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身份之外，臣跟殿下说的都是司元的原话。”温瑾垂眼，“他说天煞孤皇本该应在臣的身上，唯有众叛亲离，置之死地而后生，舍弃亲情和一切七情六欲，才能涅槃重生。”
晏倾放下手里的笔，“所以当初你落到那般处境，完全可以解释为皇族操纵？”
“是司元和先帝的操纵。”温瑾声音沉寂，“殿下被放逐在朱雀城，也是他们故意为之。”
晏倾若有所思：“你的意思是，本宫代替你承担了‘天煞孤星’的骂名，还被放逐在朱雀城，就是为了成为你的救赎？”
温瑾脸色煞白，眼底色泽黯淡：“是。”
“天煞孤皇才是你的命格，晏宸根本不该为帝。”晏倾淡淡一笑，“本宫不是皇族血脉，所以被舍弃本就是应该的，被放逐在朱雀城根源也是为了你？”
温瑾唇角抿得泛白，感觉到周身温度一点点流失，冷意从心底袭向四肢百骸，他一句话说不出来，仿佛说出来了，眼下仅拥有的一切便会瞬间消失。www.sxynkj.ċöm
“温瑾。”晏倾走到他跟前蹲下来，伸手抬起了他的下巴，“你在害怕什么？”
温瑾动了动唇，却一个字说不出来。
“你是受害者。”晏倾漫不经心地挑眉，“怎么，还以为本宫会小肚鸡肠到把事情迁怒到你的身上？”
温瑾一震：“殿下……”
“想不想当皇帝？”
温瑾连忙摇头。
“不想？”晏倾皱眉，“为什么？”
温瑾垂眸，像是在坚持着自己的信念：“殿下会成为天下之主。”
“我若真做了女帝，你就是女帝身边第一大太监。”晏倾扬唇，“你当真愿意？”
温瑾低头不语。
“做皇帝有很多好处。”晏倾悠然说道，“你之前不是还想筑一座笼子把本宫囚禁起来？”
温瑾摇头。
晏倾声音里多了丝蛊惑意味：“做了皇帝，从此就可以对本宫为所欲为。”
温瑾还是摇头，他从未想过要对她为所欲为，他也不想做皇帝。
“行了，起来吧。”晏倾站起身，“本宫还以为什么天塌地陷的严重事情，不就是被那些自以为是的愚蠢之辈操纵了命运吗？以前年幼，我们都做不了自己的主，现在情况不一样了，本宫不会再受任何人操纵。”
温瑾像是做梦似的，失神地看着晏倾。
“经历了一次生死，没什么东西是不能看淡的，亲情、爱情、权力、富贵……”晏倾云淡风轻一笑，“都可以扔到九霄云外去。”
温瑾沉默了好一会儿，低眸道：“只要司元死了，就没人知道这一切，殿下依然是大雍长公主，照样可以把晏宸从皇位上拉下来。”
晏倾道：“你的意思是，本宫若不是皇族血脉，就没办法取他的皇位？”
“不是。”
“本宫明白你的想法。”晏倾神色淡淡，“世人最看重血脉，尤其是皇族权贵，容不得血脉混淆，本宫本就不得太后喜欢，一旦非皇族血脉这件事泄露出去，便是连长公主这个身份也成了笑话。”
温瑾抿唇不语。
“你的顾虑我可以理解，但是试图隐瞒真相乃是自欺欺人。”晏倾淡笑，“本宫又不是三岁稚儿，容你随意就能糊弄过去？”
温瑾沉默片刻：“司元可以杀了吗？”
“杀他干什么？”晏倾走到书案旁，拿起桌上的镇尺，“既然朱雀城有祥瑞，有帝王星，那么就算全天下的人都在传，也不及钦天监监正一句话来得让人信服。”
说着，她抬手示意。
温瑾抿了抿唇，转过身，微微弯腰，两手撑着书案。
晏倾抬手就给了他一下狠的，“既然跟你讲道理总是讲不通，以后还是用这种方式吧。”
温瑾安静地垂首，沉重镇尺落在身后，疼痛是清晰的，却让他觉得安心。
殿下没有怨怼，未受打击，也没有因真相与他疏离，这足以使他心安。
温瑾一直清楚，皇权富贵，荣华加身，都不及她在他心里的分量，他只是不确定……或者说不敢确定，他在殿下心里分量如何，所以总是彷徨，一颗心像是飘在空中，陷于混沌，无法安定。
司元的话一句句回荡在耳边：
“你是帝王星，晏宸只是暂替了属于你的位子。”
“你跟长公主同岁，命格相仿，一个天煞孤皇，一个天乙贵人，本是双子星命格。”
“钦天监算计失误，导致帝星陨落，如今好容易得一次重来的机会，钦天监不会再犯这样的错误。”
“我原以为长公主的死会使帝星从此断情绝爱，一心江山，成就霸业，未料你们既是双子，又是相辅相成的命运，生死纠缠，死生不离……曾经的错误，我会尽可能地弥补，还望你能从大局考虑，替天下苍生谋一个百年盛世。”
谋一个百年盛世？
温瑾忍不住想，既然他是煞星，那么百年盛世与他何干？天下苍生又与他们何干？
就算战乱纷飞，生灵涂炭，跟他有什么关系？
镇尺停了下来，晏倾清冷的声音唤回了温瑾飘远的思绪：“既然本宫跟他们没有血缘关系，做事是不是可以更无所顾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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