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锦寒目不转睛的看着舞台,这是他第一次看到时南弹钢琴,虽然他听不懂,但是能从曲子里听出一丝哀伤。
一曲结束,时南恋恋不舍的看着这架钢琴。
音色和手感都不错,算是他这么久以来碰过最好的钢琴了。
正走神间,一双手臂从身后环住他,将他整个人抱在怀里。
司锦寒俯下身,额头埋在时南的颈窝里,闷闷的问道,“该怎么样,你才能原谅我呢?”
只要能去补偿,他什么都可以做,时南曾经受过的苦他可以全受一遍,两遍,怎么对他都好,他都受得住,他只求时南能回心转意。
但是……时南,连一句话都懒得跟他多说……
“南南,我把肾还给你,把司家补偿给你,如果你还不解气,你捅我两刀,把我打一顿,随你怎么样都好,怎么解气怎么来,你能……”
话音未落就被时南打断,时南道,“你能让我父母活过来吗?”
司锦寒一时语塞,嘴唇似乎有千斤重,每一个字都变得艰难,“南南……”
时南低下头,视线从琴键上移开,放在腿上的手,指尖无意识的摩擦着。
“我不是你,我做不到去伤害一个人,无论你给我什么,我都不想要,我拥有的再多也没有什么用……”
不会有人站在他的背后为他的成就感到欣慰。
他没有归宿……
环在在他腰上的那双手在不断的收紧,似乎带着想要将他刻进骨子里的执念。
时南低声道,“司锦寒,虽然这件事跟你没关系,但是我迈不过去这道坎,我爸妈的死是我心里的一根刺,司晟在我眼里就是仇人,你是司家人,跟你在一起,我做不到。”
他还喜欢司锦寒吗?他不知道,他只知道,他不能跟司锦寒在一起。
这是他心里的坎,又何尝不是司锦寒的,年纪尚幼,他什么也不知道,更无力去阻止。
司锦寒咬咬牙,开口道,“你不想有一个家吗?”
时南沉默了,不再说话。
司锦寒紧追不舍的接着说道,“伯父伯母的事,我很对不起,我也知道你很难过,你恨司家,恨我爷爷,恨我,但这不是你折磨自己的理由!”
“时南,你敢说你对“家”这个字一点念想都没有吗?因为这份“恨”,你就要这样孤魂野鬼似的漫无目的的活着,一个人孤独的活着吗?”
“我敢保证,这世上不会有人比我还爱你!有一个算一个,他秦远那可笑的感情跟我的相比,屁也不是!这话有半点作假,我司锦寒出门让雷劈死!”
“我没有办法,我叫司锦寒,我出生在司家,这是我没办法选择的!但这不能成为你一再否认内心的理由!”
“时南,你如今的活法,你觉得算是对我的报复了,那伯父伯母呢?你如今这幅样子,是他们想看到的吗?!”
最后一句话是时南最不想听到的,这么多天以来的沉寂,在这一刻尽数爆发出来,他一把推开司锦寒,怒声道,“你闭嘴!”
司锦寒被他推得踉跄,被迫松开了他,司锦寒看着此刻暴怒的他,忍不住笑了,只是这笑容比哭还难看。
“怎么着?戳你痛处了?生气了?为什么?因为我说了实话。”
他知道一直隔在他们之间最深的隔阂到底是什么,可是他实在不知道怎么才能打破这个。
他受伤的问道,“时南,你敢说你心底对我一丁点感情都没有吗?”
他望着时南,期待从时南的眼里看到一丝回答。m.sxynkj.ċöm
时南腮帮子动了动,冷冷的扔下一句话,“你他妈让雷劈死吧。”
时南转头往外走,司锦寒脸上的表情比哭还难看,一直在角落里看着这一幕的周朴走上前,犹豫的看着离开的时南,问司锦寒,“司总,要拦住吗?”
司锦寒叹了口气,无奈的说道,“不用,把钢琴运回去吧。”
这小崽子挺喜欢的。
周朴点点头,叫了人过来小心的将钢琴运走,司锦寒紧忙追出去。
时南自己上了车,等着司锦寒。
他不知道这是青城的哪里,身上又没钱叫出租车,只能阴着一张脸在这等司锦寒把他从这鬼地方带回去。
司锦寒上车之后,启动了车子,一旁的时南问道,“你车上怎么连根烟都没有。”
他只找到一罐薄荷糖,扔嘴里牙缝子都直冒凉风。
司锦寒冷着脸回答道,“我戒了,烟酒都不碰了,你也趁早给我戒了,不许再碰那些东西。”
抽烟喝酒,这些坏毛病学的越来越多。
时南一副不听管的样子,扭头看向窗外,不信的道,“你怎么戒的了?出去应酬,怎么离得开烟酒?”
身旁的人回答道,“没人敢逼着我抽烟喝酒。”
一句话堵住了时南所有的怀疑。
时南轻笑一声,不再说话。
是啊,没人敢逼着他司家大少爷抽烟喝酒,不是所有人都像他一样,被人硬生生灌酒都不能反抗。
司锦寒像是听到了他心底里话一样,说道,“以后,也没人敢逼着你碰那些东西。”
时南笑而不语。
贴上了他司锦寒的标签,谁会不长眼的来招惹。
车窗外的景色飞快变化,街道有些眼熟,又有些陌生。
这里是……易城?
时南不知道自己睡着的时候司锦寒是怎么带他回来的,但疑惑藏在心底,并未问出口。
车子在院子里停下,院子里的草坪上有两个圆滚滚的兔子撒欢似的玩,一个是娇小可人的棕色宠物兔,另一个是兔高马大的土炮大花。
大花殷勤的朝着身旁的小宠物兔示好,但一看到时南下车,又紧忙叼着草奔向时南,拱着时南的裤脚。
王管家笑呵呵的看着,见到小宠物兔没了玩伴,紧忙蹲下身,朝着兔子招招手,“朱莉,回家了。”
时南俯下身,将自己的兔子拎起来,“大花,你又胖了。”
大花,“……”
它也想要一个洋气的名字。
司锦寒擅自做决定把时南带回来,见到时南脸上没有什么怒意,不禁松了一口气,正打算跟时南介绍那只小宠物兔,却见时南抱着那大胖兔子往屋子里走,看都没看他一眼。
司锦寒落寞的跟在他身后,自顾自的说道,“南南,那架钢琴已经让人抬回来了,你喜欢哪个房间?我让人把那里改成琴房。”
时南头也不回的说道,“我喜欢我自己的家。”
司锦寒正想再争取的说些什么,可时南已经进了主卧旁边的另一间客房。
“咔哒”一声,时南当着他的面把门锁上,虽然一字未说不喜,可是每一个动作都带着对他的不满意。
司锦寒被拒之门外,站了许久才仗着胆子敲门,“南南,你去睡主卧,我在客房睡吧,客房好久没收拾了,被子都潮了。”
时南不愿意跟他在一个房间睡,他有办法打开这扇门,可是他不敢再惹时南生气。
他在门外等了许久都没有等到时南的回复,他只好垂头丧气的离开。
他转头下了楼,时间已经不早了,王管家已经在检查门窗了,看到司锦寒下楼,连忙问道,“少爷,这么晚了,您去哪啊?”
司锦寒拎着外套往外走,“去墓园一趟。”
王管家说,“我陪您去吧。”
司锦寒摆摆手拒绝了,“不用了。”
他径自离开了别墅。
时南并未睡下,他坐在床上发呆,听到院子里有车子启动的声音,不禁从床上起身,走到床边,往下看去,看到一辆黑色的宾利离开了别墅,朝着外面驶去。
——
深夜,司锦寒抱着两束花站在时父时母的墓前,将两束花放下。
一开始来到这里的时候,他会觉得有一种异样的情绪涌上心头,是羞愧还是悔恨,他分不清,可时间久了,这种感觉渐渐淡了。
他坐在墓前,看着两座墓碑,自言自语。
“我可以叫你们爸妈吗?”
说完,他苦笑一声,“算了,你们估计得觉得恶心,毕竟我是司晟的孙子。”
“伯父伯母,小时南如今的样子是你们想看到的吗?小家伙笨兮兮的,一根筋,觉得折磨自己就是对司家的报复,对我的报复,我说不通他。”
“我不否认自己曾经犯过的错,我会悔过,我用我的余生去向他赎罪,他一直不喜欢我也没关系,我会一直追随在他身后。”
“伯父,伯母,你们帮帮那个小傻子吧,别让他再浑浑噩噩的生活下去了……”
他真的想好好的和时南生活下去……
一向最讨厌这种阴气重的地方的人,如今却频繁的出现在墓园,对着两座墓碑自言自语。
这是他如今,唯一的哭诉的对象了……
不知不觉在墓园睡着了,清晨的雾气潮湿冰冷,让他渐渐清醒。
司锦寒睁开眼睛,入眼的是清晨的光。
他从时南父母的坟前离开,走了许久,来到司晟墓前。
他看着那小小照片上的人,勉强挤出了一抹笑,这笑容无比苦涩。
他抽出口袋里的丝巾,将墓碑上的灰尘擦掉。
“爷爷,你的好,我很感激,但我也很恨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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