璃月的天,像一张被撕裂的织锦,被泼洒了大片大片的鲜血,通透的殷红色。
提瓦特七国的穹顶都有历代七神建造的结界,但现在,璃月天顶上的那道结界已经被完全破坏掉了。
天地间一片沉沉死气,干旱的空气中一丝水分都没有。
归离原与绝云间的河流湖泊无一例外,尽数干涸,露出大片龟裂的河床。
空中漂浮着很多来自天空岛鬼族的魔物,漫山遍野都是断裂的树木和动物的尸首。
偶尔会有莫名其妙的落雷,连环轰炸璃月港附近的建筑物。
晚星萝水路转陆路奔波数日回到璃月港的时候,第一眼看到的就是从天而降的巨雷,四处逃窜惨叫的璃月民众,以及零星散落在四处的屋瓦碎石。
又是一道耀眼的天雷砸下来,眼看那几个逃窜的民众就要被落雷击中。
“小心!”
她手中的神力风驰电掣而出,他们头顶上方的天雷顷刻被打散,如流萤般的雷元素碎了一地。
那几个人仓皇地抬起脸,认出了晚星萝,当即惊慌大喊:“看!她又回来了!”
旁边另一个人脸色煞白,后退两步拉住同伴掉头就跑,“你们愣着干什么……快跑啊!”
“哇啊!”
她站在原地,无助地望着四处奔走的璃月人,他们从她身边跑过的时候,无不向她投来厌恶和恐惧的目光。她耳边萧瑟的风里,散乱着一声声“快跑”的回音,久久不能弥散。
三日后,她成功建造出一扇坚固的结界,把璃月港的上空保护起来。
尽管旱灾没有得到解决,但雷灾算是抵抗住了。
“你回来了。”
“嗯。”
每次见到若陀的时候,晚星萝总会微微愣一下,因为每当这个时候,她都有一种错觉——站在她面前的是钟离。
面对当下璃月失控的局面,若陀决定把巨弓的锻造全权交给她。
面对归终脸上不悦的神色,晚星萝冷漠地飘过去,把两块灵玉各自放置在锻造巨弓左右侧。
“归终,我先与你说好了,”她站在熔炉前,凝视着火光跳跃中的巨弓原坯,“别再在我背后做一些妨碍我的事。”
“你……你什么意思?”归终惊诧不已,抬起脸看着她漠然的背影。
“我们已经不再是朋友了,”晚星萝冷冷地低笑两声,终究还是没有拆穿她在璃月港散布谣言的事,只是幽幽地转身从她面前路过,“我知道你很聪明,但,我也不赖。你要是再搞小动作,惹恼了我,别怪我与你动手。”
归终本就理亏,一时说不出话,冒着冷汗的手抓住衣摆,微微颤抖。
若陀没有说话,面无表情地望向了天衡山顶血红的天色。
至冬国。
当冰之女皇带领一众执行官将巷子尽头的酒馆包围后,才知那个潜伏者早已没了踪迹。
“他离开了?”
“是的,”博士在酒馆中四处搜查,发现了细微的神力碎屑,“他离开了。”
当夜,冰神于至冬宫召集十位执行官。
“明日一早,诸位随我一同前往深渊之底。天空岛凶险非常,希望各位在出发前做好充足的准备,此去,务必将遗失的神之心全部夺回来。”
散会后,博士整理东西准备回去,看到公子还没走,在那站着发呆。
博士过去拍拍他,“你这个憨憨,想什么呢?”
“噢,没什么。”
公子在想,散兵为什么突然不辞而别,还有,今天白天的时候,女皇好像带其他执行官去了那条巷子,但是没有带他……
也没人告诉他,他们去干吗了。
“博士,刚刚陛下说,要去深渊之底……是怎么回事?”
“至冬已经和深渊结盟啦。”
“啊?”
“灵祖大人亲递的名帖哦,”博士凑到公子耳边,嘿嘿一笑,“牛啊你,达达利亚!你说你喜欢打架吧,打打魔物也就算了,深渊的老大你都敢征服……用她的话来说——真是个不要命的小疯子!以后这至冬国,估计是没人再敢欺负你了。(陛下都要给你放长假)”
公子蓝蓝的眼睛里涂满不开心的颜色:“为什么你们偷偷结盟了都不告诉我……”
博士哎呀一声:“憨憨不用管这么多!明天离开至冬下深渊,你只要乖乖跟在我们屁股后面就行。你别磕着碰着了,否则我们会被灵祖大人锤死!”
公子不服气:“这是什么话?我也不弱,帝释天的家都被我拆过!”
博士绕在他身边口中一直喊他“憨憨”,两个人相互赌气走出了至冬宫。
五月的至冬已经不太会下雪了,只是每夜的月色铺洒下来的银光,仍是像雪一样的色泽与温度。
至冬的四季,大抵都同样被裹在冰雪的严寒里。
至冬是提瓦特最冷的一个国度。可即便是再不宜居的雪原,也依然是公子眷恋的故乡。
明天就要走了,或许在与天空岛决战前,都没机会回至冬了吧——站在冰凉月色下瞭望雪原的公子如是想。
“不知下次回来老家,会是什么时候呢?”他这么想的时候,不觉间就想到了晚星萝,他在想啊,下次带她回来,一定要去冰钓!
他以前一个人去冰钓的时候,总因自己是水元素而发愁:在冰层坚硬的冰河上开凿洞洞,可太难了。
等喊上那死丫头啊,她只要一巴掌神力就能解决开凿冰面的问题了吧……呵呵,她那么暴躁,说不定整条河的鱼都会被她打得翻肚。不用冰钓了,让她放一场深渊星海神火,原地吃烤鱼也挺不错!
想到这,公子忍不住笑出声来。站在他身后值守的侍卫愣了愣,面面相觑,似乎在说:快看呀,公子大人的憨憨病又犯了。
十日后,天空岛。
鬼界,鬼城殿。
巴掌大的庭院,仙雾缭绕,桫椤树开满了花,枝繁叶茂。
透明的阳光从枝叶的间隙中徐徐落下,树底一池深深湖水被初夏的风吹起许多褶皱。
一抹淡雅的清影,此刻正端坐在树下石桌边,凝视着漂浮在水面上的落花出神。
坐在石桌另一边的鬼王阿修罗,收拾凌乱的棋盘,回忆起旧事。
“前不久,那三个孩子还来这玩过……呵,”说到这的时候,他抬头看向对面的帝释天,“他们那时还不是为了躲避你的追捕,被逼无奈才躲来我这的?居然敢在我的地盘设下陷阱,真有你的,帝释天!”
那抹清影极细微地动了动,就像水面上宁静的落花被风吹了吹似的。
一声又冷又沉的低哼。
“还好意思提这事……上回若不是你出手,那个叫『公子』的,早被本座除掉了。”
“璃月有句话,醉翁之意不在酒,”阿修罗缓缓地勾起嘴角,“说的就是你啊帝释天,小萝那丫头被你骗了都浑然不知。”
阿修罗脑海中浮现出那个初来鬼城殿就不知天高地厚、咋咋呼呼要和他约架的蓝眼睛男孩子,又问:“你真想杀了那人?”
“不然呢?”帝释天望着水面上的碎花落叶出神,语气冷冰冰的。
“……”阿修罗蹙眉想了片刻,“那孩子坦诚直率,胸无城府,对小萝很好,还是个打架狂,我倒是看他挺顺眼的!”
“怎么,你还想管我的事?”一阵冷风吹来,似刀锋出鞘。
阿修罗笑笑:“非也。只是见此桫椤花盛开,想起上回他们来我这做客,三人玩得极欢,让我这鬼城殿都多了不少生气。有些怀念罢了。”
“是么?”
帝释天眸子里倒映出一片新落的叶子,飘飘悠悠,在碧绿湖面上点开一圈圈涟漪。
“他在人世的名字,叫……散兵?”
阿修罗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微微点头。
“他和晚星萝关系如何?”
阿修罗还是不知道他在想什么,照实回答:“很好啊,他们三个之间,很单纯的情谊。”
帝释天冰凉如藕尖的手指,触在同样冰凉的石质棋盘上,心绪飘忽不定。
这时,一个鬼卒急匆匆来报:“空染大人和穆切将军二位求见——”
帝释天说:“先让空染进来。”
片刻,面色羸弱的少年形色如风,出现在桫椤花树下,俯身跪在帝释天与阿修罗面前。
“参见二位大人!”
帝释天转了个角度坐着,抬手,“起来说话。”
“多谢大人……”空染站起来,目光未敢触及神明。
“璃月如何了?”
“禀帝释天大人,璃月大半土地已被旱灾蚕食殆尽,可晚星萝偏偏在这个时候回到了璃月,且建起结界把璃月境内有人居住的地方全都保护了起来……我们派去璃月上空施放天雷的,无论是神官还是鬼兵都无法突破那扇结界。”
“什么样的结界?”帝释天问。
“金莲状,”空染摇摇头,“具体属下不知,但可以确定一只苍蝇都飞不进璃月港。里面的人能出来,但外面的人进不去。”
“哦?”帝释天板着脸沉吟半晌,“别的地方可有什么新消息?”
“冰神与十位愚人众执行官已抵达深渊数日,与深渊中同要反抗天理的一方汇合,不过……我们安插在深渊的暗线传来密报,『灵祖大人』前几日给他们传过消息,说在三日后,她会亲自回深渊一趟与冰神等人集结,商量相关事情。”空染悻悻地抬头飞快瞟帝释天一眼。sxynkj.ċöm
却见帝释天此刻的表情停滞在那里,像时间被人摁了暂停,也不知他此刻想到了什么。
“传讯之后,她又回璃月港了?”
“是的。”空染说。
“可知三日后她回深渊的具体时辰?”
“知道。暗线称,是上午十点,从天衡山东边隘口出璃月港。”
“很好,”帝释天微微低下脸,笑容模糊,“此事,你不必再管。本座会另外派人将其截杀。你从现在起留在天空岛,替本座守好每一处关口。”
在他说到“将其截杀”的时候,一旁的阿修罗拿着茶杯的手猛然一抖,难以置信地望着帝释天。
空染应声道:“是!大人。”
“切记,”帝释天抬起头看着他,目光深邃,“不要向任何人透露,深渊灵祖的真实身份。”
“记住了。请大人放心!”
空染告退后,鬼卒请穆切将军进去。
他走近帝释天面前的时候,四周一片死寂,只有庭院中遥远的鸟鸣声,与桫椤花叶从树顶落入湖水之中的滴答声。
“跪下!”帝释天厉声道。
那人颤了颤,扑通一声跪在他跟前。
帝释天在石桌边上撑着脸,垂眸凝视他,冷冰冰地讥讽:“金符,没送到你手里?”
穆切将军沉默了许久,支在地上的两条手臂微微颤抖起来,良久,他声音低沉地说:“抱歉,帝释天大人……他是我唯一的朋友,我……下不了手。”
帝释天讶然。
因为这是穆切将军第一次违逆他的意思,还是这么一个可笑至极的理由!
一抹苍白的笑意爬上帝释天的脸,他悠悠地叹了口气,旁人不知是何等意味:“朋友?穆切将军别忘了自己的身份,你不过是神捏出来的一个木偶而已,有什么资格像人一样拥有七情六欲?!”www.sxynkj.ċöm
低沉从容的语气,到了尾声却变得怒意凛然,神力从他手底如烈风般飞驰而出,朝跪在地上的黑衣少年劈头盖脸猛击过去。
“住手!”
阿修罗站起来扬起骨鞭,啪一声巨响打散已降落在黑衣少年面前的凶戾神光。
帝释天神色迟滞了一下,转脸看着阿修罗,恼怒道:“你干什么?”
“这个力度,你想杀了他吗?”
此时,跪在地上的黑衣少年双肩战栗,已经吓得惶然不敢语,没人能看到,黑色面罩后的那张脸,有冰凉凉的泪水爬过。
帝释天收了手,敛容而笑。
“倘若有一天,你那所谓的「朋友」,知道了你身世的秘密,知道了你对本座俯首称臣,鞠躬尽瘁,做过很多欺骗他背叛他的事,他又会是以何种心情面对你呢?是失望,厌恶,怨恨,后悔,还是恶心?或者说,巴不得当初一剑杀了你?……本座可真是期待,他洞悉一切时脸上的表情啊。”
“不……不!”黑衣少年跪在地上,双臂强撑起颤抖的身体,失声低喊,“我不会让他知道的,我绝对不会让他知道的……”
帝释天幽幽地淡去笑意,目光闪动着:“好啊,那么本座现在给你一个将功赎罪的机会,你要还是不要?”
“大人尽管吩咐……只要属下能做到的,必当竭尽全力。”
“三日后,上午十点,璃月港外,天衡山东边,替本座杀一个人。”
“杀谁?”
“深渊灵祖。”
黑衣少年停顿了一下:“传闻此人实力深不可测,以属下一人之力恐怕难以与其相抗……”
“尽管放心,”帝释天早有准备,手中变出一团金光,递向黑衣少年,“此物,是本座亲造的阵法。彼时,你带上几位鬼族异化的天理维系者,将此阵,埋伏于天衡山东边隘口。她路过时毫不知情,阵法突然启动,必会瞬间置其于死地。”
黑衣少年接过帝释天手中的金光,心中堆满疑虑:“不知深渊灵祖是何样貌,是男是女,或者说有别的什么易于辨认的特征……”
“这,并非你该知晓的事,”帝释天从容地收回手,眉眼极淡,“你只需替本座取其性命便可。”
“那我该如何辨认?”
“其体内蕴含了巨大的深渊力量,在靠近阵法时,足下将遍生星海水色之暗流。穆切将军只需要依照这个特征将其诛杀即可,”帝释天抬起脸,“本座再警告你一遍,此事,只可成功不可失败。莫要让此人成功抵达深渊,与那一群逆反天理之众会合!”
“是!此次,属下必不再辜负大人所托。”
庭院的傍晚,血霞映满天际。一如末世之景。
帝释天孤独地负手而立于巨大花树下,不知在眺望着什么,不知在思索着什么。
“为什么?”身后的阿修罗沉默了很久,终于开口。
“敢于挑战神明底线的人,无论是谁,本座都不会心慈手软。”树下被风吹起的翩然身影,这样说道。
听身后的人没了声音,便又问了一句:“阿修罗大人,要阻止本座吗?”
“不,”阿修罗沉闷地应着,间隔了几秒,又说,“她自幼跟着你,与你亲近。只要今后你不后悔现在的决定,我又有什么好阻止的?”
帝释天静静望着遥远的暮色。
逐渐西斜的血色余晖,映在他空如明镜的眼眸里,慢慢地一片一片剥落,如荼蘼凋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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