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征没应声,而是双手抱臂,端坐着,没有动。
“你给聂家开车多久了?”她如此问道。
司机推门的动作停住,他不明白聂征这么问是什么意思,下意识侧头向后排看去,聂征的脸隐在阴影里,看不清表情。
司机早没了轻视的心思,思考片刻后谨慎道:“回大小姐,有十多年了。”sxynkj.ċöm
等了半晌不见聂征出声,司机再一次深刻感觉到:大小姐真的变了。
下意识的,司机突然变得拘谨起来,维持着原来的动作半天不知该怎么打破这沉默的气氛。
“.....走吧。”
蓦地,聂征淡声道。
“是,”司机陡然松了口气,忙不迭道:“大小姐先上去,我给您把行李拎上楼。”
聂征不置可否,却没真的把所有东西都留给他,要知道,这一趟,爷爷奶奶给她收拾了不少东西,拦都拦不住,看后备箱都被塞满了就知道究竟有多少了。
聂征自己背了书包,又提了一只行李箱在手里,走在前面。
司机手里左右各拎着一只行李箱,脖子上还挂了个包,跟在后面。
两人大包小包的上楼。
好在楼上的程女士发现声响,带着聂华清下来接,给两人省了不少力。
“呦嗬,怎么这么多东西?小阿征啊,你这是去搬家呢!”自从确认小侄女已经从哥哥嫂嫂去世的悲伤中缓过来且逐渐暴露出智力不凡的事情后,聂华清逐渐丢了伪装起来的沉稳持重、严肃可靠的作风,越来越放飞随意了。
这不,看着聂征大包小包的,他不说上前帮忙,反而站在一边幸灾乐祸,可以说是很无良了。
聂征总觉得,自从恢复前世的记忆之后,事情就开始往奇奇怪怪的方向狂奔了,记忆中家里这些至亲之人也突然之间暴露出许多不为人知的“特性”,不仅与记忆中的模样相去甚远,而且简直令人时不时有扶额的冲动。
就比如此刻,聂征其实一直知道小叔叔和小婶婶感情和睦,一直有商有量,真是一对夫俊妻贤淑的典范!
然而,她竟不知道,温柔和气的小婶婶生气起来是会直接上手揪丈夫耳朵的女汉子!
而沉稳持重的小叔叔竟是个爱耍宝且腹黑的耙耳朵?!
程女士揪着丈夫耳朵,没好气道:“会不会说话?还不快去帮着拎行李,愣在这里是想让我去拎?嗯?!”
语气逐渐变得危险。
“哈,哈哈.....”聂征就见自家无良小叔叔乖的像只家养的小猫咪,冲程女士笑的像朵花,一脸讨好狗腿:“这哪能啊!我去,我这就去!”
聂征头顶天雷滚滚,在一边看得半天没合上嘴巴。
手上的行李箱被聂华清接过,就连背上的书包也被程女士退下来转身一把挂在了小叔叔脖子上。
虽然心底诧异连连,且觉得这样挺不人道,聂征还是没忍住乐出了声。
程女士挽着聂征的胳膊,两人亲亲热热说着话,除了身后其中一人哀怨的小眼神那么格格不入,两人就算说是亲母女也没人会怀疑。
许久没见程女士,聂征心里也高兴,脸上笑容就没断过,一进门又迎面扑来一个肉乎乎的小团子,耳边响起小侄子萌萌的小奶音:“阿征姐姐~”
聂征两手往前一探将小团子抄进怀里,又是好一阵稀罕。
......
司机将行李送进门,没多待,告别了聂华清就想走。
他家里老人了,聂华清小时候经常由他开车送去上学,心里的感情是不一样的,便热情的想把人留下吃饭。
但司机仿佛顾忌着什么,给坚决拒绝了,聂华清将人送出门时,竟奇怪地从他背影里瞧出如释重负和落荒而逃的意味。
“怎么奇奇怪怪的......”聂华清嘀咕了一声,倒是没怎么放在心上。
......
聂征在小叔叔家住了欢乐的一晚,第二天早早起床上学。
同以前一样,聂征没让人送,自己去小区外的公交车站等车。
经过上次出车祸的路口,聂征发现旁边多了个“车辆慢行”的醒目警示牌。
和三个月前的那天早晨差不多的时间点,只是今天朝阳烈烈染红了半边天际,不似那天处处浓雾笼罩......
聂征收回目光就见前面绿灯亮了,因是早晨,路上行人不多,少数几个也是和自己一样背着书包的学生,年龄各异。
她赶紧抬步向前汇入人流,仔细一回想,车祸已经快过去三个月,她恢复记忆也过去了三个月,自己刚完成了期中考,已经在一高稳定下来,不仅避开了书中会发生的那些事,她不会再像书中一样被众多男配当成女主的替身,而且交了许多聊得来朋友,还认识了苏霆.....短短三个月时间发生了许多事,但好在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
穿过人行道,聂征不可避免的,想起徐焰,不知道他最近过得怎么样?哦,他寄过来的快递自己还没去取,中午放学正好去取了就先不回小叔叔家了,去望龙苑吧,那里近一些,苏霆昨天说过他过段时间才能回来,唔......有点想他了......聂征站在站牌下等着公交车驶进,漫无边际的胡乱想着,神态闲散,就当即将沉迷学习前的放松了。
她又不可避免地想到了《影后她千娇百媚》一书中的女主角——途芮,她在做什么呢?按照剧情,应该快回来了吧?
聂征认真回忆片刻,有些想不起来她回来的具体时间了,毕竟她当初也就是打发时间,没怎么仔细看。不过好像也没从班上同学口中听说过什么消息......
“嘀——”
公交车来了。
聂征收回思绪,跟着人流走,上车,投币,然后在靠近后门的位置找了个位置坐下,闭目养神。
......
聂征踩着早自习的上课铃和隋清前后脚走进教室。
收假回来,隋清大概也有不少事等着忙,简单说了几句便踱步出了教室。
他一走,教室里宛若一滴水滴入热油,立马热闹起来。
“阿征,数学卷子,”同桌李美钰倏地凑过来,随手递给聂征一盒牛奶和一盒仍散发着热气的小饼干,双手合十做祈求状:“拜托拜托!”
她偏科有些严重,语文和英语很好,数学却总是徘徊在及格线上,有聂征这么一个各科都好的学霸在身边,高兴又悲伤,因为总是会被数学老师攀娟拉出来对比,对比一次她就扎心一次。
“书包里,自己找。”聂征不客气地猛吸一口牛奶,声音含含糊糊的。
“救命恩人,”李美钰欢呼一声,一脸感动:“你就是我的救命恩人呜呜呜......”
“阿征,救命!”前桌的人转过身,“英语卷子借我参考一下?”
聂征照旧点头:“自己找。”
一班众人早习惯了这一幕,知道她这话单纯就是字面意思,不像一些人,这么说其实心里不情愿给,但是碍于情面便耍了个小心机故意这么说,意图让对方知难而退,毕竟谁也不好直接去翻别人书包不是?
当然,这个“一些人”当中,聂征肯定不包括在内,相处过这么长时间,大家都清楚她这人其实说话挺直白,说什么就是什么,有时有些小小的恶趣味,偶尔会捉弄人,但平时却是很好相处的性格,所以大家一点不见外。
另一人举着手道:“阿征我也想借,我排队下一个......”
聂征的作业在班里总是供不应求,需要的人自觉地开始排队,众人见怪不怪。
一会儿的功夫,聂征其他几科的作业也陆续被借出去。
每次收假回来最常见的场景就是:每个学生面前都同时摆着来自不同学生的作业。
......所以说,不要总以为,火箭班的学生就不会抄作业。
火箭班的学生抄起作业来认真多了,他们会将不同的人的作业综合在一起,力求不出现雷同的作业。
聂征边吃着早点,一只手翻开语文课本来看,唇边噙着淡淡的笑意.....心无旁骛地看书学习、与同学嬉笑打闹,也是一件值得回味的有趣经历。
隔了条过道与聂征作为相对,往后数一桌,鱼妙妙杵着下巴看着聂征所在地方向,眼中全是星星眼。
她的同桌兼好朋友陈瑾对她的脑残粉行为从无语到恨铁不成钢,如今已经习以为常到视而不见,一旦接受了好朋友其实是聂征同学的无脑吹这个设定之后,陈瑾对鱼妙妙的一切行为就一点都不奇怪了。
所以说,俗话说得好,少见多怪。
人的情绪都是有阈值的,见得多了,耐受度自然也就顺理成章上去了。
自从聂征帮着收拾了总欺负鱼妙妙的那几个男生,鱼妙妙的头号偶像就变成了聂征,就连她粉了多年的巨星温平生都要退居一射之地,更别提那些漫画里的二次元纸片人,直接退到不知道九霄云外去了。
陈瑾习以为常。
......
这时候就能看出聂征的受欢迎程度了。
这不,一抬头,忙于抄作业的同学一抬头便发现,门口来了许多不速之客。
“哟,这不是我们的李榜一么,怎么?您老人家又来请教来了?!”
坐门口的同学照旧毫不客气地嘲讽一番,然后继续低头写写写。
“是啊,我又来了!”李清野同样照旧认真的点点头,直奔聂征而来。
闻声的几位同学头也不抬地齐齐翻了个白眼。
算了,还是抄作业重要。
反正李清野也不是头一次往一班跑了,习惯就好......
几位心里不虞的学生在想法上不约而同达成一致,自己把生气的自己哄好了。
一时间,不算宽敞的教室里,越发热火朝天,气氛热烈。
“嗨喽,早上好,聂同学!李同学……”李清野自如得仿佛自己就是这个班的一份子,神情淡定的同聂征及她四周的几人都打了招呼。
啊……每次面对这个场景,聂征都会油然生出一股佩服,自己白白多活一辈子,格局还是不够大啊!
看看人家,这才是真正的社牛啊!
没看见她周边这些同学与李清野的关系已经在短短几个月内从相看两厌到可以神情平静中又带着丝亲近的互相问好打招呼了么?
题归正状,李清野今天过来一方面确实有个问题卡住了,特地过来找聂征看是否有思路。
当然,直到目前为止,聂征没有思路的情况还没有发生过。
另一方面,李清野还有两件事要说,一件事关竞赛,另一件……李清野扫了周围一眼,最后一件么,还是找个没人的地方说吧。
所以,李清野将有问题的地方通通请教一遍直到豁然开朗之后,面色如常道:“你能跟我出来一下么?我有事想跟你说。”
聂征讶异挑眉,发出一声鼻音:“嗯?”这可是太阳打西边里出来了,这人平时可是一副恨不得此生就和学习相伴一生的模样,这还是第一次露出这样明显有私事不好放着大家面说的模样。
聂征难得被挑起了好奇心。
李清野这人可是个不可多得的非常强劲的对手。
若不是仗着前世的记忆和经历,她绝对只有被人家按在地上摩擦的份儿。
一个恨不得把学习当老婆,余生只与学习共沉沦,立志于卷不死就往死里卷的远大目标的学习狂魔,究竟是什么让他难得露出这样一副别别扭扭的模样?
聂征心如猫爪,跟在李清野后面出了教室。
李清野一直往前走,直到上了顶层天台才停下来。
聂征在他身后站定:“你有什么事?说吧。”
李清野转身,看了聂征一眼,随后飞快移开,聂征看见他抿了抿唇,脸上露出一丝挣扎,整个人别别扭扭的,显得很不安。
“??”
聂征额头打出了个硕大的问号。
“你怎么了?”聂征下意识往不好的方向猜测,失声道:“被骗钱了?”
不怪聂征多想,实在是李清野这样子真的很像遭遇了什么不好的事情。
而且她听说李清野家里条件不太好来着。
难道是,他或是他家里的钱被人骗走了,家里困难,所以让他辍学?
除了不能继续学习,聂征实在想象不出来究竟是什么能让他露出这样一副死了老婆的模样。
李清野闻言,却像是听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转头瞪了聂征一眼,眼中含着未消退的震惊。
“咳,咳咳……”
聂征摸了摸鼻子,有些尴尬。
正常人这样无缘无故问别人,怕是会被打的吧?呵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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