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褶子扶着墙颤颤巍巍的站着。老脸上一阵潮红，显然很不轻松。
过了半晌，他才咬着牙，一只手颤抖着伸进怀里，掏出钱来。
秦墨也没说什么，如数交了钱。
看着附近街坊们咬牙切齿的模样，秦墨忽然发现自己竟然还算是有钱的。
虽然好像有钱的时候都是‘来路不正’的钱。
那两人收完银钱，转身便走了。
街坊们也都唉声叹气了的回来自己的家。
又能怎么办呢？
他们这些底层的普通人，没有半点反抗的能力。
日子能挨一天是一天了。
老褶子也沉着脸，一言不发，扶着墙慢慢的走回了自己的屋子。
......
三个月后，已是深冬，江阳城被雪覆白。
这三个月的日子，秦墨感觉比过去一年的日子还要累。
他不仅要每天炼丹、摆摊，同时还要在老褶子的指导下练习习武的基础。
阮清澜也没闲着，除了照顾两个女孩，还有每天烧饭洗衣打扫卫生等等家务。
与此同时她还负责起了帮秦墨采买药材的工作。
除此之外，她还要每天给秦墨和小蛮熬药。
这两人的身体都不太好，都需要慢慢的调理。
这个时候，就体现出身边有一个懂医术的人的好处了。
在江阳城局面稳定下来之后，各路商贩开始渐渐络绎不绝起来。
这个原先苗国最大的药材和丹药交易市场，经历动荡之后慢慢的也在恢复生机。
连带着，秦墨摆摊的生意也好了不少。
虽然摊位费涨价了，每一笔买卖也都得上缴给乾帮一笔钱。
但至少管他们两大两小四口人无虞。
这天上午，秦墨他们的小院中。
积雪被扫开了一片，秦墨正一板一眼的操练着。
“腿！腿再往下压！”
“屁股！你屁股撅那么高干嘛！
“两脚平行！脚尖向一个方向！”
“头要正！眼神看向前方，别乱飘！”m.sxynkj.ċöm
“哼，你是我教过最差的一个弟子！”
老褶子坐在秦墨常坐的靠椅上，挥舞着烟杆，对着秦墨指指点点。
秦墨此时正喘着粗气，满头是汗，头顶上袅袅的冒着白烟。
经过这三个月，他也明白了老褶子口中的‘基础’。
很多部分和前世类似。
压腿、扎马步、搬石球，还有其他一些拉筋练力气的动作。
以及一些最基本的冲拳、挂掌、摆腿、踢腿之类的。
除此之外，还有一套说拳不像拳、秦墨觉得更类似于前世体操一类的动作。
此时他正刚刚在老褶子眼前打完这一套‘体操’。壹趣妏敩
惹得老褶子大摇其头。
“你这小子，悟性倒是不错，但可惜，身子都僵了！”
他抬起烟杆指了指一旁学着秦墨蹦蹦跳跳的小蛮。
“小丫头都胜你百倍！”
秦墨苦笑一声，接过阮清澜递过来的毛巾擦了擦汗。
自己的习武天赋果然不出意外的相当一般。
要是按照一般门派、武馆的要求。
自己这三个月的练习远远达不到过关。
这会儿要么交钱再续三个月，要么就从哪来回哪去。
老褶子撑着椅子的扶手，缓缓站起身来。
说道：“行了，这三个月，我能教你的也都教了，剩下的，就是你自己慢慢练了。”
顿了顿，他又补充一句，“不过别指望能有什么成果，能让自己手脚利索点，身子骨不那么僵就行了！”
说着，他背着双手，就准备离开。
阮清澜拎来了一小筐木炭。
“前辈，我们家里多了一些，也用不上，您拿着用吧。”
碳，冬天的必需品，甚至关系到生死。
老褶子嘴角微微颤了颤，片刻后还是收下了。
他抬起头，看了看，忽然指着在一旁学着秦墨之前的样子蹦蹦跳跳的小蛮。
说道：“丫头！你别跟他学！好好的动作全都学走样了！你要想学，这几天我再来给你正正形。”
小蛮顿时露出笑容。
“好呀！谢谢褶子爷爷！”
老褶子看了看秦墨，哼了一声。
“虽说基础大多相通，但好歹也是我们顺通镖局出来的，你自己练着玩就罢了，教坏了别人丢我的脸面！”
说完，他拎着碳，一摇一晃的走出了秦墨的小院。
阮清澜叹了口气，走到秦墨身边。
“老褶子前辈......日子不好过啊。”
秦墨听着隔壁传来关门的闷响，点了点头。
这小半年来，老褶子苍老的格外的快。
还记得自己刚下山住到这里来的时候，老褶子还是个精神灼烁的老头。
还能挥舞着烟杆和小年轻比比划划。
但如今，步履蹒跚，再也没有之前的样子。
秦墨微微叹了口气。
“老褶子七十多了吧？已经算是长寿了。”
阮清澜点点头，“过完年应该就七十四了。”
秦墨没说什么，这个年纪的老人，有时候苍老就是很短时间的事情。
他还记得前世的时候，自己的爷爷也是这样。
过年的时候还能在饭桌上跟几个叔伯们拼酒。
然后下半年就走了。
不过自己的爷爷走的时候已经九十出头了，算是喜丧。
在这个世界，老褶子能活七十多，绝对是长寿了。
“还有几天就是过年了，除夕请前辈一起来吃个饭吧？”阮清澜问道。
秦墨点点头。
老褶子这个人，固执、死要面子，抱着年轻时的观念和那一点武者的骄傲不放。
分明没有人把他当回事，却还是自视甚高。
武者的身份和年轻时待过的顺通镖局，似乎是他心中的乌托邦。
用来躲避他已经是个不中用的老头这一残酷的现实。
不过，整体来看。
人不坏。
至少在这个世道，他没有去欺骗、伤害别人。
在街坊们口中，说起老褶子也只是说‘那个自以为是的顽固老头’。
除夕的清晨。
一天一夜的大雪堆积起直没大腿的深度。
雪后的清晨变得格外的安静，除了偶尔的几声鸦噪，听不到别的声音。
秦墨挥舞着大扫把，清扫着小院的积雪。
阮清澜则带着玲玲和小蛮在屋里包着饺子。
秦墨将小院的门口积雪扫尽，又将老褶子门前的也扫了扫。
傍晚，屋子里。
热气腾腾的蒸汽氤氲在屋内，驱散了寒意。
炉膛里的火正旺，上面的大铁锅里白花花的饺子在沸汤中翻腾。
玲玲和小蛮穿着大红的袄子，欢呼雀跃的等着饺子出锅。
阮清澜一边用笊篱盛着饺子，一边对秦墨说道：“去请前辈过来吧，昨天已经跟他说好了。”
秦墨点点头，起身走出屋子。
走出小院，街道上冷冷清清，不过两边的窗户里都透出明黄色的光亮。
穷苦人过年也要吃顿热饺子啊。
他敲响了老褶子的房门，等了一会。
无人应答。
秦墨微微皱眉，又敲了敲。
依旧没有反应。
沉吟片刻，他猛地抬起脚，一脚踹向了老褶子的房门。
老旧的木门连带着铰链直接向里倒下。
房里漆黑一片，秦墨走进去。
他已经有几个月没有进老褶子家了。
此时这个家里空空荡荡。
除了必要的桌凳、柜子，已经一无所有了。
床榻旁的火盆里炭火还微微泛着红光，映照出了老褶子躺在床上的身影。
秦墨走近了一点。
老褶子安安静静的躺在床上，被子盖的好好的，眼睛闭着。
从不离手的烟杆就放在床头。
秦墨叹了口气。
老褶子最终还是没能熬过这个新年，连一口饺子都没吃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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