群里说你逃晚自习了!你逃课了!班级达标分要扣一整分你干嘛要不上学啊!”“我……”凌宇开了个头无话可说,满脑子都是那个满目星辰的温柔女人眼中星河翻转潸然泪下的样子,撇了撇嘴喊了声“妈”,软下声音认错哄人:“错了。”壹趣妏敩
错了。
电话那头的哭声戛然而止。
这招是最管用的,而且百试百灵屡试不爽,他妈知道他平时是个多么孤傲而高冷的一个人,而这样一个倔强的男孩却甘愿在她面前示弱,任是她有多生他的气她也气不来哭不得了。凌宇暗暗松气,止住了他妈的哭声便是成功了一半,接下来只要在多认几个错好好说话说点好听的,然后再撒个娇卖个惨说自己被逼无奈,这事儿就基本翻篇了……
然而正当凌宇打着算盘打的正响,某屡试不爽的招式这回似乎不再起效了。
“……”
“你就是知道我心软!!”
一声怒喊把凌宇喊懵了,电话那头的女人哭的愈来愈狠,简直就是一夜春风吹满楼带来的暴风雨哭泣,没等凌宇反应过来,凌妈便丢下句“你就是觉得我不配管你”尔后绝情地挂了电话。
“嘟嘟嘟——”
凌宇踩着滑板拿着手机在风中凌乱。
什么情况?
明明之前都不会出差错,然而今天好像注定就是什么不好的日子,先是他被二中混混骗过去被堵,再是二次挂花,然后是叶梓璇的管束与叨叨,再到杨光兆的叨叨,虽然今天他心情不错也就忽略了发生的一系列不好的事,但现在他心情是真不怎么地,甚至还有点烦,原本的轻松愉悦被他妈这一哭给哭的一干二净无影无踪,现在他一门心思想着怎么哄他妈给他妈解释,以至于他来到男生宿舍楼下提溜着滑板上楼、推开宿舍门看见某白大学霸穿着一身黑卫衣在暖色灯光下写字时,轻易忽略了他眼底带着的危险。
凌宇怔在门口,睁大眼睛看着白逸出神。
果然人靠衣装,面前的这个逗比在黑色的衬托下那种骨子里的强势气质愈加明显,本是麦色偏白的脖颈也因卫衣的映衬显得异常白皙,圆领口露出凸显的锁骨与喉结,看起来柔软的黑发与柔和的眉眼,如同光明中敛起尖牙的鬼,又像是暴风雨前的宁静,一切都在温柔外表与强大气场的极端碰撞中散发出怪异的祥和。
“怎么啦?”
没有开灯。整间宿舍的光明全靠白逸桌上的那盏橘黄色灯供给着,昏暗而温和,同白逸的声音一样平缓温暖。
“你不睡?”
相反,凌宇的话就有些冷了。像是零摄氏度即使被春光温暖着却仍旧凉水里混着冰碴子,冰水混合物如风随语席卷而来,吹的人生疏而心尖发凉。
“不睡呀。”
声音极轻带着浅笑,白逸挥笔如雨迅速干练,与那温和的性子与声调形成鲜明对比,仿佛正在写字的不是他一般,这样狂野不羁的动笔声实在联想不出这样一个温柔的男孩子。
“要写作业呢。”
白逸说着只是莞尔。
凌宇静静地看了他一会,见他从始至终只是目不转睛看着课本手上笔耕不辍写字笑着回答他,一句“写作业”清浅恰到好处地提醒了自己。凌宇将滑板靠在墙上提起书包,从中翻出数学课上的练习本,看着上面草草几字觉得有必要再整理一下这道题,于是拿上支笔拉开椅子坐到写字台前开始书写过程。
寂静的宿舍里,两种笔尖划动的声音交叠交汇,凌宇不慌不忙地书写着,知道因为某个步骤忘却而骤然停笔,像是怕打扰到自己而特地等待着停笔的这一刻,某白大学霸终于时隔多分再次发话,声音仍是轻柔,带着些随意与自然,以及刻意收起的锋芒。
“你是不是打架了?”
凌宇看向白逸。
橘黄色的灯光十分昏暗,斜角的角度阴影部分正好遮住白逸的半张脸,让人看不出表情。凌宇盯了一会,上半身一拗摇头晃脑地点了个头,复而转回头继续“整理”。
实际上就是无所谓地画道道,他想不起来步骤,但不想出现没事干的尴尬局面也只好这样。
“打了,怎么了。”
凌宇看着课本上的字,回答的稀松平常。
“……”
白逸笔尖顿了顿,转而又继续动笔,钢珠划在本子上发出“沙沙”的声音。
“你别打架。”
话落,凌宇低着头,笔尖有一下没一下地戳着课本。
“为什么?”
凌宇停下笔,眼珠一转瞥向白逸,眸子隐隐透着寒光,锋利的目光仿佛要洞悉一切。白逸并没有看他,笔尖仍不停地边抄课文边笑了笑,弯起的弧度温暖而柔和,语气轻快地有些诡异:“小孩子打架不好嘛,成天打打杀杀成何体统?打架不益于学习,不益于身心健康,不益于良好家庭的组成——”
“关你什么事。”
凌宇冷冷地打断了白逸的话。
他不喜欢被人管。
其实准确的来说也不算是不喜欢,从小到大,凌宇在东巷都是几乎一个人住,父母要么在班上加班加到凌晨,要么就是去哪个七大姑八大姨远方亲戚家借钱去了,从上小学起,凌宇就已经学会了做饭、洗衣服、刷碗,包括收拾书包等一切他自己的事都是他自己做,再加上他没交过朋友,上下学都是自己一个人走,尽管后来生活富裕了,一家人搬进大城市,在新的学校凌宇照样拒绝交朋友,除了没事回东巷找“他妹”叶梓璇玩儿几天,从始至终,他一直都是一个人,孤傲而独立,家里人从没管过他,叶梓璇也很少管他,以至于凌宇对于亲情和友情甚至爱情的观念都很模糊……
对于半路杀出来突然要管他的人来说,凌宇对此极其不适应,并报以敌意。
白逸停了笔,很长地“啊”了一声,叹了口气,用大人教育小孩的口吻说道:“总之,不让你打架是为你好,‘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懂吗小孩儿?”
白逸微笑着看向凌宇。
时间似乎停止了一般,凌宇斜着眼一动不动地盯着白逸,笔头僵直地顿在课本上,笔尖上的钢珠随着不断浸入的墨汁深深扎进纸页里,只有墨汁还在贪婪地伸展着四肢,浸透的植物纤维晕染出一片黑色的墨迹,昭示着时间还在一分一秒地流逝,在一片洁白如新的纸页上显得十分扎眼。
有种被威胁的感觉。
白逸并没有等凌宇的回应,他说完这话后就拿起笔继续抄课文了,红.歌比赛施老大挑的映山红虽是“音律好听,新颖独特”,但唱是真的麻烦,一会写完作业还要背歌词,而且他晚自习课上的卷子还没来的及写完……时间紧任务重,也怪不得白逸马不停蹄地写作业。
凌宇收回目光,懒得思考步骤,于是对着课本发呆。
“诶小孩儿,干嘛呢?”
白逸似乎发现了凌宇在愣神,手上没停笔,用左手肘碰了碰凌宇的手臂,语调轻松,“你课本摊开就没动过,想什么呢?”
听罢,凌宇皱了皱眉,不耐烦地“啧”了一声,有点烦躁:“你管那么多干什么?碍着你什么事儿了?”话刚落,白逸一弹舌,捏着笔在手中绕着手指悠悠地转了几圈,复又落回手中,挑眉扭头看着凌宇,一副“你别说还真碍着了”的表情,道:“后天下午三四节课红.歌比赛,按排练好的队形依次带队到八角楼三楼会议室,今天晚上就得把歌词背会,你出了事儿老师得训我,照你现在这进度,你确定我不会被训?”
他说这话时的表情很自然,似乎刚才什么也没发生,翻篇速度极快,也或许是他压根不在意凌宇是否因为刚才的事在窝火。不过也正因为白逸话题转换的迅速,凌宇刚才的不适感才减弱了许多,烦躁感也没那么强烈了。
“为什么训你……”
凌宇表示难以理解和怀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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