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已经进入二月仲春之际,即便北方江河也有解封的迹象,再过旬日也要进入春耕。但是与真定方面的谈判还陷入僵局,而情况如赵昺所料,面对真定派出的几位名儒的高谈阔论,即便如陆秀夫这样进士出身官员也难以招架,三天过去了没有任何进展。
“陛下,臣无能,无法说服真定来使,为陛下分忧!”当晚,陆秀夫在向皇帝汇报了几日来的谈判情况,面带惭愧地施礼道。
“陆相,此次谈判久拖未决,汝确有责任。”赵昺沉吟片刻抬手让其免礼,示意其坐下道。
“请陛下训责!”陆秀夫在祥兴朝为相已有近二十年,君臣相处一直十分融洽,像当下当面责备的情况十分罕见,他也意识到陛下对进展很不满。
“陆相,真定派遣的请降使者在北地皆可称的上当代名儒,钻研经史都颇有心得。而汝虽然也曾熟读经史,且有所得。但毕竟入仕久了,难以再静下心来精研,与他们谈经论道岂不是以弱击强,战术运用上就先错了!”赵昺言道。
“这……可他们所言亦十分有道理啊!”陆秀夫愣了下道,“他们提及的条件之一,史氏以仁义治理真定三代数十年,深得民心,得各界拥戴。若是归宋后,仍由其留任真定,确是有利于稳定局势,稳定民心。”
“陆相,汝若有如此看法便是先错了,且错的离谱!”赵昺听了有些焦躁地道,“汝当前不仅是一个儒士,而且是身居中枢的国家重臣,不能再以一个纯粹的读书人去看待问题,而是从利国为民的角度来考虑。”
“史氏三代经营真定数十年,早已根深蒂固,仍让其留任真定,在短期内也许有利于稳定形势。但其能否顺应形势归降我朝,同意全面实施我朝法令,就要多想一想了。而一旦触及其及其代表的集团利益,他们还能否配合法令的推行,会不会从中作梗,甚至虚以为蛇呢!”
“陛下所虑不无道理,是臣错了!”皇帝的话点醒了陆秀夫,他马上意识到纸面上的理想与治世施政是有差距的,而自己作为朝廷官员面对的是具体事务,而非纸上谈兵。自己与他们在圣贤的言论上纠缠,终难达成一致。
就史氏留任真定而言,正如皇帝所说即便其诚心归降,但也面临全面变革,而这也必然损害他们的利益。那时为了自身和集团的利益其会怎么做呢?最可能的就是利用其在真定的威望携民自重,要挟朝廷,导致朝廷政令难以通行,最终形成法外之国的割据态势。
这种情况对于大宋朝廷而言是决不允许出现的,且正如皇帝所言与史氏的谈判具有示范性质的,对以后蒙元势力归降具有指导作用。若是急于求成向史氏妥协,那么后边的请降者便会纷纷效仿,导致大宋只能形成形势上的统一,其实却是阀门世家割据。
“陆相,谈判也许只是真定的欲盖弥彰之计,所以不宜继续拖延,态度要强硬些,勿要让他们心有侥幸!”赵昺缓缓口气道。
“陛下,难道其中还有变化?”陆秀夫这几日忙于谈判,暂时放下其它事务,乍一听到惊问道。
“斥候前日有报,保州方面出动大军向南运动,有增援真定的迹象,而且行军速度很快。据最新的报告,其已经渡过唐河到达定州,仍有继续南下的意图。”赵昺向其通报道。
“咝……”陆秀夫倒吸口凉气,走到地图前寻到定州的位置急道,“保州距定州百里,他们行军不足一日便到,而定州距真定只有百余里,以此算最迟后日就能到达。但真定当面只有两个骑兵师和炮兵师及总管府直属队,应该速调周边诸军回援,遣骑兵迟滞敌军行军速度啊!”
“现在第四军已经连夜北上,第三军亦早离开无极,第五军和第八军已经回援。”赵昺道。
“陛下,第三军怎能撤退,他们应该沿沙河布防击敌于半渡,阻止保州军继续南下啊!”陆秀夫对于皇帝的部署又急又气地道。
“呵呵,第三军不撤出无极,张珪怎肯大踏步的继续南下!”赵昺见其样子笑道。
“哦,陛下摆出调各部攻真定的态势,难道是要引君入瓮吗?”陆秀夫沉思片刻,又道,“陛下,而今我军又要打援,又要围城,兵力稍显不足,有可能腹背受敌啊!”
“张珪匆匆来真定,除了来自蒙元朝廷方面的压力,真定方面也是屡屡遣使求援,可无论如何其都要走一遭的。而其在大名城吃了大亏,早已成了惊弓之鸟,且朕早已将真定欲降的消息散布出去了。”赵昺言道。
“陛下之意是以为张珪出援真定是迫于形势,基于前时在大名的教训又心怀忐忑,见事不好就会掉头回撤保州……”陆秀夫猜测着皇帝的意图,可想想又觉不妥道,“不对啊,若是其担心重蹈覆辙,应该战战兢兢的前行,而非是急速行军而来啊!”
“此次保州出动的多是骑军,大概是吸取了前次的教训,欲通过急行军趁我军为完成对其的合围到达真定。而一旦发现真定已经倒戈,也能迅速脱身,回到保州。”赵昺言道。
“陛下欲要如何做?”,陆秀夫皱皱眉道。
当下形势很是危机,前出的三个军皆是步军,想要即便是急行军也要一日一夜不眠不休才能回援真定,在藁城的第四军在边休整边善后,赶过来也要一日夜。而能战仅是两个仅有六千余人的骑兵师和一个不能独立作战的炮兵师,再就是尚在河南岸的行营护军及总管府直属队,凭这些兵力是难以挡住敌军的两路夹击的,陛下如此安排太过冒险了。sxynkj.ċöm
“朕与田忠商议过,将歼灭来援保州军主战场布置在这里!”赵昺用手指在出定州入真定的必经之路上点了点道。
“陛下之意是击敌于半渡,但当下河水尚未解冻,敌骑可以多路渡河,兵力少了难以挡住敌骑的冲击,兵力多了难免被敌发现,恐其会缩回定州!”陆秀夫言道。
“陆相的担心不错。”赵昺言道,“朕已经使人探查过,唐河虽未解冻,但冰层已经变的酥脆,河心难以承受大队骑兵同时过河,只能牵马拉开距离缓行。朕判断他们会选在凌晨,气温最低,冰面最为坚实的时候渡河,若是我们将兵力埋伏在距河岸较远的地方,当下又是月初,月光幽暗,他们是难以发现伏兵的。”
“那陛下如何调度兵力呢?”陆秀夫言道。
“商议后,田忠命第四军星夜前行直驱定州,在唐河沿岸设伏,另遣两个骑兵师前往助战;而撤离无极的第三军虚晃一枪,自小路隐蔽前往定州城附近。待保州军离开后,趁城中空虚夺城,断敌归路,两下夹击将他们歼灭于唐河两岸。”赵昺说道。
“当下关键就是第四军能否按时赶到唐河南岸,他们要急行军一百五十余里,十分困难啊!”陆秀夫点点头,却不无忧虑地道。
他清楚陛下如此布置兵力,是给保州援军造成己方兵力散于周边,真定兵力空虚,且短时间内诸军无法及时回援的假象。让其认为只要速度够快就能避开他们的阻截,先一步到达真定击败少量的围城宋军,再联合真定军将回援的宋军一一击破。
但是第四军若是无法按时赶到指定位置,拦住渡河的保州军,就真有让其得逞的机会,而行营也将陷入危机之中。弄不好就要重演当年陛下在扬州不得不亲领亲卫诸军上阵的往事,其中若有闪失他也难辞其咎。
“陆相不要忧心,我们要相信孙恺,相信第四军,他们有能力按时到达指定位置,完成阻击任务。”赵昺看出其的担心,笑笑道,“第四军在去年校阅中,千里转进都能按时赶到,且他们的训练成绩在各军中一直保持前列。”
“陛下,臣担心的是真定与保州之间一直仍有联络,史氏若是借机发难,我们在真定兵力不足,会危及行营的安危的。”陆秀夫道。
“行营护军并非是摆设,且有滹沱河为阻,在发现真定有异动,便立刻炸掉浮桥,使其无法及时渡河。而第八军、第五军就在左近,明日就能赶到真定城下。所以此战成败还需陆相多加配合!”赵昺笑笑宽慰其道。
“陛下尽管吩咐,臣会竭力完成!”陆秀夫言道。
“明日谈判,陆相不要对他们笑,就一直板着脸,无论说什么都不回应,更不争辩,只告诉他们期限将至,也可以适时点醒他们一下!”赵昺道。
“陛下是要臣当尊不苟言笑的泥菩萨啊!”陆秀夫听了觉得好笑道。
“呵呵,陆相的态度突然转变,真定那班人心里便会打小鼓了,搞不清楚我们的真实态度,还让他们知道我们完全清楚他们蛇鼠两端的行为。那时他们看我们胸有成竹的样子,自然不敢轻举妄动!”赵昺坏笑着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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