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回的幻境突然跟着方才的黑暗一起消失了,他们又重新回到了青云山的残迹上——而所谓的灵祭幻境竟没有奔溃。
谢禅刚醒过来,就见温昱那小子犯毛病朝他扑了过来,他猝不及防地往后退了一步,就被那小子抱了个满怀。
谢禅难免有些茫然,倒没推开他,只是尽力地回想自己做了什么对不起他的事。
温昱可能也没想到在幻境里会出这样的意外——某种不知名的力量将他们分开了,不知道有意为之,还是灵祭幻境自身出了问题。
不管出于什么原因温昱要抽风,但见他满脸担忧,似乎还有些惧意,谢禅心比较软,对那些无缘无故撒娇卖萌的小孩子也还是挺能容忍的,所以便任他抱着,本来也没什么,何况他比这小子大一两月,也算是他兄长了。sxynkj.ċöm
谢禅看着温昱那孩子气的举动,忽然就忍不住想着——温昱帮了他太多,也从没害过他,其实他是什么又有什么关系呢,只要人很好不就行了吗?
要是温昱身上没有什么生魂、死魂的定义,也不会什么所谓的幻术和怪力乱神,他不就是个普通的、会撒娇打滚也曾轻狂过的少年人吗?
想着,谢禅对温昱那一丝隐隐的畏惧不知不觉间就消散了,看他时的目光还多了些长兄的宠溺。
不过谢禅没想到温昱的风一抽就抽了小片刻,本来这会正午就有点热,这小子还抱这么紧,谢禅难免有些不舒服,便推了推他的胳膊,开口道:“你要是抱够了,就松手好不好?”
温昱的下巴正抵在他肩头,听了这话,稍微往后缩一点,却是换了个舒服的姿势继续将头埋在他肩窝,手下还抱得更紧了,他开口吭了声,“方才你遇到什么了?”
谢禅张了张口,忽然想起温册曾说过温昱目的不纯——其实不用温册说出来,他自己也能察觉到,看温昱之前的种种表现,他来这里绝不止是为了弄清当年的事。
为了什么他猜不出,温昱继续想瞒他,可能也有不得已的苦衷。
谢禅不想怀疑温昱,只是觉得那件事没必要跟他说,毕竟两边人似乎都对他好,万一引起什么误会就不好了。
谢禅便压下了他遇到温册的事,只是道:“嗯,没事,看到我娘了,还有我爹……”
温昱很轻地嗯了一声,问道:“然后呢?”
谢禅想了想,开口道:“你想听吗?”
温昱嗯了一声,谢禅想了想,道:“我没跟人说过我从不过生辰,每次清明都是余真过我就凑热闹,余真不过的话我也懒得提,甚至别人问起,我都会说记不住了——但这么特殊的日子怎么可能记不住呢?这天不仅是百家祭神,也是给先祖扫墓的时间,还是多年前……我娘受苦的日子,所以清明节是这么的不吉利,我要怎么安心过这个生辰呢?”
温昱应了一声,“难怪那天我给你铃铛,你也没什么反应。”
谢禅道:“嗯,那天不是我生辰。”
温昱道:“下次遇到麻烦你就摇那颗铃铛,它的铃声不凡,我能听到,也肯定能找到你。”
谢禅笑道:“好啊,多谢啦。”他想了想,又补充道:“话说你松手好不好?”
温昱:“不好。”
谢禅:“……那你叫声哥哥来听听?”
其实谢禅就是随口调侃这么一句,谁知温昱抽风抽到家,果真很乖地唤了一声,“子婴哥哥。”
“……”
谢禅差点把“滚”字脱口说出来。
关于十多年前郸越和齐方那一战里,据说是齐方与郸越羌族僵持了大半年后,那些蛮人再也坐不住,就让齐方送两位公主到他们那儿和亲。
但齐方民风比较特别,或者说齐方人比较好面子,这种类似卖妻求荣的事他们根本做不来。
一想到要把女人推出去换太平,那些将士是宁可战死沙场,也绝不同意君主做这种丢脸的事。
于是郸越兔崽子说翻脸就翻脸,以齐方不同意和亲、不愿建交为由,跟羌族蛮人狼狈为奸,纠集了二十万大军北上边界,依靠人多欺负人少下了齐方好几座城县。
但到了临关这个易守难攻的险要关口后,他们浪费了不少人力物力也没攻下,被迫才驻扎下来。
彼时巫觋和陶政正带人守在祭灵台附近跳大神,据说陶政手里近十万人马全守在了那里——巫觋说什么阴符令现世,需要很多人当生人媒才能让阴符令听他的,非要那些兵马留在那里。
当时文帝也在那儿待了几天的,但后来郸越实在逼得太紧,而祭灵台这边又始终没给什么反应,他坐不住就亲自带了另外的几万人马和温谨一起去了临关。
只不过他们去了两天一夜,也跟那些王八羔子打了两天一夜,都没传回去什么消息,谁也不知道他们是死是活。
任清冉也随文帝一起去了临关,但大概是文帝考虑到他是文人,就没让真他跟去,把他留在了关内。
这会任清冉端坐在桌案前,左手支着太阳穴,右手指尖夹了支笔,不知道在想什么,目光落在面前空白的宣纸上,半晌没转移过。
这回青谊那兔崽子居然也在,任清冉发呆,他便负手在房间内走来走去,直在任清冉面前乱晃。
不知道是不是晃累了,青谊终于停下了,偏头盯着任清冉看,然后道:“不是,圣上那里老没消息,我心里有点慌,你这么淡定,我感觉更慌了。”
任清冉回神了,抬头看着他,然后道:“嗯?什么?”
青谊:“……”
青谊耐着性子道:“你没上过战场,胡乱跟圣上提的那些小聪明肯定纸上谈兵了,要不然怎么这么久了怎么还没什么消息?我心里实在有点慌,你别这么淡定,说两句话安慰安慰我好吗?”
任清冉:“要说什么?”
青谊道:“好吧你继续。”
这时,一个浑身是伤的小将士忽然跌跌撞撞、连滚带爬地闯了进来,任清冉倏地起身,快步走过去扶住他,“怎么了?”
那小将士满脸疲惫之色,沾满血污的手拽住任清冉素白的衣袖,大喘了一口气,又吞吐道:“任大人,圣上、圣上让您护去一趟广阳……找陶太尉带兵来……还让青谊大人送您回长安。”
任清冉还没说什么,青谊快速问了一句,“出什么事了!?”
小将士倒吸了一口气,“郸越人好像清楚我们的动向,大家摸黑到临关外不远就被他们包围了,青云山那么多奇门阵没守多久也全被他们破了。圣上和温少主还在那儿跟他们周旋脱不开身,打了这么久,大家死的死伤的伤,没伤的也都筋疲力竭了,圣上让我们几个逃出来找任大人,但如今却只剩下我一个了。”
任清冉扶着他没说话,目光落在了门外。
青谊吞吐半天不知道该说什么,最后只得从齿逢间挤出一句话:“狗娘养的郸越王八蛋!”
任清冉蹙眉了一瞬,利落地吩咐青谊,“青谊,去找位医师来。”
青谊还想插嘴,但看了看任清冉,眼里的光稍微变了,忽而又严肃起来,忙着应了一声,小跑了出去。
任清冉把那小将士扶到桌边坐下后,说了几句安慰他的话就回身去了桌案,开始提笔写什么东西,这过程小将士便拘谨地盯着他的动作看,偶尔任清冉动一下,他还有些惊吓。
等任清冉快速写好一封书涵,青谊带来的医师已经在给那小将士粗略处理伤口了,青谊好奇地走过去,任清冉便顺手将叠好的书涵递给青谊,又从袖中掏出一块黄金令牌递过去,“青谊,你速去速回。”
然而青谊那小子却没接,哼道:“圣上让我保护你,又没让我干别的,这种事让别人去不行?我现在什么都听你的,但前提是我得留在你身边护着你。”
任清冉没说话,也没收回手,青谊莫名又怕了,“你别吓我,本来就是。”
任清冉耐心道:“青谊,圣上现在有危险,我之所以让你亲自去,是因为圣上信不过陶政,留下这块黄金令也是为了防止他耍三公的威风——他是三公之一,别人没这胆量,但你有,只能你去。”
青谊当即道:“你也不怕他,那你怎么不去?”但其实他说的这话相当没有底气。
这回任清冉没说话了,只是淡淡地看着他。
半晌后,青谊受不了他那眼神,竟然泄气了,“好了我去!但你也别想乱跑,我会让人看着你的!”
任清冉无奈地笑道:“记住了,务必让他带兵来,也别让他磨蹭,晚了圣上那里的麻烦会更多,必要时你可以先斩后奏。”
“我知道,不用你废话。”青谊心不甘情不愿地抢了那书涵和黄金令,转身气冲冲地夺门而去。
那小将士当即起身道:“任大人,您想做什么?圣上说了让您回长安,您可别……”
任清冉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只是道:“没事,还请小将军跟我说一下具体情况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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