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云翻滚,秋雨欲来,汴梁皇宫文德殿内,气氛压抑得令人窒息。
才未时三刻,内班都知刘承珪却带着几个太监和宫女,小心翼翼地点起了蜂蜡。
柔和的烛光,立刻让殿内变得明亮了许多。然而,众人头顶上的天花板,却仍旧潮湿阴暗,仿佛随时都会坍塌,把大伙全都砸得粉身碎骨。
“去,通知御膳房,弄些冰镇的葡萄露来给官家解暑。”刘承珪在大宋清流嘴里,是个有名的佞臣。然而,他却对手下的太监和宫女们,颇为照顾。担心有人遭受池鱼之殃,压低了声音,向帮着自己点蜡烛的下属们吩咐。
“是!”太监和宫女们小声回应,随即,默默地向刘承珪行了个礼,快速转身离去。
转眼间,偌大的文德殿内,就只剩下了大宋官家赵恒,内班都知刘承珪,以及两个专门负责给皇帝打扇子宫女。
“呼——”早秋的微风,吹透窗格上的白云纱,给殿内送来了几分清凉。
大宋官家赵恒抬头看了刘承珪一眼,却什么都没说。紧跟着,又抓起朱笔,在几份相对紧要的奏折上,勾勾画画。
刘承珪看到此景,立刻悄悄地松了一口气。
官家是个勤政的君王,只要把心思放在政务上,很快就会沉浸其中。届时,今天这个难熬的下午,就有极大的可能顺利熬过去。
至于明天,有一大批重要的军械,得专人押送前往澶州。刘承珪在今天一大早就已经向官家主动请缨。
而秋雨之后,黄河肯定会涨水。他被秋汛阻挡在澶州,一时半会儿无法返回汴梁,再正常不过。
然而,还没等他把一口气松完,文德殿外,却忽然传来了一连串巨响,“轰隆隆……”
没看到闪电,却将满屋的烛光,全都震得上下乱颤。
大宋官家赵恒,终于安耐不住心中的怒火,将朱笔朝御案上重重一拍,厉声呵斥,“该死,朕不是早就吩咐你,把火器监搬到金明池那边去了么?一天到晚轰隆隆响个没完,是想把朕变成聋子么?”
“官家恕罪,奴婢在很久之前,就把火器监,搬到金明池那边的小蓬莱岛上去了。”刘承珪心脏打了个哆嗦,连忙走上前,躬着身子汇报。
“那为何又传来的爆炸声?”赵恒手扶着御案边缘,缓缓站起。就像一头蓄势已久的猛兽,随时会发出致命一击。
“奴婢不知。奴婢这就出去巡视,无论刚才是谁惊扰了官家,奴婢今日都不会放过他!”明知道刚才是在打雷,刘承珪却不解释,而是做出一副同仇敌忾的模样,高声许诺。
“你个老狐狸,朕岂不知道你,正想找借口开溜?”赵恒立刻看穿了刘承珪的心思,冷笑着质问,“皇宫虽然没多大,你转上一圈,也得一个时辰。然后就可以拿晚膳来分朕的神。等朕用完了晚膳,你可以告退了。然后,明天一大早,便打着押送军械的由头,逃之夭夭!”m.sxynkj.ċöm
“老奴,老奴冤枉!”刘承珪闻听,立刻满脸委屈地喊冤,“老奴真的没想过逃之夭夭。天下虽然大,老奴这辈子,却没怎么离开过皇宫。如果失去了官家的庇护,恐怕不到三个月,就得活活饿死!”
这话,虽然是扯谎,却扯得实在有水平。
非但拐着弯子点明了他连续伺候大宋三任皇帝的功劳,同时还向赵恒表达了自己的忠心。
当即,赵恒原本已经烧到了脑袋的怒火,就下降了一大截。皱了皱眉,不屑地撇嘴,“你这老东西,倒是会装可怜。没有朕的庇护活不过三个月?朕信你才怪!谁不知道,外边上赶着给你送礼的人,每天都能排成长队。你离开皇宫,如鱼得水还差不多,还能缺了一口吃食?”
“他们给老奴送礼,是因为知道老奴是官家最信任的太监,想让老奴在您面前,说他们的好话。”刘承珪抬手揉了下眼睛,声音听起来越发委屈,“如果老奴在官家面前失去了宠,他们不争相上前踩老奴几脚,已经是留情了。才不会,才不会再往老奴手中送一文钱!”
”哼,你知道就好!”赵恒闻听,心中的火气顿时又下降了四分之一,看了刘承珪一眼,冷笑着撇嘴。
“老奴知道,老奴虽然不说,却知道自己离开官家,啥都不是。所以,老奴很少收礼,即便收了,也不给他们办事,让他们竹篮打水一场空。”刘承珪又抬手抹了一下额头上的汗珠,快速补充。
赵恒闻听,眉毛立刻高高地挑起,“光收礼,不办事,无论送礼的是任何人?”
如果换做别人,肯定当场跪下去赌咒发誓。然而,刘承珪却做出了一副心虚的模样,讪讪地解释,“官家明鉴!偶尔也会替人说几句好话。特别是对于相熟多年的老兄弟。老奴保证,只是有限的几个人。绝不是谁的好话都说。”
“你个老东西!”赵恒绕过御案,抬脚照着刘承珪的小腿就是一下。然而,却念在刘承珪年事已高的份上,没怎么用力。
“老奴该打,该打!请圣上重重责罚!”刘承珪乃是练武之人,根本不在乎赵恒这一脚。却踉跄着后退了两步,才躬身谢罪。
“朕怕担上一个苛刻之名!”赵恒翻了个白眼,没好气地回应。
随即,又咬了咬牙,继续问道,“韩青的礼物呢,你收过没有?给朕如实招来!”
“收过,两匹宝马良驹,一匹回来之后进献给了官家您。另外一匹,上上个月,送给了李继隆。”刘承珪仿佛想都没想,回应声脱口而出,“但是,老奴以前替他说好话,却不是因为收了他的礼。而是,而是被韩重贵求到了头上。他说他只有这么一个孙儿,希望入土之前,能看到孙儿全须全尾回到他身边。老奴,老奴跟他有将近四十年的交情,实在不忍心拒绝他,就,就替他说了几次好话。”
“你在朕面前,夸赞韩青,是因为韩老将军?”赵恒长长吐了一口气,沉声追问。
“老奴在官家身边,把您的御马拉出去溜膘,都不算僭越。两匹宝马良驹,怎么可能打动得了老奴?”刘承珪仰起下巴,满脸骄傲。
御马虽然血脉金贵,却个个膘肥体壮,跑起来比驴子都快不了多少。作为练武之人,他才不屑去骑。
然而,谎话落在不懂马的赵恒耳朵内,却怎么听,怎么在理。
于是,赵恒愈发不忍心故意找刘承珪的茬儿,又长长吐了口气,幽幽地询问,“韩青是转世历劫人的消息,韩重贵老将军知道了么?按道理,他终日跟韩青在一起,早就该发现,现在的韩青,跟他孙儿大不相同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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