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函德也早有打探实情的心思,只是间谍死的多,活的少,能传回消息的更少,让他颇为不满。
拿到陈安平手书后,他便打算派纪崇义去作这事,但被何宽祖劝住。
道是纪崇义素为纪函德倚重,内外皆知。倘若派他去,只怕陕城戒心十足,反而不美。
纪函德深以为然。随即下令以驸马都尉文梦鲤为首,扮作商队携陈安平手书入陕。
文梦鲤是文妃的兄长,年逾五十,常年担任左府率,为人谦退,不争权柄,几近赋闲。
他既算纪文逵姑父,也算纪文逵舅舅,不过纪函德常叫他舅哥,纪文逵也惯叫他舅舅。
文梦鲤带纪文逵入陕,也得了纪函德允可。虽不知其深意,但文梦鲤不曾怠慢,生怕有何闪失。他们一入陕城,便被天德军乡兵发现,派人为他们向导,前往安西府。
文梦鲤直到安西府,才表明身份,并求见陈安平。得知他是代人的驸马都尉,驻守安西府的任忠连忙接见,并派兵护送他们去鸣沙。
文梦鲤在路上已读过多份报纸,但他没想到任忠在陕城名声这般响,仅次于陈安平。
他们一路经鸣沙、应理,前往会州。路上看得报纸不算,便是路边街头的汉人闲谈,也推崇任忠,认为有其在兴、灵坐镇,党项人便不敢兴兵。
非但如此,他们还认为宋军很快就要发起反攻,把党项头人抓去京兆府,让谢相公打杀掉。
也有知道陈安平不在京兆府的,也有担心任忠捉不到党项头人的,不过没人认为任忠会打败仗。
权知安西府事、游骑将军、武功开国肤施侯任忠,变成了鸣沙、应理一带的护身符。
与纪文逵热衷搜集那些神奇故事,索隐秘辛不同,文梦鲤很仔细的吃着各地的饭食,比较着价格和行人的面色、体形。
鸣沙有人找上来卖儿女。
应理的饭里有沙。
但两地百姓面色尚可,不像是居于劣势,惶惶不可终日的情势。宋军能不能赢他不知道,但至少看起来不会输。
与纪文逵等人一起清洗风尘,整理仪容时,文梦鲤将此前的印象掩埋,决定如同初入陕城一样,看看会州城。
会州城不大,比起安西府则小得多。
但内外警卫,布置严密。离城四百步左右,便建有墩台。这种半永久防御设施,既可以充当望台进行校准,也可以布置投石、火炮,乃至弩手队。
文梦鲤略通军务,知道这是防御措施,利弊如何他不好评价。
跟随护送的军兵入城,他们便被引导去了右一厢,前次会州攻防战,这里颇多屋舍着火,沦为废墟。
陈安平抵达后,便调遣随行军伍配合乡兵清理,用来作新行辕。原本的住户则贴给粮米,住到城中他处。
这等细节,文梦鲤无法尽知,但左右不时看到过火的痕迹,让他明白陈安平的驻地很仓促。陈安平至少不是一个奢侈的主帅,或者说他不是一个追求个人享受的主帅。
陈安平前日已收到任忠手书,得知代人驸马都尉来拜会自己,想到逃亡代地的那数千党项兵马,陈安平决定见一面。
如果能解决那些党项人,兴灵之兵也可以放心调出来,不至于如芒刺在背。
他原作公事来办,除书写机宜文字谢九之外,参议官张尧文、参谋官苏执礼,及陕城路监察虞候潘镇也都到场。可一见文梦鲤一行,便有些意外。
他没想到张忠赵会扮作兵士护送文梦鲤来会州。
他权作不识,与文梦鲤略作寒暄,便提起李克桢等人。文梦鲤虽无权处断这些,但也耐心周旋,想看看陕城帅司究竟有几分底气。
纪文逵却是耐不住这般口舌官司,左右观望,如坐针毡,让文梦鲤反倒先焦虑起来。为免失礼,他借口旅途劳顿,想要明天再谈,陈安平也顺手推舟。
文梦鲤离开后,陈安平便与张忠赵自去后室,只让谢九旁听。
“可是峡口有什么不妥?”
“不是。”张忠赵立刻否认,“末将想问问,招用苏哈特一事,帅司可有准信?”
“前番奏请诸降兵军前留用,朝廷已允可。然佘安邦等将,毕竟不同,须得上京才行。”壹趣妏敩
陈安平知他心思,“李克桢虽北去代地,但已坐困边城,无能为恶。今日北使肯来,也是不想放虎归山。”
“某不懂这些。”张忠赵摇摇头,“振武军兵员尚可,然不足以敌对两军。若俺等南下,则兴、灵空虚,易为人所趁。”
“还有锦衣卫。”陈安平提醒道。
驱逐党项后,谢、陈二人率军急袭应理、鸣沙,打通了兴灵至兰会的道路。而神锐第五军前调后,替换久战的神锐四军,驻防应理、鸣沙。
神锐四军则与神锐三军守卫灵州、盐州,一边补充军资,一边补充兵员。这两军都是步军,兵员补充相对容易。
“他们不行。”张忠赵直言道,“李克桢睚眦必报,前番惊走他,必图报复。若不能打掉他,振武军便要钉在兴、灵。”
陈安平皱眉,他不太习惯武将这么与他说话。此前张忠赵用兵神奇,能解燃眉之急,他与陈安平也就忍了。
想到昨日收到的陈安平手书,他也明白朝廷的担心和不满。sxynkj.ċöm
他倒没有怨陈安平反悔,当时形势已由不得他,李纲那样处置,也是宰相所当为。
虽然自己心里不痛快,但总不能写信骂他们做的不对。
看向张忠赵的目光,逐渐变得严厉。
张忠赵似无所觉,仍自顾说道:“而且那北使俺看他不怀好意。别是与李克桢有勾结。”
正准备训斥他的陈安平闻言一顿,问道:“何出此言?”
“俺跟了一路。那北使对那少年很恭敬,而只说是他家后生。宠溺子女这等妇人之仁,可不合当使者。”
他见陈安平捻须点头,又继续说道:“隐瞒身份倒不怕他,但一路上总是注意饮食、粮价、行人穿着,便是居心叵测。若是其与李克桢勾结,知俺虚实。岂不坏相公画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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