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凑在一起琢磨了一下午,终究还是把那封信琢磨出来了,等谢禅找人送出去的时候,天色已经不早了。
谢禅特地准备了一些酒菜,又忽悠温昱跟他去了重牢,后来半路联想到他那亲娘肚子里还有一位,又折道熬了一碗安胎药,这么一耽搁,他们到重牢的时候也差不多戌时了。
温昱跟去后又待在了外面,看来还是很不喜欢谢文诚,谢禅也不好勉强,跟他道完谢后就找谢文诚他们去了。
彼时陈幽若又在教谢文诚一堆有的没的,目测全是些市井的东西,可能就欺负谢文诚打小不关心这些。
谢禅当时是一看到他俩,就笑逐颜开地道:“爹啊,娘亲,我又来啦,你们想我没有?”
结果陈幽若微微一笑:“滚进来。”
“你可是我娘。”谢禅将酒菜放到桌上一边摆好,一边撇嘴道。
谁知道陈幽若丝毫不给他面子,“谁让你鬼鬼祟祟。”
谢文诚也道:“这儿危险,你下次别来了。”
“我知道了,”谢禅听完后就将他那些话从右耳清出了,摆好酒菜后,顺手递那碗安胎药给陈幽若,“娘亲,给您的。”
陈幽若看着他倒酒,阴阳怪气道:“兔崽子大了,会做主了,你俩喝酒,让你娘喝药。”
谢禅露出个大大的笑容回应陈幽若,而后又将酒递给谢文诚,“爹,我们喝酒,这么多年了你都没跟我喝过酒。”
谢文诚又情不自禁给他泼了盆凉水,“换作三年前我肯定不让你喝。”
谢禅果断吐个舌头,“那我就偷喝。”
谢文诚张了张口,似下意识想说“那我打断你的腿”,但他看了看谢禅,话到嘴边又婉转了话语,“那时候你还小,酒伤身。”
谢禅也端了杯酒去碰谢文诚的杯子,小心谨慎地一饮而尽,才道:“反正现在您也同意了。”
谢文诚看他一眼,也将酒一饮而尽,“是,你长大了,为父管不着你了。”
谢禅道:“爹这么阴阳怪气真的好吗?”
谢文诚:“嗯。”
谢禅:“……好吧,我不跟爹一般计较,喝酒。”
两人趁兴多喝了几杯后,两人多少有了些醉意,也趁此机会,谢禅道:“爹,我有几个问题想。”
但他说这些话的时候倒没想到谢文诚会轻易答应,只见他抬了一下眼,道:“嗯,你问吧。”
谢禅发现他与谢文诚之间还是没法打成一片,就在心里酝酿了一会,好在这期间谢文诚并没有表现出不耐烦来,始终耐心地等着谢禅的下文。
谢禅也趁机倒了杯酒一口饮尽,然后深吸一口气,看着谢文诚道:“爹,我想问你——我跟余真,谁是温近思?”
问完后他整颗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很怕谢文诚会回答说他是——说实在的,哪怕谢文诚对他多严,他都舍不得他这个爹。
如果他是温近思,那么无形中他也多了个爹,也就是任清冉,他从前觉得谢文诚对他太严,对谢余真特别好,反而任清冉对他格外好,他就希望能有任清冉那样的父亲——但真有一天有这可能性了,他又舍不得了。
他打心底敬佩任清冉,但他们的关系终究止步于君子之交,而他和谢文诚不同,谢文诚始终是父亲的存在,他希望永远都不会变。
但他心里也有了准备,若谢文诚说他是温近思,那他肯定也不会难过,因为任清冉很好。
谁知道谢文诚和陈幽若都忽然间神情严肃起来,谢文诚皱眉道:“你胡说什么?”
陈幽若也道:“哪个龟儿子在你面前胡扯的?”
谢禅当然不能说是因为温册,便刻意避开这些话题,看着谢文诚认真道:“爹,孩儿只想要一个答案,我是不是温近思?”sxynkj.ċöm
谢文诚皱眉道:“你这话要换作三年前,连亲爹都不认,白养你这么大,我肯定不抽你。”
“……”
谢禅又愣了愣,好歹心里那层厚重的乌云散开了,听了他这话后莫名感觉很舒心,便也开玩笑地问:“爹不抽我是要干嘛?”
谢文诚略一沉思,淡淡道:“先揍一顿,再让你面壁思过一两年。”
他说这话时,神情无比认真,半点没有了开玩笑的意思,谢禅一时也不知道是喜是悲,但好歹破涕为笑了,“我还以为……我听人说,当年温册外公察觉到青云有一劫,就想把温近思送给爹抚养,我跟余真有一个不是亲生的,那既然我不是温近思,余真肯定就是了……”
但他话还没说完,就被陈幽若打断了,“你是我亲儿子,余真也不是温近思,至于他是谁要问你爹,没准是跟哪个女人……”谢文诚忽然神情严肃地看着她,她才没继续说下去,“随便你。”
谢禅目光一凝,有点难以置信,“不是?可外公……”
谢文诚则道:“我不知道这件事。”
这回换谢禅凌乱了。
要是他跟谢余真都不是温近思,那真正的温近思是谁?谢余真又是哪儿来的?
他脑海里忽然闪现出温昱那双眼睛,如果两个人像到一定地步,确实不一定有血缘关系,但这种可能性一般很小,大部分的事例证明两者都是有血缘的。
不过温册也说过,温昱不是生魂亦不像死魂,那他的容貌有变化也正常,虽然他不信这世间有人会长生不老,温昱也说过比他小一两个月,但他拥有非凡的力量也足够让谢禅敬畏神明了——没准温昱是只老不死的,比任清冉还大,在世间徘徊了百年也说不定。
但不管怎么说,温近思现今的身份十之八九已经变了,既然大家都不是,撇开那些乱七八糟,温昱的可能性就是最大的,谢禅接触歪理邪说多了,便忍不住将温昱拍板成了温近思。
他想,如果温昱是温近思,那他一定尽可能对他好,温昱想做什么,他都可以陪他做,付出一切代价也会保护好他——因为这是他欠任清冉的。
他正沉思着,谢文诚的神色忽而严肃起来,“余真不是近思,也确实是我带回谢家的,我刚看到他的时候他就只剩下一口气了,那么小,找了不少医师也差点没活下来,这也是为什么他会自小体弱多病,但他是谁不重要,子婴,我要你记住,他是你弟弟,无论如何你都要保护好他。”
谢禅还没说什么,陈幽若忽然插话道:“子婴是得保护他,但在那之前,子婴必须是安然无恙的,如若子婴为他出了事,我也不会让他好过。”
她话里话外充满了敌意,谢文诚神色无可奈何,看样子也不想再说什么话惹陈幽若生气。
谢禅看着他俩,真的生怕他们再吵架,姑且还是压下了对谢余真那一丝讨厌,点头道:“好。”
避免他们之间又会尴尬,谢禅又匆忙问了第二个问题,“爹,有个问题我想问,但不知道您会不会生气,可我想,有的事您也没必要再瞒我。”
谢文诚沉吟道:“你想问什么?”
谢禅正襟危坐,神色也认真了不少,“你跟任清冉任叔父决裂,是不是因为你觉得任叔父杀了温谨叔叔?还是您真的容不下他用那种方法解齐方当时的危局?”
谢文诚脸色果然变化了,甚至还有些不自然地蹙了眉,沉默良久后,才摇头道:“都不算是。”
谢禅更好奇了,继而追问道:“那是为什么?爹,就算您不想说,有一天也是要告诉我的。”
谢文诚却沉默良久后才叹息道:“那就等时机成熟了再跟你说。”
谢禅有些急了,“现在时机还不成熟?爹瞒了孩儿那么久,事到如今还不愿意透露半个字?可叔父终究是无辜的啊,他没伤害过温谨叔叔,他的主意也没什么不对——郸越羌族欺负我们齐方在先,他们何曾对齐方仁慈过?更何况战场上终究会死人,那又怎么能怪他?您不该对他有偏见,这样对他不公平。”
谢文诚却反问道:“你查过我跟他的过往?你都知道些什么?”
谢禅直言不讳,“我只知道你们一起长大,其中还有月姨。”
谢文诚掀起眼皮看他一眼,又沉默了。
谢禅道:“无论您愿不愿意跟孩儿说,任叔父从没有伤害过温谨叔叔,倒是温谨叔叔对不住叔父,也无论爹信与否,这都是事实,我没开玩笑。”
再多的不能往下说了,要不然谢文诚肯定会问他怎么知道的,他当然不能说是在灵祭幻境里看到的,但除此之外,他不想撒谎太多次。
本以为这回谢文诚肯定会生气骂他几句,谁知他却忽然软了口气,“我说了,不是这件事。”sxynkj.ċöm
他记得当时在灵祭幻境中,谢文诚看任清冉的眼神里包含了失望、冷漠还有恨意,那么恐怖,分明就像是决裂。
谢禅急道:“那是什么?你们从前关系那么好,既然不是这件事,还会因为什么?”
谢文诚依旧没回答,陈幽若生怕他俩刚见面又要吵架,便出声道:“子婴,别对你爹无礼。”
谢禅转向陈幽若道:“那您知不知道任叔父的事?”
陈幽若却摇头道:“你爹不愿意说,我自然也不能告诉你,还有一点,任清冉跟你爹从前关系怎样,你都记住了,千万别告诉其他人。”
谢禅实在想不通了,“为什么?就算我不说,有心人想查也能查出来啊。”
陈幽若无奈道:“子婴,你听话。”
这回谢文诚直接打断道:“好了子婴,你先回去,夜里凉,别让流玉久等了。”
谢禅这才想起温昱还在外面,但他还是不死心,“究竟发生了什么,爹跟任叔父相处了那么多年,应该是最了解他的,到底有什么不能跟我说的?当年的真相就是任叔父从没伤害过温谨叔叔,爹,孩儿说的是实话!”
谢文诚忽而低声斥道:“不是!”
吓得谢禅有些茫然,他才恍觉失态了,便顿了顿,轻轻地叹了口气,“算了,你先回去,还有,别再来了。”
事到如今也问不出什么了,谢禅只好道:“给我点时间,我会来带你们出去的。”
临走前,陈幽若似想起了什么,忽而叫住了他,想了想,开口道:“你长这么大我也没教过你什么,如今也算身逢乱世,我便教你一个处事法则。”
谢禅神色立马认真了不少,却听陈幽若哼道:“对付市井小人就要用市井小人的方法,别跟他讲道理,因为你讲不通。”
谢禅一脸茫然,她又道:“换个说法,少在小人面前显摆你为人多君子,能动手就别磨叽。”
谢文诚:“……”
谢禅:“……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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