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白颜卿回府的马车,一直候在宫门口,不曾离去。
当云祺搀扶着白颜卿,缓缓走至宫门口时,那驾车的马夫,倏地跳下马车,动作轻盈又迅速。
车夫斜靠在马车侧壁,双手抱胸,见有人靠近,他还刻意压低了帽檐。看他动作恣意的样子,云祺微微皱起了眉头!白颜卿倒像是一副习以为常的样子,她状似不经意般,抬眼瞥了一眼那车夫,而后小心翼翼地踩着马扎,钻入了马车内!
云祺见状,皱着眉头看了一眼那车夫,随后,也跟在白颜卿身后,钻进了马车内!
“他来作甚?”
云祺攒眉蹙额的模样,竟惹笑了白颜卿。
“他为何来不得?”
白颜卿眼神儿略过马车的车门,笑着开口回道。
云祺默然,没再吱声,只体贴地坐至白颜卿身旁,轻柔地揉捏着她的膝盖。
云祺的大手,按到了白颜卿膝盖的痛处,她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
还真是疼啊!
今日在御书房跪了那么许久,只怕是再厚的护膝,都难抵那坚硬的地砖吧?
“马车里头暖和,脚可还回暖些了?”
云祺虽担忧白颜卿的脚,但却碍于礼教,不好轻易掀她裙角,瞧探一番。
“好些了!那会子,就是冻的有些麻了,不碍事儿的,早就缓过来了!”
白颜卿倒是没在意那么多,她大喇喇地撩开裙摆,露出了一双脚。为了证明双脚无碍,让云祺放心,她还特意扑腾地蹬踢了两下!
这样的白颜卿,还真是有了几分,少女应有的娇俏可爱!
“明日,祖父让你,过府一叙!”壹趣妏敩
马车外头,正在赶车的车夫,突然压低声音,靠着马车的车门,同马车内的人,说了这么一句话!
话音刚落,马车内,方才还同云祺说笑的白颜卿,突然噤了声。
明日?
白颜卿低头,嘴角划过一丝浅笑,还真是事赶事,一日都让她闲不得啊!
过了许久,见马车内的人,都不曾吭声,赶车的车夫,很显然有些着急了!他一手挥着马鞭,一手悄悄将马车的车门,扒开了一个缝儿!他怀疑是自个儿声音太低了,马车内的人,没有听见!
“外头的寒风,都倒灌进来了!你想说什么,说便是!若冻着我娘子,我可饶不了你!”
云祺气咻咻地抬脚,踢向了马车的车门,“砰”的一声,重新将马车的车门关严实了!
“嘁,这还没成亲呢!你可别忘了,你若跟我家颜卿成亲了,你还得唤我一声大舅哥呢!”
赶车的人,恨恨地瞪了一眼紧闭的马车车门,恼火地低吼道。
听到这话儿,云祺原本想呛回去的话儿,硬生生憋了回去!还真别说,纪南景的确是名副其实的大舅哥!
“景哥哥,我让你带回将军府的东西,你可有好好儿交给外祖父和舅舅?若明日我问他们,你没给他们,我可再不理你了!”
白颜卿挪了挪屁股,坐到了车门口的位置,贴着车门,同纪南景闲聊了起来。
赶车的车夫,早就被纪南景给换掉了!早在宫门口的时候,白颜卿就认出纪南景来了!
也真是难为纪南景了,这么冷的天儿,让他在宫门口,顶着寒风,硬生生熬了好几个时辰!
“给了,给了,给了!昨儿一回府,我就给他们了!你交代的事儿,我可不敢不办!要不然,莫说你不放过我,便是家里头的,那两个老头子知晓内情后,也得扒了我一层皮!”
纪南景一边慢慢悠悠地赶着马车,一边倒苦水道。
听到这话儿,白颜卿忍不住掩嘴窃笑!这么多年了,纪家的长辈,待她这个外孙女儿,比待纪南景这个嫡亲的孙子,都还要亲,这一点,白颜卿一直都是知道的!
“外头这么冷,景哥哥让人捎个信儿给我便是,何苦自己遭这罪?”
听着外头呼啸的北风,白颜卿有些心疼起纪南景来了!她在宫里,走了那么一会子路,便冻的,脚沾地便疼!而纪南景,可是在寒风里,硬熬了好几个时辰!
一想到这些,白颜卿心中,隐隐生出几分愧疚之意来!
“我敢不来吗?家里那两个老头儿,可是都虎视眈眈地盯着我呢!我今儿若不出这趟门儿,遭这回罪,接下来的半年,他们怕是,都得让我过不安生了!”
尽管纪南景刻意压低了声量,可说到激动处,他还是忍不住提高了声音!毕竟,一想到这事儿,他就愤愤不已!
听到纪南景这话儿,白颜卿和云祺,当下便忍不住笑出声儿来!
纪家的这二位长辈,还真是有意思的很!
“难为景哥哥了!”
白颜卿嘴角噙着笑,而后伸手,将车门打开了一条缝儿,紧接着,将自个儿暖手的炉子,顺手塞到了纪南景的怀中!
“景哥哥暖暖吧!”
白颜卿贴心的举动,让纪南景难抒的郁闷,瞬间得到了释放!
“使不得!你自个儿本就畏寒,身子又弱,这暖炉,还是你自个儿留着吧!我一个大男人,挨这点冻,算什么?”
纪南景掏出怀中的暖炉,就要塞回给白颜卿!
“行了,我娘子有我呢,冻不着!给你,你就拿着!一个大男人,磨磨唧唧的,像什么样子!”
云祺不耐烦地说道,而后又是一脚踢了过去,将车门重新关严实了!
云祺此番举动,可不是心疼纪南景!他实在是,不喜欢看纪南景同白颜卿,这番亲密的样子!他心里的这股子酸意,谁懂?谁懂?
“殿下!这是我兄长!”
白颜卿看了一眼云祺,嗔怪着唤了他一声儿。
云祺的心思,白颜卿又岂会瞧不出来?
云祺见被白颜卿看破了心思,当下双颊上闪过一丝可疑的红晕。
兄长如何?兄长也是男子啊!
云祺心里暗暗地思忖着,只不过这样的话儿,他可不敢当着白颜卿的面儿,说出来!
马车不疾不徐地行驶在长街上,忽然,一声吆喝声,马车倏地停了下来!白颜卿撩开车帘,看向了外头,并不是白府的门前,怎么就停下了呢?
就在白颜卿狐疑之际,马车外头传来了纪南景的声音!
“已是正午了,先吃口饭吧!”
说罢,纪南景便率先跃下马车。
白颜卿推开马车车门,小心翼翼地跳下了马车,望着熟悉的“清风楼”的匾额,白颜卿的眼眶,微微有些泛酸!离家数月,好久未能尝到清风楼的饭菜了!
“要是采星在就好了,她呀,可早就馋清风楼的饭菜了!”
白颜卿低垂下眼眸,微微有些失落道。眼下已是正午,再回白府接采星,只怕是也来不及了!她应该早就用过午饭了吧?
从前,一听说来清风楼,采星那可是比谁都迫切!每每看到清风楼的饭菜,采星都挪不开眼的!
“姐姐!”
就在白颜卿低头暗自伤神之际,一道熟悉的女声,乍然响起,惊的白颜卿猛一抬头!
“采星?!你怎么在这儿?”
望着眼前的采星,白颜卿楞在原地,久久不曾回过神儿来!
“不只有我,还有他们呢!”
采星笑着跑向白颜卿,而后侧过身,让白颜卿瞧瞧她身后的人!
“碧芝姐姐?君致弟弟?你们怎么也在?”
望着眼前的几人,白颜卿惊喜地叫道。
“就许你自己出来吃香的喝辣的,就不许我们出来了?沾你点儿光,都这么难的吗?”
赖碧芝嬉笑着走上前,拉起白颜卿冰凉的手,放在掌心捂着。
白颜卿又不是傻子,她看得出来,采星他们,这是在担心自己!
“这么冷的天儿!你竟能将斗篷都丢了?!得亏采星心细,知道你这丢三落四的毛病!”
赖碧芝一边说笑着,一边接过采星递过来的斗篷。
厚重的斗篷,比进宫时的那件,还要更暖和些!
赖碧芝手上的动作轻柔,她仔细地替白颜卿披好、系好,这才满意地抬头!
“到底是妹妹生的标致,随便披上一件斗篷,站在皑皑白雪地里,都有一股子超脱世俗之美!”
赖碧芝的话儿,丝毫没有刻意的曲意逢迎之意,都是她发自肺腑的感叹!
赖碧芝的记忆里,白颜卿长的瘦瘦小小的,又沉默寡言。每每从庄子上被接回白府,她也都是带着采星,窝在念初小筑那一方小小的天地中,极少与旁人往来招呼!
可如今,白颜卿倒似大变样了!她不仅开朗了许多,对待白府中的人,也越发的亲切和煦!再加上,她日渐长开,个头儿也悄悄的拔高了,身形亦越发的曼妙了!只是她平日里,衣着过于素净了些,倒是让人,会稍稍忽略了她的姿容样貌!
“姐姐这哪里说的是我,倒像是,说的那九天之上的仙女儿似的!”
白颜卿笑闹着打趣赖碧芝道。
“妹妹可不就是,如那九天玄女一般的人物?”
赖碧芝亦笑闹着回嘴道。
白颜卿表姐妹二人,你来我往的,瞬间就打破了,这稍稍凝滞的气氛!
大家都是心照不宣的,知道白颜卿此行,乃是九死一生的。
“君致今儿,也是沾了卿姐姐的光了!我且得多吃些,才不枉这跑一遭!”
白君致亦憨笑着开口,他不太会安慰女子,只会用些笨拙的方法,变着法儿的,哄白颜卿开心些!
“好好好!多吃些!多吃些才能长得更高些,更壮实些!”
白颜卿眉开眼笑地望着白君致,看着这个小小少年,她的心里,亦涌出一股暖流!
原来,有家人相伴的日子,这么幸福啊!
以前,白颜卿从不知道,原来有亲人疼爱,是这么棒的一件事儿!冬日里的暖阳,都比不过,此刻白颜卿心中的暖意!
众人嬉笑着,簇拥着白颜卿,朝清风楼里头走去!谁都没注意到,远远跟在白颜卿身后的采星,忽然掏出了帕子,在清风楼门口的石狮子头顶,抓了一把积雪!
在纪南景的安排下,白颜卿一行人,被安排在了二楼尽头的雅间!
一张大圆桌上,早已摆满了饭菜!纵使外头天寒地冻的,可是包厢内,却温暖如春!满桌精致的菜肴,正袅袅地升腾着热气!
众人依次坐下,唯独只有采星没有坐下,她缓缓走到白颜卿身旁,掏出包裹着积雪的帕子,轻柔地按在了她的额头!
“嘶……”
冰凉的触感,冻的白颜卿,忍不住倒吸一口气!
“姐姐莫动!这额上的伤,若不及时消散开,回头且得遭罪呢!”
采星一边低声同白颜卿说着话儿,一边温柔的,以冰帕子,按揉着白颜卿的额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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