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陛下,”方耿想着,一边应声称是,一边又清了清嗓子,朗声奚长宁和晁英光那边道:“陛下驾到——”
话音起,奚长宁便已经回头。
瞧见百里昭冷脸朝着这边过来的身影后,她便也立刻行了跪礼。
晁英光回身一看,也跟着跪下。
瞧见她跪下,百里昭垂下目光,却并未像之前一般,要她起身。
待到近前,百里昭也依旧一言不发。
她未曾抬头,此刻看不见百里昭的脸,更不知道他如今究竟是何神色。
但这气氛冷凝,就算不用看,她大致也能猜出,他此时的脸色一定不好看。
晁英光也不知为何,觉得这气氛逐渐怪异。
想想自己近来也没犯什么错,怎么眼前这陛下对他好似有些意见。
方耿看看自家陛下,又看看跪在地上的郡主。
不免感慨,说起来,他家陛下也着实有些小心眼儿了。
晁尚书就算有那个贼心,也没有那个贼身子不是。
这一把年纪的,指不定翻个身都困难,难不成还敢肖想郡主?
陛下也当真是多虑了。
只是如今既已知晓陛下不悦,他一个做奴才的,总不好先行开口相劝吧。
而奚长宁只是老老实实跪着,等着。
虽说不明白,百里昭这究竟又是从哪里惹来的气。
可君要臣跪,臣又岂能不跪。
她也只能受着呗,就是可怜晁尚书,一把年纪还得跟着受罪。
本以为还得跪上一会儿,但眼看礼部之人陆陆续续朝着这边走来。
就连方耿都实在忍不住,在一旁小声对百里昭颔首道:“陛下,人都来了……”
百里昭这才一抬眼,转身就去了观礼台。
虽然没开口,但意思很明显。
方耿也这才轻声对奚长宁道:“郡主,赶快起身吧。”
奚长宁已经觉得膝盖疼,起身后,瞧见一旁的晁英光正困难地站起来,便欲伸手去扶。
但方耿也算极有眼力见儿的,她的手才伸到一半,方耿就已经上前将晁英光从地上扶起。
她也才收回手,对方耿微微一笑,“有劳方总管,方总管还是回去服侍陛下吧。”
方耿知她素来如此客气,虽说自己都已经习惯,但作为陛下的贴身奴才,这点分寸还是有的。
况且还是在外人面前,更得给足了咱们郡主面子才是。
便立刻诚惶诚恐地对着奚长宁就是一跪,大呼,“郡主真是折煞奴才了!奴才岂敢担得起郡主的一句‘有劳’!”
奚长宁一时愣住。
真是不知道,这方耿今日又抽的哪门子风。
可见方耿如此,她当然不能拿什么架子。
便也笑着道:“方总管哪里话,快快起身。”
方耿抬头,感激涕零地望着她,“多谢郡主!”
说罢,这才起身慢慢退回到观礼台,赶去百里昭身旁。
等到了百里昭身边,才一副邀功模样,颇有些得意,“陛下,奴才做得对吗?”
百里昭将放下一幕瞧在眼里,这会儿听方耿一言,便扭头,“她要作贱自己,你又何须给她脸面。”
方耿脸色顿时一滞。
怎么陛下这意思,他有些听不明白……
方耿不明白,但百里昭看着她对那些臣子一副谦恭模样,就不高兴得很。壹趣妏敩
她一个郡主,又有先皇亲赐的封号。
就算她从前在宫中是委屈,但他已经在给她尊容。
她倒好,对谁都是一副和蔼可亲的好模样。
唯独对他,总这样疏离、恪守、谨遵礼仪。
有时候他觉得她怕他,有时又觉得她好似什么都不怕。
若早知如此,他何不早些回来,最好在她还未出生的时候,就守着她,好叫她不再这般小心翼翼,担惊受怕。
“郡主,人快到齐了,”晁英光站起身后,对着她颔首道。
她点点头,便来到祭鼎之前,等待祭礼开始。
却在转身间,瞥见观礼座上的百里昭。
见百里昭目光似乎看着自己,竟一时有些心虚。
避开百里昭的目光后,又觉得奇怪。
她心虚什么?
她又没犯什么事儿,更没有作死惹他不高兴,又有何可心虚的。
正打算回身站定时,却刚巧瞧见有宫人也陆陆续续到了观礼座。
有在百里昭近旁站着的宫女,瞧见座旁木几上空空如也,脸上立刻就是一怔。
好在祭台离观礼座并不算远,百里昭所在的礼座也离她所见不远。
所以这宫女的脸色,她恰巧都看在了眼里。
而看到此处,她心里都忍不住想笑。
看呀,解决麻烦的最好办法,就是让麻烦消失。
于是她这才终于稍稍放心,刚回身面对祭鼎,余光却又闪过一个颇为眼熟的身影。
她先是一顿,接着便又扭头朝着那身影看去。
在终于看清那人之后,她却并未感到有多意外。
此时,那于婉容身边的婢女问雁,正也朝着观礼座而去。
许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要做,便并未发现有人在看自己。
瞧问雁朝百里昭的方向去,她就觉得事情好像还不止如此。
若只是沂王,恐怕目的便只有百里昭一个。
可于婉容作为沂王的人,既然人家正主都出来了,又何至于再让她这个“喽啰”出手。
况且没也没听说于婉容来了柏山,便是只有婢女问雁前来。
而这问雁,更是喽啰中的喽啰。
要真的有什么合谋,于婉容至少也得亲自前来才是。
再想到头回见于婉容时,百里昭对她说“不是外人”。
百里昭若真的对沂王举动有所察觉,那便应该同样也对于婉容有所察觉。
虽说这么多年了,百里昭身边没有女色,也许一旦来了个女子,保不齐得陷入这软玉温香。
但她依旧相信,百里昭不是那等没脑子的人。
就算对于婉容真的有点意思,也还不至于说什么“不是外人”。
毕竟帝王这位置,不是人人都能做得。
百里昭在东宫做了那么久的太子,又已经成为皇帝。
身处其位,怎能不知道“信任”这个东西,对皇帝来说多重要。
所以,可能她一直以来都看错了。
于婉容不是沂王的人,或者说,于婉容不算沂王的人。
这事儿沂王恐怕还不清楚,所以百里昭之所以有觉察,能出其不意地赶来柏山,也是因为,有人同百里昭告密。
这个人,就是于婉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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