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孙成虎大闹筵席的几日后,枝枝还是在贺延安的安排下入了宫,在资深嬷嬷的教导下学习规矩,为后面侍奉大长公主做准备。
这是枝枝头一回入宫,她随贺延安一同乘着有意挑选的结实暖和却不打眼的马车一路来到宫门外。感受到马车驻下,枝枝挑帘向外望去,放眼只见朱墙之上小山似的琉璃金顶一片叠一片,仿佛没有尽头。
枝枝看到这场景心中莫名覆上了一层压迫感,放在襟前的左手也不由攥起了拳头。
“紧张吗?”
少爷低沉的嗓音在耳边响起,语气很是轻缓,枝枝连忙摇头,然后回头撞上了贺延安的眼神,又垂下脑袋,轻轻点了点。
“不要害怕,”贺延安安慰道,“那边等着的文嬷嬷性子宽厚,从不为难手下的人,我已经和她说好了,她会关照你的的。”
枝枝点头应了一声,然后在贺延安的搀扶下下了马车,行至一位慈眉善目的中年妇人面前,想来便是他口中的文嬷嬷。枝枝不懂宫中礼仪,按照府里教的福身行了一礼。
“问嬷嬷安。”
“姑娘请起。”枝枝感到一双略显粗糙但很温暖的手扶了过来,小心抬起头,见嬷嬷眉眼间和气融融,心中的紧张消散了大半。
文嬷嬷打量着枝枝,赞叹道:“姑娘面相是个有福的,又知礼,肯定会得大长公主殿下喜爱。”
贺延安把准备好的见面礼递到文嬷嬷手上:“劳嬷嬷亲自来迎,以后枝枝就托您照料了。”
文嬷嬷推却道:“老身省得的,贺大人已如此关照,怎好再收你的东西。”
“嬷嬷这样说就是见外了,枝枝得你教导,便是有师徒之分,拜师献上束脩之礼,难道不是理所应当的么?”
如此一说,文嬷嬷也就不再推拒,笑盈盈把那只小匣收下,待枝枝更是关切热络。
贺延安终究不能在此处久留,与文嬷嬷嘱托清楚过后就要告别离开,枝枝去送他,自她进了贺府之后,他们从来没有面对过那么长时间的别离,两人俱是依依不舍,满眼牵挂。sxynkj.ċöm
“好了,不用担心我,我已经会煮面、焖饭,弄几个小菜了,会照顾好自己的。”壹趣妏敩
枝枝噗嗤一笑,前几天少爷确实努力练了生活技能,可会煮面指的是能把买来的生面条煮成饱胀的糊糊,烧饭做菜更是一言难尽,说让他再请一个丫鬟又不肯。笑过之后,感慨也漫上心头:“少爷,你多保重,如果真遇上什么难事,就去找夫人吧,她总还记挂着你的。”
贺延安嘴角上翘,学着她说道:“你要是遇上了什么难事,就来找我吧,我总还记挂着你的。”
枝枝脸蓦地一红,嗔道:“少爷真是的,我跟你认真,你却来说笑。”
“我也是认真的呀,你别想着不愿给我添麻烦委屈自己,有事及时说。”
枝枝垂下眸子,轻轻点了点头。这样一闹,离别的伤感也冲淡了许多。
那边文嬷嬷催说时辰快到了,贺延安用眼神鼓励枝枝放心过去,不要担心他。
“文嬷嬷是可以信任的,我打听过,她在没有苛待、滥罚手下宫女的脾气,也正因为如此,大长公主的礼佛事宜,都由她来操办。”
“那么好的人,少爷是如何说动她来帮助我的呢?”
“这倒也不难,确实很多人都想让文嬷嬷帮着办事,重金贿之,可她并不吃这一套。宫女嬷嬷大都离家多年,鲜有家人音信,我前几日求了皇上恩典帮她们写家书寄回去,文嬷嬷一向体谅下情,见很多宫女都感激我,也愿意出手帮帮忙。”
枝枝听后不由叹服,原来少爷之前一直忙的是这个,此举既是以情动人,又可得知文嬷嬷是真的仁厚,是个能放心托付的人。眼见少爷已经为自己铺了那么多路,枝枝心中最后的恐惧和迷茫尽皆消散,眼神变得澄澈而坚定。
见她如此,贺延安也总算放下了心,两人告别后枝枝随着文嬷嬷走进了那高大的宫门。
宫里的路很长,也很宽阔,两边都有高高的红墙,枝枝默默跟在文嬷嬷身后,忽然有一瞬间的恍惚,脑中浮现了些许朦胧的场景碎片,那里有一个小小的人儿就在这样红墙间的白玉石路上迈着胖乎乎的腿奔跑,然后那孩子一下不稳,跌撞进了个温暖的怀抱,那怀抱飘着淡淡玉兰花香,让人无比安心。
“枝枝姑娘,枝枝。”
文嬷嬷连唤几声才把枝枝唤回神,不过她也没怪罪,虽说贺家有祖上的荫庇,即使如今没落了也还留着象征以往余晖大宅院,但比起皇宫还是不可同日而语,小姑娘第一次见这阵势吓着了情有可原。
“枝枝姑娘,地方到了,这儿就是教导新进宫女的佩芝殿,你就暂时住在这,今天先好好休息,同大家熟识一下,明日我再来教导规矩。”
枝枝福身行礼道谢,然后微抬眼眸悄悄打量这个她即将入住的地方,殿宇占地不大,装饰也以庄重素雅为主,雕花不多的门梁漆以朱红墨绿两种色彩,其上挂着“佩芝殿”三字匾额,芝乃香草,芬芳而不争艳,用来当宫女训导处的殿名想必是取襄佐而守节之意,枝枝记在了心上,对以后该怎样做也有了大概的想法。
眼前文嬷嬷继续道:“既然进了宫当差,我以后就依规矩直唤你名了吧,枝枝,如今不是新进人的时候,佩芝殿很清闲,里面还住着十几个女孩儿,同你一样也是备着要伺候大长公主殿下祈福大典的,你和诸位见个面,不用太紧张。”
“是,有劳嬷嬷引见。”
枝枝跟随文嬷嬷进殿,姑娘们听说今天要进新人,也都纷纷围过来看能让文嬷嬷如此关照的人究竟是什么模样。
一见枝枝,众人不由愣住,虽然她年纪上小,但是杏眼樱唇楚楚动人,仿佛画中走出的美人,不说甚至以为是哪家小姐。
不过枝枝根本不知道自己长得好不好,长那么大没人特意跟她说过,交往深的更看重她的为人,而疏远隔阂的更不会夸赞她的长相,于是枝枝也只以为姐姐们觉得新鲜,如当初进贺府那样,上前恭敬地见礼、问候。
姑娘们见这小美人长得那样好,却没有骄矜之气,乖巧可亲嘴又甜,于是笑着上前同她热络地交谈起来。
文嬷嬷看到大家相处融洽也很欣慰,嘱咐众人多照顾枝枝。
可这时她们都没注意到,一双警惕的眼睛,正充满敌意地盯着这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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