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知道自己不敌,但是,沐清瑜若是能敌,她也不会逃。

  万一她有个好歹……

  楚景弦不敢想下去,他不能让这样的事发生。

  封锐刚要说话,楚景弦又道:“叫神射一队跟随本王!”

  封锐便不说话了。

  有神射一队跟着,就算是巅峰高手,护着主子逃开还是可以的。

  顿时,五十人一队的神射一队出列,骑马跟上了楚景弦,楚景弦带着人便向沐清瑜离去的方向追。

  他很着急,希望不会晚,希望他能帮得上清瑜。

  论武功,他是不行,但是,神射一队是他亲自带出来的队伍,五十人排成兵阵,一起出手,在战场上就像一柄利矛。

  面对巅峰高手,就算不能伤他,也能阻一阻,让他有机会把人救走。

  封锐管方互看一眼,管方道:“咱们是跟去,还是听王爷的?”

  封锐心里没底地道:“昨日消息就递到京城了,今日回城,说不准还有朝臣迎接,咱们不回还能怎么样?主子只是去救人,想必不会有事!”

  管方咬着字:“巅峰高手!”

  封锐突地道:“光有神射一队怎么够?咱们五百人,是王爷的亲卫队,向来打仗一起,管他回城时间,咱们也去!”

  管方道:“那主子的命令,咱们不听了?”

  封锐顿时一怔,接着,他看向管方:“你带一半人回去,我带一半人支援!”

  管方道:“为什么不是我带一半人支援?”

  封锐急赤白脸:“争这个有意思吗?再争下去,王爷都跑没见了!”

  管方悻悻然道:“行,若有危险,鸣镝示警,我带剩下的人来支援!”

  他们知道,面对巅峰高手,报官也没有什么用,衙门那些捕快官兵,来了也是送菜。

  不过他们这五百亲卫,都是战场上数一数二的勇士,有兵阵,护主是他们的职责!

  楚景弦并不知道他的两位属下竟然分了一半人追过来了。

  他正心急如焚地往下追。

  就几句话的功夫,沐清瑜与李惊风早就跑得影子不见了。

  楚景弦追了好一段,前面还是毫无人影,神射一队的队长齐辰道:“主子,不会是走岔道了吧?”

  副队长道:“就这一条道啊?”

  齐辰道:“你是不是傻?他们都是高手,谁说高手就一定走道儿呢?”

  楚景弦目光搜寻着蛛丝马迹,但四下里一点痕迹都没有。

  莫不是真的走岔了?

  他心里满是担忧,但是,他完全无法循迹找人。

  跟过来的封锐看着他拧眉的样子,道:“主子,现在怎么办?”

  楚景弦停顿一下,道:“整肃队伍,回城!”

  他不是不担心,而是知道现在,他已经做不了什么。

  当初从京城离开的时候,他看清了许多以前当纨绔时没能看清的东西,沐清瑜一步步走过来,走得坚定也艰难,之所以如此,是因为既有使绊子的沐明远,又有对家的阴私手段。….而她,身为女子,就更难上几分。

  他以前做不了她的靠山,这次回来,他希望他可以成为她的倚靠。

  清瑜说她能脱身,他信她。

  他也只能信她!

  封锐说消息传到了京城,可能会有朝臣出迎,这倒是没有。

  楚景弦是轻装简从,抄近路日夜不休才能这么快赶来。

  但是,到五里亭的时候,果然有人在此迎接他。

  南城外,五里处,官道边,孤雁丘,建了一个小亭。m.sxynkj.ċöm

  这个小亭叫送往亭。

  迎来归乡客,送往游子心。

  离官道十多丈,因地势高,四面无遮无挡,从官道上抬目一望,亭中一切便尽收眼底。

  当然,在送往亭中,也能把官道上的一切尽收眼底。

  此刻,送往亭中,石柱边,站着一个人。

  一袭浅黄色衣裙,像春日里远望时地平面露出的嫩绿的芽尖,透着让人心生温柔的暖意,一张精致娇好的面容,使寡淡无味的官道边突然有了花开绽放般的光彩。

  她静静的站在那里,恬静得好像与送往亭融为一体,但是,她的容颜和气质,却又让人无法忽视。

  矜持而高贵,雍华而端庄!

  宁静而雅致,清皎而脱尘!

  这个曾为京城第一闺秀的女子,哪怕抛开身后的家世地位,仍然美得炫目,让人如看天上神祇般生不出半点亵渎之心。

  封锐低声道:“主子,是你的朋友吗?”

  正拧眉而行,难掩担忧之色的楚景弦闻声抬头,看着亭中的身影,他恍惚了一下,才道:“你们继续整肃前进。”

  “是!”

  队伍继续前行,封锐悄悄碰碰管方:“是位女郎!”

  “我不瞎!”

  “你猜她和主子是什么关系?”

  “你是不是皮痒了?连主子的事也敢拿来猜测?”

  封锐缩缩脖子,嘀咕道:“我就不信你不想知道!”

  管方瞥他一眼:“咱们身为属下,听令而行就好了,主子的事你最好少瞎琢磨!”说着,还轻夹马腹,走快一些,一副不想被传染愚蠢的样子。

  封锐不服气了,也催马赶上,还是和他并肩:“话是这么说,但主子待我们如兄弟。我们关心一下也是很正常的吧?”

  他眨了眨眼睛,又道:“咱们传回去的消息,可是按大军的正常行军速度。这位能这么及时的出现在这里迎接咱们主子,这明显和咱们主子关系不一般嘛!说不定就是主子给她的消息呢!”

  “封锐!”管方皱眉:“容我提醒你一声,既然你跟了主子,就不能再像以前那样率性而为。以前咱们在战场,面对的是自己兄弟。说什么话,做什么事,出格一点也没什么。可如今我们是要回到京城。京城是什么地方,不用我多说吧!若是你言行不慎,你以为是你一个人的事吗?若因此为主子招祸,你想过后果吗?军师的交代你是不是忘了个干净?”….封锐一怔,看着管方严肃的眼神,他收起了脸上的笑,在战场上他们一起出生入死。刀尖舔血,剑底偷生,没有什么弯弯绕绕。但是临近回程,军师骆清河对他们每个人都曾严肃训话,让他们到了京城定要谨言慎行。

  他顿时有些讷讷,道:“这不还没到京城吗?”

  管方斜了他一眼,道:“如果你不能重视起来,等军师到了,你觉得你还能在主子身边吗?”

  封锐急了,忙道:“我,我知道了!我再有做的不对的,你就抽我!”

  管方语重心长:“封锐,咱们都是主子救下来的人,你也好,我也好,军师也好,大家都希望主子好。京城的情况肯定不比咱们在军中,要不然军师也不至于叮嘱我们一次又一次。所以咱们都长点心!”

  封锐收起笑容,肃然道:“我知道了!”

  楚景弦拨转马头,走到送往亭前,翻身下马。

  明沁雪笑容清浅而温煦:“恭喜殿下得胜归来!”

  楚景弦道:“你怎么在这里?”

  明沁雪笑了笑,道:“殿下传回来的军报,按正常行程大概还有半个月才到京城,不过我猜,殿下归心似箭,定会轻装简从先于大部队回来。若是日夜不休,大概也就这两天能到。所以就提前在这里等着了,没想到我运气好。才来等候,殿下就来了。”

  她说得轻描淡写,但只要细想想,就知道没有这么轻巧。

  楚景弦淡淡道:“你倒是知我!”

  明沁雪抿唇轻笑:“我并不知殿下,我不过是知道殿下心中有牵挂的人。但凡心有所牵,自然是恨不得早一刻相见!”

  “你等在这里,应该不是为了说这番话吧?”

  明沁雪道:“自然,殿下出征这段时间,京城中发生了不少事。所以我等在这里准备向殿下汇报一下。”

  她道:“殿下请坐,容我细细禀来。”

  楚景弦没有进亭,道:“我就在这里吧。若是被别人看到,于你名声有碍。”

  明沁雪噗哧一笑,而后正色道:“殿下错了!明沁雪既认主君,便是殿下手底下的谋士,谋士不分男女,殿下也无须以我女子身份而顾忌。我不在意,任何流言都伤不到我!”

  楚景弦顿了顿,道:“那是我着相了。”将马系于亭柱,走进亭中。

  明沁雪大大方方地跟楚景弦说如今京城的局势,以及朝堂上一些事项。

  之前她与楚景弦也有书信往来,楚景弦对这些并不太陌生。不过,看明沁雪对朝臣之事竟然也如数家珍,不由意外:“那些消息,你从何处得知?”

  她只是一个女子,又离开了明家,应该没有什么渠道和途径得知朝堂上发生的事。

  明沁雪轻轻一笑,道:“殿下,我自有我的途径,若是殿下想知道,等回京后我再向你细细禀告!”….楚景弦摇头:“你无须告诉我,我知道你做到这个程度不易,这些应该是你安身立命的根本,如今我给不了你什么,更不能要求你将你的底牌全都展于我的面前!”

  明沁雪目光灼灼地看着他。

  楚景弦被她看得一怔,他觉得明沁雪的目光之中似乎带着什么东西,让他略略有些不自在。

  他道:“怎么了?”

  明沁雪移开目光,一笑,道:“殿下,时至今日,您在我面前还是自称我。我很高兴,亦很惶恐!我知殿下赤子之心,但不得不提醒殿下一声,君有君仪,臣有臣纲。殿下既然已经决心走这一条路,有些需要改变的,殿下也要留意。以后还请殿下自称本王!”

  楚景弦:“……”sxynkj.ċöm

  明沁雪又道:“殿下亦不要顾念我与殿下曾是朋友。自我当日和殿下达成共识起,殿下与我,便是主君与谋臣。”

  楚景弦道:“本王知道了!”

  明沁雪没再多说,继续分析朝中局势。

  不过,这时候已经不是她一个人说了,楚景弦也参与进来。

  明沁雪发现,哪怕楚景弦在军中,只是根据一些消息,对朝中的形势掌握,也有七七八八,加上她的汇报,楚景弦很快上手。

  她笑了。

  她就知道,她选的人,不是什么纨绔!

  两人在亭中叙话,足足一个半时辰才结束。

  明沁雪展颜一笑,道:“若是有人远远看见了今日殿下与我相会,可能于殿下的名声有些影响,不过殿下不用在意,殿下在意的人,我也会去解释的!”

  楚景弦俊朗的眉眼轻轻拧了拧,道:“不必,本王心中有数!”

  明沁雪道:“遵命!那我先告退了!”

  楚景弦站在亭中没动。

  明沁雪裙裾轻扬,走出送往亭,向着右前方走去,那边路旁,停着一辆马车。

  明沁雪走过去,上了马车,马车辚辚远去,却不是回城的路。

  楚景弦出亭牵马,飞身而上,顺着官道追往自己的精卫队。

  沐清瑜知道李惊风是冲着她来的,她若走,李惊风只会追着她跑。

  之前沐清瑜是想和他对招磨炼自己,此时她是想跑。她提气运起轻功,顿时一溜烟跑得老远,果然,李惊风深觉上当,一边骂骂咧咧,一边追了上来。

  这个臭丫头,死丫头,竟然说跑就跑。

  两人倏忽远去,转眼间就跑出几十丈。

  然后,李惊风就眼睁睁地看着沐清瑜一头扎进树林子里。

  李惊风气急败坏。

  他一个巅峰高手,竟然被个臭丫头给甩掉了,且不说杀孙之仇,便是数次戏耍,他也放不过她。

  虽然江湖中有逢林莫入,穷寇莫追的说法,李惊风却丝毫不在意。

  这片林子并不大,方圆不到三里。沐清瑜还能藏得住身形不成?

  这儿离他之前一脚把那个皇子踹开的地方至少也有十多里的距离了。他也不担心那个皇子会来帮忙,他们速度那么快,就算那小子想来帮忙,也得找得着地方。

  李惊风冲进林子后,视线远不如刚刚在外面时敞亮。

  这些树木参差不齐,有的大概有六七十年了,有的却还不到碗口粗。

  树冠高高,还达不到遮天蔽日的程度。所以林子里面只是光线暗一些,倒也并不会视见困难。

  他四下一看,刚才还能看见几片衣角的臭丫头,又远了不少。

  这树遮挡不了一个人的身形,李惊风锁定那片身影,喝道:“臭丫头,这里就是你的埋骨之所!”说着如鹰隼般飞扑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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