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众人僵持的时候,偏殿的房门突然被人自外头打开。

  众人下意识转头,见来人竟是皇上,立刻纷纷转身行礼。

  “都起来吧。”皇上朝几人挥了挥手,坐在了贺皇后原先坐的位置上。

  他身后除了随行伺候的宫人外,柳无痕柳道长竟然也在。

  皇上的气色看起来不大好,落座后低咳了一阵,才又说道:“朕正和柳道长论道,听说宫宴上出了事,便一起过来看看。”

  贺皇后闻言,立刻把事情经过简要地说了一遍,最后还不忘为自己辩解道:“臣妾怕自己在席上,她们会拘束,便早早离开了,实在没想到会发生这种事。”壹趣妏敩

  好在皇上并没有要追究她责任的意思,反倒是对那几道巧合的雷声颇为在意,又向顾子鸢姐妹俩确认道:“所以说,你二人每次对秦窈不敬的时候,外头就会落雷,对吗?”

  顾子鸢本想点头应是,却被一旁的庶妹抢先说道:“不过是巧合罢了,夏季本就雷雨多,而且,我们姐妹也没有对秦窈说什么太过分的话。”

  顾子鸢此时也反应过来,如果她们承认了秦窈的神异,万一皇上真认定她是九天玄女,今天哥哥的死必定会不了了之。

  于是她也不提雷声的事,只喊冤道:“我哥哥死得冤枉,恳请皇上为我哥哥讨回公道!”

  皇上却只淡淡瞥了她一眼:“冤不冤枉,并不是由你说了算的。”

  “顾子淮可中毒了?”皇上转向为顾子淮检查尸首的太医,问道。

  太医答道:“微臣并不曾在顾公子尸身上,发现有中毒的症状。”m.sxynkj.ċöm

  皇上又问:“若没有号脉问诊,仅凭观察气色,能否判断一人是否患有心疾?”

  太医先是摇了摇头,随后又谨慎地补充道:“微臣才疏学浅,无法做到,但像泰国公那样的国手,或许可以。”

  皇上沉吟片刻:“也就说想要查明顾子淮的死因,只能剖心了。”

  顾子鸢闻言,立刻想要出声劝阻,却听皇上又继续说道:“然顾子淮虽然有错,却并非大奸大恶之人,剖心实为不妥。”

  皇上看向身旁的柳无痕:“柳道长擅卜算,不知能否卜算出来,顾子淮到底是因何而死?”

  殿内众人闻言,纷纷朝柳无痕看去。

  众人皆知皇上对柳道长十分宠信,也听说过不少柳道长的厉害事迹,均忍不住好奇,他是否真能算出逝者的死因。

  秦窈也望向柳无痕。

  这是她第二件见对方,柳无痕仍旧是一身华服锦衣,若不细看,根本不会把他认成道士。

  她自然不相信柳无痕仅凭卜算,便能算出顾子淮的死因。

  否则,刑部昭狱这些审理犯人的机构,也就没必要存在了。

  但算不算得出来并不重要,皇上如果轻信他,他便可以趁机随意构陷他人。

  秦窈可没忘记,秦思妩上次可就是被对方从昭狱里捞出去的。

  如果柳无痕是和秦思妩站在一边的——秦窈心里渐渐升起一股不好的预感。

  柳无痕像是察觉到她的视线,突然抬头准确地对上她的目光,冲她笑了笑,随后才回答皇上的话道:

  “不用卜卦,方才我已经掐算过,顾公子身上的因果,并不在秦姑娘身上,而在顾小姐身上。”

  他边说,边伸手指向了顾子鸢。

  在场之人均是一愣,皇上又问道:“这作何解?”

  柳无痕道:“凡一切果,必有其因。我算不出顾公子是否死于心疾,但他致使他死亡的因,却是由顾小姐起,与秦姑娘并无干系。”

  “你胡说!”顾子鸢猛然反应过来,对方是在说是她害死了她哥哥。

  激动之下,她下意识朝柳无痕的方向急急膝行了几步,被宫人们以为她想要对柳无痕动手,瞬间把她给按倒在了地上。

  贺皇后见此刻是个甩锅的好时机,立刻便说道:“怎么就胡说了?本宫看柳道长算得很对。

  “你哥哥确实患有心疾,今日为替你出头,与秦窈产生了龃龉,因而秦窈提醒他宴席上不能饮酒时,他不但不听,偏生还要反着来,以至于最终猝死。究其源头,可不就是你捉弄秦窈引起的?”

  “不是的不是的!”顾子鸢怕在地上连连否认。

  虽然一开始,哥哥确实是为了帮她,才会与秦窈对上的,但真正害死哥哥的必然是秦窈,也必须是秦窈!

  否则,她就这么一个嫡亲的哥哥,若是因为自己死了,父亲精心培养的继承人没了,母亲尽心尽力操持的顾家,也会落入其他庶子手中——他们不会饶了自己的!

  她猛然抬头看向柳无痕:“一定是你在撒谎!”

  柳无痕什么也没说,而是走上前,两指并拢,在顾子鸢的手腕上轻轻划了一下,下一瞬,一道黑色的印记便凭空出现在了顾子鸢的手腕上。

  “这便是你与你哥哥的因果牵连。”

  顾子鸢先是被吓了一跳,随后便奋力挣开按着自己的人,用另一只手,使劲去擦手腕上的那道黑印。

  可她连手腕上的皮肤都擦破了,那道黑印竟然还在,仿佛是直接长在了肉里一般。

  黑色的印记被血液浸染成暗红色,看着越发诡异不祥。

  跪在她一旁的庶妹,也跟着瑟瑟发抖起来。

  害怕的同时,她同样后悔不迭。

  若早知道事情会发展成这样,她绝不会去找秦窈的不快,主动蹚这趟浑水。

  可惜现在什么都晚了。

  那道顾子鸢怎么都擦不掉的黑印一出,皇上已经全然相信了柳无痕的说辞。

  他看了眼此刻已经状若疯癫的顾子鸢,嫌恶道:“瞧你这般心性,也难怪会害死你哥哥。

  “来人,把顾家两位小姐和顾子淮的尸首,一并送回顾家。顺便把柳道长话,一字不漏地转述给顾大人。再告诉他,顾子淮的死都是他的好女儿做的恶,与秦窈无关。他若不服,且别忙着为自己儿子下葬,朕可以派刑部最好的仵作,去为他儿子剖心。”

  说着,他又低咳了急声,不耐道:“快带下去,吵得朕头疼。”

  宫人们立刻手脚麻利地堵住顾子鸢的嘴,连拖带拽地把她姐妹二人带了出去。

  秦窈全程,目光都在顾子鸢的手腕上。

  看到那道黑印,她的第一反应便是,柳无痕在顾子鸢的手腕上抹了什么颜料。

  她相信因果一说,却不相信因果会以黑色印记的方式,显现在人体上。

  但她十分意外柳无痕会帮自己。

  直觉告诉她,对方并非和善之人。

  秦窈见事情了解,便要趁机告辞,可还不等她开口,皇上却先对她说道:“听说你的围场的时候,可以指尖点火,能否也为朕演示一次?”

  再表演一次指尖点火,对秦窈来说并不难。

  但现场有柳无痕在,对方明显是个手段高超的神棍,她不太肯定,自己这点儿小伎俩能否瞒得过对方。

  就算瞒过了——皇上突然让自己表演指尖点火,怕是因为今天雷声的事太过巧合,便想看看自己是否还有其他神异手段,是否真的是九天玄女。

  可真被当成九天玄女,也未必就是件好事。

  秦窈略思索了一瞬,便在手上什么都没涂抹的情况下,摩擦了几遍手指,最后无奈道:“不敢欺瞒皇上,自从上次从围场回去后,臣女指尖便再也点不出火焰了,大约是神仙见臣女愚钝,把法术收回了。”

  皇上闻言,倒也没为难她,道了句可惜,便吩咐身旁的王公公道:“用朕的轿辇,把秦二姑娘送回去吧。”

  秦窈跟随王公公退了出去。

  屋外的大雨来得急,去得也急,此刻已经雨停。

  皇上又挥退了贺皇后,这才问柳无痕道:“方才道长见了秦窈,觉得她是否真是九天玄女转世?”

  柳无痕道:“九天玄女乃真神,而我只是区区一介凡人,如何能看得出来?”

  “不过,”他顿了顿又道,“今天的事确实十分神异。我有一提议,皇上不如派秦姑娘去岭南,若她真是九天玄女,定然能福佑一方,保佑岭南百姓尽快度过难关;她若不是,身为医者,同样也能救治百姓。”

  在柳无痕的记忆里,秦窈本是一个十分平庸的女子,平庸到如果他不仔细想,根本记不起对方的名字。

  与方才那个被誉为九天玄女,单单只是不言不语地站着,就能吸引所有人目光的秦窈,截然不同。

  现在他倒是有些理解,为什么自己给了秦思妩那么多未来的记忆,对方不忙着争取先机,反而一心与秦窈过不去了。

  有些人,集天地荟萃于一身,不除掉她,日月光华便不会照到旁人身上……

  私心里,他对秦窈并没有什么恶感,但他不允许自己的计划中出现变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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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秦窈坐在轿子里,一路上都在思索柳道长为什么会帮自己,直到轿子停在宫门口,这才收回思绪。

  她正要下轿,却忽听见轿子外传来一道声音:“先别下来。”

  是姬长夷。

  秦窈愣了一下,正想问怎么了,一双修长有力的手臂,突然便从轿外伸进来,一把将她抱起。

  “路上有积水,我抱你上马车。”

  马车不能停放在宫门口,停车的地点距离宫门尚有一段距离。而眼下暴雨初歇,宫内外的道路上都积了不少污水。

  秦窈并不怕踩脏水,她挣了一下道:“放我下来。”

  姬长夷却道:“别担心,周围没有旁人,看守宫门的人和送你出来的,都是我的人,他们不会乱说的。”

  这根本不是会不会被外人看到的问题,而是他们两人已经和离了,并不适合这么亲密。

  秦窈又想到了早先的那个吻,狠下心道:“还请殿下放我下来,否则我就要动手了。”

  说着,她便取出一根银针,作势要往姬长夷的手臂上扎去。

  可直到被银针刺中,姬长夷依然不曾松开,只是一只手臂轻轻抖了一下,但很快又稳稳地把秦窈抱好。

  秦窈并没有真想扎姬长夷,只是想吓唬他,他只要躲避,自然便会松开自己。

  她立刻收回银针,问道:“你为什么不躲?”

  要知道自己银针刺中的地方,可是手臂上的麻筋,在被刺中的瞬间会酸麻无比。即便他不躲银针,被刺中后也应该因为酸麻不得不松开她的。

  “如果我躲了,你就要摔进泥水里了。”

  说话间,两人已经走到了马车前,姬长夷边回答她,边把她抱上了马车。

  秦窈坐进车厢里,说不上来自己此刻是什么心情。

  早先突然被亲的时候,她一时心慈手软,没来得及动手,事后觉得非常气闷,眼下这会儿真动手了,却也没有半分报复成功的快感。

  偏上姬长夷在此时又说道:“你如果用银针扎我的眼睛,而不是只不轻不重地扎麻筋的话,我或许就会松开你了。”

  秦窈难得阴阳怪气一次:“殿下的提议不错,下次我一定谨记。”

  姬长夷挑眉:“在你心里,我们已经有下一次了吗?”

  秦窈:“……”

  她以前怎么没发现姬长夷说话这么噎人的?

  秦窈深吸了口气,平复好心情后,这才发现,自己正坐的这辆马车,并不是秦家的。

  她掀开车窗帘子,往外看了看,却没在周围看见秦家的马车。

  她问姬长夷:“这不是我的马车,我的马车呢?”

  姬长夷道:“我想请你去昭狱帮我一个忙,便让秦家的马车先回去了,稍后我亲自送你回家。”

  他又解释道:“事关蒋文娘的案子,她肚中孩子的生父,是一个名叫曹云的男子,对方与她父亲是旧友,借着访友的便利,偷偷给她下药,趁机欺侮了她。

  “曹云招供说,他经常会给三清观送些瓜果粮食之类的东西,渐渐便和道观里的道士熟络了,一次几人在一起赌钱,其中一个道士输光了银子,便给了他一瓶药粉抵账。

  “那道士把药粉吹得神乎其神,说是使用后,可以让人忘了你想让他忘掉的任何事,甚至还可以让对方对你言听计从。曹云对蒋文娘便是用了这种药粉。

  “绣衣卫从他房中搜到了一些剩余的药粉,我想请你看看。” 壹趣文学为你提供最快的冲喜医妃超旺夫更新,第144章 变数免费阅读。https://www.sxynkj.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