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日,除了陈穆愉让人捎过来的口信,沈归舟还收到了三封信。
第一封是郭子林寄来的,告知她一切安好,和她分享了一件喜事。
她马上要当姑姑了。
看到这个,沈归舟嘴角弯了起来。
她提笔给他写了一封回信,真心祝贺他。
给郭子林的回信刚让关勉送走,她又收到了两封信。
一封是言沐竹的,一封是康夫人写给她的。
她和言沐竹都在京都,虽未见面,平常也用不到写信。
她担心有什么急事,先拆开了他的信。
信件打开,信上所说确实是件不好的事。
昨日言沐竹去了城外拜祭她和郭子林的师父,看到种在坟冢旁边的树都死了,就写信来告诉她一声。
沈归舟看着信,想起刚刚寄给郭子林的那封信,有了那么一点点的心虚。
郭子林特意在信中叮嘱了她,让她常去看看老头子,她回信的时候,就特意告诉他,那三棵香樟树,长得很好,已经枝繁叶茂。
沈归舟将信又装回信封里,动作利索地将它扔到了一旁。
这样她是不是可以当作没看过这封信,既然没看过,她也就不知道这件事。
心虚过后,她有些纳闷。
不是,她就想不明白了。
这次,它们怎么就又死了呢。
种得时候,天气正合适,她也给它们浇了水,后面那一个月也时不时的有下雨,按道理来说,它们不应该长得正好。
天时地利人和,都集齐了。
它们居然也不活?
肯定是那里风水不好。
一定是了!
下次去得时候,看来她得给老头子好好看看风水。
这个事情,让她有了那么一丝挫败感,郁闷了一会,才拆开康夫人的信。
康夫人的信,总给人一种温暖之感,这一次,沈归舟却没有感觉到。
她在信中告诉她,上个月柳惜惜回到了江南,但没有见到她的那位友人。打听之后得知,她并没有回去。
她在回江南的路上,投江自尽了。
沈归舟看完信后,坐在摇椅上,望着窗外的白云发了很久的呆。
册封太子的盛典过后,陈穆愉看到蜀中扶南郡王发来的贺文,向天楚帝提起了杨瀚在这次宫变中的功劳。
这次宫变中,杨瀚功劳不小,理当重赏。壹趣妏敩
可他如今已经做到了五城兵马司的指挥使,再升便不好升了,升了也不合适,不奖赏更不合适。
扶南郡王府这些年对朝廷也算是忠心耿耿,并未有异心。
陈穆愉向天楚帝提议,不如恩准杨瀚返蜀。
天楚帝听了陈穆愉的分析,想着扶南郡王府这些年的确没有异动,又想到这是他这个太子监国后,做的第一个重大决定,同意了。
翌日,陈穆愉在东宫召见了杨瀚,告诉了他这个好消息。
现在,比去年陈穆愉承诺让杨瀚返蜀的时间,推迟了一些。
屏退左右后,陈穆愉为这件事向他表达了歉意。
杨瀚知道这是江南之患让事情出现了些许意外,没有介意。
他明日就走,路上走得快些,回家的时候,还是能看到满山的猕猴桃。
那个时候,它们熟得正好。
临走之前,杨瀚同陈穆愉说了一件事。
一个多月前,五城兵马司突然少了几个人。
他暗中查探过后得知,他们是被梁王妃调走,派去城外刺杀一个人,最后都没回来。
杨瀚离京那日,陈穆愉出宫去送了他。
送走杨瀚之后,他找机会去见了沈归舟,当面和沈归舟说起了择选太子妃的事情。
那些老臣,平常有什么正经事,一个比一个会躲,干这种事情,却一个比一个积极能干。
就这么短短几日,他们在天楚帝的准允下,已经选出了好些个合适的人选。
沈归舟听着他说这事,就像是那些上朝时只是来充数的臣子,一点‘积极’反应都没有。
陈穆愉有了她先前的回复,见她这种事不关己的样子,也不生闷气了。
他将那些已经被列入太子妃之选的人选都给她列了出来,耐心的一一给她介绍,请她参考,哪个更合适些。
选太子妃,的确是件大事。
他这个婚期要是定得早,这个太子妃也可能影响到她的事情。
沈归舟听他说完,认真思考了一下,并真地给了一些中肯的建议。
陈穆愉虚怀若谷,仔细倾听,还和她讨论起来。
关勉进来送茶,听到他们讨论的话题,只觉诡异,放下茶,赶紧走了。
两人讨论了一刻钟左右,沈归舟给挑了三个人选,都觉得不错。
陈穆愉不能在这里久留,将她挑的人选记住,先离开了。
五日之后,太子妃的人选定了下来。
南方一个颇有口碑的清流世家的女子。
她和沈归舟挑中的那三个人没有一点关系。
沈归舟听到太子妃的人选后,想了一下,那日陈穆愉有提到过这家,虽不是朝廷勋贵,却也是世家名门。朗山穆家没落后,他们已经成了南边的第一大世家。
太子妃出自这样的世家,也挺好。
这件事刚传开,沈星蕴就到了沈归舟那里,愤愤不平地控诉陈穆愉。
他替沈归舟不平了半天,发现沈归舟却拿着本书没什么反应。
沈星蕴忘了害怕,将她手上的书抢了下来,“阿姐,你就不生气吗?”
沈归舟不解,“生什么气?”
“……姐夫。”
不对,从现在开始他不是他姐夫了。
“他都选太子妃了!”
沈归舟面色不变,“我知道。”
“那个人不是你。”
“我知道。”
“那你不生气。”www.sxynkj.ċöm
沈归舟将书抢了回来,“这事他和我说过了。”
沈星蕴被她的态度,弄得人都有点迷糊了。
他和她说过了,她就不生气了?
这是什么话。
“阿姐!”
沈归舟觉得他有点吵,耳朵边嗡嗡的。
等这噪音过去,她才开口,“你是来我这里拆房子的?”
沈星蕴被她问得有点愧疚,不敢再对着她喊。
“……那。”
“这事我不生气,也不是你一个小孩子该操心的。”
沈星蕴当场反驳,“你上次还说我不是小孩子了。”
有吗?
“那也不是你该操心的。”沈归舟继续看自己的书,“没其他的事,你就回去吧。”
怎么没事,他们刚才说的事,还没聊好呢。
他还要再说,沈归舟忽然将书拉下了一点,露出了一双眼睛看着他。
她的眼神和平常没有什么区别,却让他莫名发怵,不敢张嘴了。
沈归舟偏头,用眼神示意了一下门口。
沈星蕴不甘心,又张了次嘴,还是被她威慑住,没有发出声音。
僵持了一会,乖乖出去了。
这日,雪夕正好也在客栈。
沈星蕴从她房间里出来,想到太子妃这个事,仍旧很气。看到雪夕,便和她说了起来,不明白沈归舟怎么会允许陈穆愉做这种事,顺便将陈穆愉骂了一顿。
他问雪夕,“雪夕姐姐,你说我姐怎么就不生气呢?”
他甚至觉得,沈归舟当初就不应该扶持陈穆愉。
他很是郁闷,“你们当初就应该劝劝我姐,长得好看的男人都不是好人,就不应该选他。”
雪夕看着仪表不凡的他,听着他这话,差点笑出声来。
沈星蕴说完自己也安静下来,这个事情虽然挺让人生气的,但是除了生气,又没有办法阻止。
太子要选太子妃,是天经地义之事。
甚至,今日是选太子妃,以后还会其他各种各样的女人。就算沈归舟能成为太子妃,其他的女人也会陆续走进的皇宫。
刚刚那本是一句气话,现在沈星蕴是真的后悔,当初怎么没有劝沈归舟了。
雪夕看他情绪如此之重,安抚他道:“你姐姐也没说过要嫁给他。”
若是能有一人,能得他们小姐青眼,他们是很乐意看他们幸福美满的。可若是他们小姐厌弃那人,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既然他们小姐不想要了,那这事也不是什么大事。
沈星蕴抬头,脑子有点转不过来了。
雪夕给他倒了杯茶,让他自己冷静一下,自己先走了。
沈星蕴看着她消失,脑子一下子灵光起来。
对哦!
他姐也没说过要嫁给他。
原来,是阿姐看不上他了。
那挺好。
沈星蕴心境豁然变好,天下长得好看的男人多的是,他要赶紧给她找个长得更好看的。
想到这个,他激动起来,茶也不喝了,立马跑了。
又过了几日,天楚帝低调出宫,前往了大理寺大牢。
昏暗的牢房里,秦王看到他,刚开始怀疑是自己眼花,出现了幻觉。
直到张德素提醒,他才知道这不是幻觉,赶忙行礼。
天楚帝看着颓丧的他,没有立即叫他起来。
他跪了一会,没听到声音,自己抬起头来,“儿臣还以为,这辈子见不到父皇了呢?”
天楚帝居高临下地看着他,没有开口。
陪同天楚帝前来的邓伯行已经退了下去,这一片,只有他们父子和扶着天楚帝的张德素。
天楚帝不说话,显得这偌大的地方异常安静。
这种安静,让人有些恐惧。
秦王意识到了什么,试着问天楚帝,“父皇今日来,是……来处决儿臣的?”
天楚帝眼睛微动了一下,望着精气神全无的他,想起了他刚出生的时候。
他虽然不是中宫出生,却是他的长子。
那个时候,他抱着他,真的很高兴。
他的沉默,让秦王以为他是默认。
秦王心中先是一慌,被他看久了,他的心慌变成了一抹自嘲。
这其实是早晚的事,进入这里的那天,他就已经想到了这天了。
这一个多月,是赚得,反倒有些不符合常理。
“父皇。”他收起笑容,垂下眼眸,请求道:“儿臣,有一事,可否请您解惑?”
三息之后,天楚帝说出了第一个字,“准。”
秦王默了一会才开口,“其实,您从没有想过让儿臣去崖州。”
他抬起头来,望向天楚帝,“是吗?”
天楚帝和他对视着,没有立即回答。
秦王笑出了声,他猜对了。
“那日,你告诉儿臣,让儿臣准备去崖州,就是为了将儿臣逼上绝路。您不想让史官指责您狠厉无情,杀害亲子,就让儿臣先做出大逆不道之事来,这样,一切就变得理所当然。您既不用担心言官之言,史官之笔,您也可以不用愧疚。”
天楚帝身体不好,扶在张德素胳膊上的手,力度重了一点。
“我真是太傻了,当时竟然还以为父皇是顾念父子之情,心中对我终是有些不舍的。”秦王再次笑了,自嘲的同时也是讽刺他,“父皇,为了能让七弟坐稳太子之位,真是煞费苦心啊。”
天楚帝看着他的这个样子,抓着张德素胳膊的手,握得更紧了些,“你在怪朕?”
秦王笑容不减,“儿臣不敢。”
他这是不敢吗?
都到这个地步了,他想到的竟然只是这些。
“朕没给过你机会吗?”
机会?他有过吗?
他从来没有。
天楚帝眼里涌出失望,“朕一次又一次给你机会,可是你都干了什么?”
他甩开了张德素的手,“你联合朝廷官员,私开矿场,还将矿石卖给敌国。然后看着他们用这些矿石炼成的钱财、兵器来对抗天楚,这是身为天楚的皇子,该做的事吗?怕事情败露,你还构陷他人,灭人全族。”
天楚帝上前了一步,离他更近了一些,“为了扳倒老四,你让人去挖河毁堤,至万千百姓的生命于不顾。若你真的能成为太子,以后他们就是你的子民,你这样对待你的子民,你觉得你配得上那个位置吗?”
他的声音不重,上前的那一步,却让秦王下意识想往后退。
“你还一而再,再而三的派人截杀兄弟,对待手足,没有一丝仁慈。给你机会,让你去崖州,你想得则是逼宫谋反,让你在这里待着,本想你会有所悔悟,最后,你悔悟出来的,却全是朕的错。你真的,太让朕失望了。”
失望?
秦王本来是被他说得有些害怕的,听到他最后这项指控,他却突然有些觉得好笑。
“父皇,您不就是这样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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