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经秦漠认为自己是一个绝对、果敢的人,他坚定自己的每一个选择,但当自己的选择与郁宸年撞上以后,倒是叫秦漠第一次尝到了后悔的滋味。
秦漠出身红色背景,在几十年前的华国,秦家人身上挂的勋章几乎可以摆满半面墙,即使后期秦家从首都迁移到江市,也丝毫不能改变他们的骨子里的红色作风,因此也就导致了极其严格的治家之法。
秦漠以前有个大他十多岁的堂哥,小时候秦家夫妇工作繁忙、没时间照顾孩子,基本上都是堂哥带着秦漠玩的,甚至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堂哥是替秦漠开家长会的首选者,而秦漠自己也将堂哥当做是重要的亲人。
但是在秦漠十岁的时候,他看到自己一直崇拜的堂哥为了一个外面的男人忤逆爷爷,甚至屡教不改,淋着大雨跪在秦家的院子里,只求家里的长辈能同意他和那个男人在一起。
仅仅十岁的秦漠已经模糊知道堂哥喜欢男人,是个同性恋,但整个家规森严的秦家却容不下那样的异类,尤其那时候的华国对于同性恋没有如今这么包容,因此在秦家人眼里,堂哥的一切表现就是有病——有精神病!
于是秦漠眼睁睁地看着秦家人把堂哥扭送到了医院,至于那个男人,大约是给了一笔钱打发离开了江市,至于这人以后还会不会回来找堂哥,那就无人知晓了。
秦漠很多时候已经将堂哥当做是自己的亲哥哥,即使对方被关在医院里,他每天放学都会悄悄溜到医院里,扒在病房外看着被束带限制自由的堂哥。
以前的堂哥像一只羽毛光鲜亮丽的鸟儿,总是昂着头,骄傲而努力,在旁人眼里是优异且闪闪发光的存在,堂哥会画画、会唱歌、会弹钢琴,堂哥也会搏击、会打拳、会站军姿……他有着傲人的身世,但堂哥依旧性格平和、温柔待人,即使那时候的秦漠再调皮捣蛋,堂哥也会低声哄着自己的小堂弟。
但是后来的堂哥被关在病房里,他爱的人并不坚定,用冷言冷语伤害了他便远走高飞,整个秦家的人视他为污迹,甚至连他的亲身父母都骂他恶心……病房里总是冷冰冰的器械和漠然的医生护士,对于堂哥来说,他每天只能透过小小窗户之间的栏杆缝隙看到外面的世界。
秦家人们盼望着他的“好转”,但他从不认为自己爱一个人是错误的。
秦漠想靠近堂哥,但那时候受着秦家束缚他的并不敢明面违抗长辈的命令,他只能偷偷看着,偷偷将自己买的糖果从门缝里塞进去,希望甜味能够令堂哥快乐一点儿……
堂哥在病房里呆了两年,那一年秦漠十二岁,他记着堂哥的生日,便买了一束堂哥最喜欢的洋桔梗,秦漠觉得两年时间已经够了,足够堂哥改变自己的“病症”、光明正大地从病房里走出来——在秦家的氛围中,秦漠逐渐也靠近了长辈们的思维,他在潜移默化中也开始觉得自己的堂哥“有病”。
但那是秦漠最后一次见堂哥。
他送的洋桔梗还躺在病床侧的小桌子上,但本该睡在床上的人却哄骗护士说自己要上卫生间——被束带拘束了两年的青年变得苍白孱弱,他却硬生生用自己全部的力气捏着藏在袖筒里的碎瓷片了结了自己的生命。
那枚碎瓷片本是一白底蓝花的碗,是装着秦漠让保姆从家里做的海鲜粥。www.sxynkj.ċöm
堂哥在自己的生日那一天离开,而秦漠几乎是直面对方的死亡,至此脾气开始变得叛逆、偏执,他开始憎恨同性恋、憎恨那个抛弃堂哥离开的男人、憎恨老古板一样的秦家,他用自己的力量反抗老旧的家庭……
直到那一年他被家里人强压着去崇华国际复读,站在讲台上百无聊赖、敷衍自我介绍的秦漠在抬头的第一眼,就看到了坐在窗边的少年——
明媚的阳光、和熙的微风,微微卷曲的黑色发丝,白到发光的细腻皮肤,那人干干净净地坐在半片阳光之下,在嘈杂哄闹的教室里,少年变得特别而亮眼,只是垂着睫毛默默做着自己的事情,甚至丝毫不将多余的目光分给秦漠。
或许那就是一见钟情吧?
但当时还处于叛逆期的秦漠并没有意识到自己的感情变化,他成功地成为了少年的同桌,从不熟到相熟,那时候一贯没皮没脸、又痞又帅的秦漠硬生生扳开了少年的壳,把自己团吧团吧挤了进去。
他们是关系特别好的朋友、是铁哥们儿,整个崇华国际里,唯一能叫醒午睡的秦漠还不被打的人只有少年——在秦漠这里,郁宸年是特殊的,就连“年年”二字也是秦漠的专属。
平静的生活总有意外来打破。
郁宸年的父亲郁丛陵信任着自己儿时的好友,即使创业成功、成为新贵后,他依然秉持着曾经的交情,一步步提拔、帮助自己的好友,因此当好友求他当担保人的时候,郁丛陵想着几十年的交情,二话不说点头答应了。
可好友怀了坏心思,担保人的身份变成了将郁丛陵拉下台的陷阱,一夜之间郁家产业改名换姓,他们也从新贵行列退出,只能狼狈地从别墅区搬出去。
那时候秦漠在天台上看到了默默流泪的郁宸年,那是他第一次看到少年哭,却记了一晚上——甚至难以忘怀到梦境侵袭,叫他彻底地认清了自己的感情。
对于秦漠来说,他所最不能接受地就是自己变成和堂哥一样喜欢同性的人,他不断反抗着秦家,但同时也惧怕有一天自己会被关在狭窄的病房里。
半夜惊醒的他枯坐一宿,第二天便开始戴着恶魔的面具,似乎是想要证明什么——你看,我在伤害他,这就说明我一点儿也不喜欢他。
年少的喜欢变成了最锋利的刀刃,一刀刀划开了郁宸年的脆弱,曾经软化的外壳再一次聚拢、坚硬,同时也让秦漠尝到了挫败与某种程度上的疯魔。
他很坏,他因为闻到少年身上的体香而心烦意乱,便在课后将人堵在卫生间里,捏着对方的下巴以强硬的姿态去叫对方喝下香水,但少年挣扎反抗,那几瓶加起来能买一辆车的奢侈香水也尽数杂碎洇湿了纯白的校服。
他非常坏,他抽着烟,在烟雾缭绕中逼迫人下跪,却又因对方眼里的冷漠而心脏抽痛,不顾理智地捏着烟头按了下去,最后在周围人的哗然中,偷偷搂住了咬烂自己脖颈的少年的腰肢,即使鲜血如注,他也能在心里偷偷说着再久一点……
——后悔吗?
——后悔了。
当年这件事情闹大被秦家人知道,郁宸年转学、秦漠被送出国,可实际上却是郁宸年早就联系了几个勉强愿意帮他忙的同学,偷偷拍到了他与秦漠之间各种交锋的照片,互相伤害的、互相拥抱的……真真假假,足够秦家人发怒。
于是这段荒唐的往事被埋在了记忆的深处,心里从来不曾忘记“年年”的秦漠静静地蛰伏着,他在外国的这几年拼了命地做任务,为得就是让自己有反抗秦家的底气,而这一次回国就是他的机会,只是秦漠没想到,竟然已经有人站在了青年的身侧。
他会就此放手吗?
不,他不会。
“草!我真踏马想打死你!”荆烈一拳砸在树干上,即使在夜里都难以挡住他发红的眼瞳。
插兜站在另一侧的秦漠望着夜空,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选择和荆烈说这些秘密,就像是他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和情敌站在树下晒月光。
秦漠无言勾唇,低声道:“我不会放手的……”
“你觉得这是放不放手的问题?”荆烈简直要气笑了,他转身攥紧秦漠的领口将人使劲儿抡在树干上,声音低沉,带着极其明显的怒意——
“你给他的伤害那么多,你还有脸说自己不想放手?秦漠,你他妈凭什么?”
“就凭曾经郁乔真心把你当朋友吗?你怎么那么贱?我求之不得的少年情谊在你手里就被肆意践踏?”
“对于他来说,你代表的只有伤害和屈辱,你是他曾经痛苦的源泉!”
荆烈想到了很多,想到一开始见到青年时嗅闻到的柑橘香和马鞭草的混合,想到对方自带蛊意的面孔,想到对方那旖旎漂亮的纹身……
“……”秦漠沉默片刻,他觉得自己有无数条理由反驳,但这些都抵不过荆烈的一句话——你是他曾经痛苦的源泉。m.sxynkj.ċöm
这话是事实,是秦漠没有办法辩驳的真相,就像是烙印在青年身上的疤痕难以褪去,即使有纹身覆盖,他们彼此都知道艳丽的玫瑰与蝶翅之下藏着什么。
——藏着伤疤与痛苦,藏着挣扎与反抗。
荆烈:“秦漠,你欠他一个道歉!”
道歉是最苍白无用的,但也是很多人多年来等候的一个了解。
荆烈想打人,但他也明白,现在的自己没有资格直接插手郁乔的私事,他能做的仅仅是时时刻刻站在青年的身侧,在可能有危险的时候挡下来。
秦漠垂眸,一句无声低喃再一次散落到海风之中——
“我不会放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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