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自成和诸将围坐在大殿承运殿中,气氛有些压抑。

  秦王是大明分封的第一个藩王,王府规格很高。

  秦王府城规模居各藩王府之首,规模宏壮,将以慑服人心,藉固藩篱。

  王城城墙高三丈四尺,周长十一里,秦王府正殿承运殿,高至九丈九尺,大相悬绝。

  但殿中坐着的人物,却没能和这宏伟的殿堂对称。

  顺军的武臣文士,一个个都有灰败神色。

  牛金星拱手说道:“皇上,明军已经逼到城北百里,数日便可将西安团团围住,我等如今是死守城池,还是另谋出路?”

  李自成望着四周那气势恢弘的殿堂,叹了口气。

  如今李自成可以说是四面交困。

  李自成看了看大殿中巨大的盘龙柱子,又吸了口气。

  这秦王府,他还真有些不舍得。

  沉默了好久,李自成才问道:“如今明军一路南逼,越走越快,大家伙怎么看?”

  顺军大将高一功大声吼道:“皇上,我们尚有十五万士卒,足以和六万多人的明军血战一场!”

  听到高一功的话,众人都陷入了沉默。

  看着沉默的诸将,李自成眉头皱了皱。

  思考了一会儿,李自成忍不住发出一声无奈的叹气声。

  听到李自成叹气,将领们纷纷叹起气来。

  一时间,殿中到处都是高大陕西汉子的蹉跎叹声。

  李过看了看其他武将的气馁样子,站起来拱手说道:“皇上,如今之际,和明军死拼绝无胜面。”

  “我看我们只有南下湖广,和张献忠的义军集兵一处,或许还有重整山河的机会!”

  听到李过的话,殿中的诸将面面相觑。

  陕西是李自成最后一块地盘,李自成如果放弃这个地盘,就将又回到以前的流寇地位。

  众将听到李过的话,一个个面面相觑,都十分地不舍得。

  高一功又叫嚷起来:“贼王八,不如再和明军厮杀一场,若是败了,再逃不迟。”

  众人听了高一功的话,齐齐看向李自成。

  李自成吸了口气,有些拿不定主意。

  李过拱手说道:“不可!我们如今还有十五万人,但倘若再败,恐怕就十万人都不到了。”

  “我们现在发兵十五万人南下,尚兵马强大,到了湖广可以我们为主。”

  “若是再败一场,只带几万人南下,恐怕皇上就要听张献忠的了。”www.sxynkj.ċöm

  听到李过的分析,李自成眉头一皱。

  李自成做了十几年闯王,素来是义军领袖。

  高一功听到李过的话,粗着嗓子喊了一声:“不战而逃,湖广就是好地方吗?今日逃湖广,明日逃哪里?”

  李过拱手说道:“明军若是追到湖广,我们就只有向西入川了。”

  “总之如今打不过官军,只能逃,一边逃一边抢,打到哪抢到哪,干我们的老本行。”

  “朝廷只有五万人,不可能包围我们,只要我们一路逃下去,就有生机。”

  “等士绅继续压迫贫民,把贫民压得无路可退揭竿而起了,我们再杀回来。”

  “到时候我们携百万之众,压也把明军压死。”

  众人听了李过的话,都觉得有些道理。

  流窜抢劫是顺军的老本行,重操旧业并不困难。

  就连高一功都沉默了,不再争辩。

  李自成摸了摸王座旁边的铜质盘龙柱子,叹了口气。

  “罢了,便带上我们的全部粮食和银子南下湖广,暂避新军的锋芒。”

  明军进入了西安,看着一片狼藉的城中情况,摇了摇头。

  西安是夺下了,陕西全境算是全部收复。

  但李自成却留下了一个烂摊子。

  和其他的陕西城市中一样,西安城中的所有士绅官员都被李自成杀了。

  这些人的财富和粮食全部被抢劫一空,被顺军往湖广运去了。

  粮店米店更是全部被破开,储藏的粮食当然已经全部被顺军夺走。

  整座西安城百业凋敝,只看到没有饭吃的市民在道路两边乞讨。

  打下西安城,不但无法给明军提供补给,恐怕还要从其他地方运粮到西安来,以免出现大规模的饿死。

  更可怕的不是粮食的缺乏,而是人心的丧失。

  顺军在城中时候,是每日给市内的贫民发粮发米的。

  顺军的粮食反正是抢来的,给贫民发米有利于积累人心,让下次攻城时候更容易些。

  而如今顺军被赶走,再没有人给这些失去了生计的贫民发粮食,这些贫民反而仇恨起官军起来。

  箪食壶浆喜迎王师的画面没有出现。

  明军一路在西安的大街上走着,没有一个人欢迎明军。

  店铺中的伙计、道路两边的乞丐和贫民只冷冷地看着明军。

  有些人朝明军伸出空饭碗,似乎是要明军负责他们的口食。

  走着走着,有明军看不下去了,他大声朝地上的小市民们吼道:“你们这些市井之徒,王师替你们赶走了流贼,你们怎么一个个都不懂得感恩戴德,至少也拿些酒水上来欢迎王师?”

  听到这个明军的话,地上的饥民和乞丐们一个个面面相觑。

  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头跪在地上,说道:“将军,我们都是市井小民,以前靠为士绅做事混一口饭吃。”

  “后来闯军来了,杀光了士绅,我们就靠闯军的施舍过日子。”

  “如今大将军把闯军赶走了,我们衣食无着,哪里有多余的酒水欢迎王师啊?”

  明军气得满脸通红,大声喝道:“我们大军浴血厮杀,就是为了把你们从贼手里救出来!”

  “如今你们竟然怀念闯贼?你们可知什么是官,什么是贼?”

  然而这个明军的话没能教育好地上的小民,却把一个四岁的小女孩吓哭了。

  那个穿着破烂衣服的小女孩哇一声哭开了。

  她抓着她妈妈的胳臂,大声喊道:“娘!我饿,我饿!娘,给我些吃的吧!”

  她的娘亲跪在地上,一声不吭,看也不看自己的女儿。

  将领看到这一幕,忍不住叹了口气。

  “传令下去,将军粮在西安城中散发,莫要让百姓挨饿。”

  “大将军,陕西的粮食全部被闯贼运到湖广去了,若是靠我们从山西运来的粮食接济百姓,恐怕天子太仓库和内库的银子要被用尽。”

  “恐怕用尽了银子,也未必能够。”

  “乱世百姓之苦,无以复加,我们能救多少就救多少吧。”

  “我们把陕西的情况上奏天子,恐怕天子也不会放任陕西各城中的百姓饿死。”

  西安城外,连绵的粥棚,黑压压数不清的人头。

  名为粥棚,但实际上发放的是面糊糊。

  士兵们当然不可能就地转化为精湛大厨,做出精美的陕西面食出来。

  士兵们只是把米面稍微和水揉一揉,揉成团状,然后放在水里煮熟了。

  水里稍微放一些盐,就是供陕西百姓活命的面糊糊。

  不过对于没饭可吃,眼看就要饿死的陕西百姓来说,这清汤寡水的面糊糊,就是救命的山珍海味。

  陕西的贫穷百姓们穿着破破烂烂的衣服,端着自己家里的破瓷碗,抓着筷子,一个个排着长队在城外领面糊糊。

  比起山东的百姓,这些陕西的百姓当真就是赤贫。

  陕西本来就是山多地少,在高低不平的山谷开垦田地需要建设大量的水利设施。

  然而明末社会秩序崩溃,水利设施一年比一年败坏,无人维护,陕西的耕地面积可以说一年比一年少。

  陕西的士绅同样穷凶极恶。

  在这越来越少的田地上,士绅还将沉重的地租和田赋压在小民身上,地租和田赋一年比一年重。

  陕西的农民挣扎在温饱线上,稍微遇上年景不好,就要发生大规模的饥荒。

  陕西成为明末农民起义的发源地和重灾区,无非就是因为这些原因。

  陕西的天气已经十分寒冷了,但是不少百姓却没有御寒的冬衣。

  实际上有很多百姓一家人只有一件破烂袄子,家里几口人谁出门谁穿这袄子。

  然而此时领面糊糊,全家人都需要出来排队,这就出问题了。

  城外粥棚前很多百姓没有冬衣,还是穿着满是补丁的秋衣。

  好在此时大家挤在一起排队,寒风吹不进来,不至于把穿着秋衣的人冻坏。

  分发面糊糊的士兵们挥舞勺子,将一勺一勺的面糊糊舀到贫民的碗里。

  虽然这一碗面糊糊可能还不值三文钱,但对于几乎是走投无路的陕西百姓来说,这面糊糊就是无价的宝贝。

  此时分发面糊糊的大兵在贫民眼里就是权势滔天的官家,每个百姓都毕恭毕敬地称呼大兵为兵爷,只求兵爷能给自己多舀一颗半颗面团。

  不过这些兵爷纪律还可以,那些欺辱百姓,厚此薄彼的现象在粥棚中并没有出现。

  甚至一旦有人插队,也会遭到分发面糊的兵爷大力呵斥。

  百姓们对这样的大兵是既敬又畏,在伸出饭碗之前都要喊一声多谢圣上,才敢拿出饭碗接面糊糊。

  喊完这句感谢,就能从兵爷那里领到一碗面糊糊。

  对于这些贫民来说,也不存在路上泼洒的问题,前头兵爷刚刚把面糊舀给他们,肚子咕咕叫的他们转身就把面糊吞下肚子了。

  马六甲海峡。

  灼热的阳光赤裸裸地晒在三艘蒸汽轮船身上,让山东出身的水手们热得苦不堪言。

  这三艘蒸汽轮船属于第一舰队,此时在船上指挥船只的是舰队长石定平。

  这是个瘦削的汉子,一双小眼睛炯炯有神。

  一说起话来,两道八字胡子一抖一抖,看上去像是一个师爷。

  船上的大副马责强擦了擦汗,朝石定平说道:“舰队长,这次我们成功在巴西土著手上收购了三船的橡胶树树胶,立下大功,不知道司令官会如何赏我们?”

  石定平往后一仰头,眯着眼睛看了看这个大副,啐道:“如何赏我们?你一个娃娃还想做总兵不成?”

  马责强哈哈大笑。

  两人正在那里说话,却突然听到桅杆上传来一声大吼:“前面有战舰!”

  石定平愣了愣,举起望远镜望向了前方。

  左边是马来半岛,右边是苏门答腊岛,马六甲海峡中间几十公里宽的水道上此时横着几艘高大的欧洲战舰。

  一、二、三,一共三艘战列舰。

  石定平正用望远镜仔细观察那战列舰,却听到桅杆上的瞭望手大声喊道:“是荷兰人!”

  石定平听到这话,笑了笑。

  听到瞭望手的汇报,船上的水手和士兵们都有些紧张起来。

  此次舰队去巴西的任务是运输橡胶,所以使用的是没有装甲的蒸汽轮船。

  对面是三艘欧洲战列舰,而这边是三艘无甲轮船,这打起来不知道能不能赢。

  马责强脸色凝重,朝石定平说道:“舰队长,我们撤吧,不走马六甲海峡了!”

  石定平看了看马责强,冷笑了一声,“不走马六甲?那要绕十天的路!”

  马责强愣了愣,问道:“难道我们拿蒸汽轮船和战列舰对打?”壹趣妏敩

  石定平冷冷说道:“如今战功送上门了,你们却要逃!”

  一挥袖子,石定平大声喝道:“迎上去,红夷上次舰队全军覆没还不够痛,这次再炸沉他三艘战列舰,他才知道我们王爷的火炮有多猛。”

  三艘蒸汽轮船迎了上去,很快就和荷兰人的战列舰对上了。

  所谓仇人见面分外眼红,根本不需要打招呼,两边就直接开火了。

  荷兰人战列舰上每条船有四十多门重炮,三条船侧舷有六十七门重炮,火力十分凶猛。

  此时双方之间的距离大概是六百米,荷兰人几乎十五发炮弹能命中一次石定平的蒸汽轮船。

  蒸汽轮船外面没有铁甲,船壳并不厚,被荷兰人的炮弹一打就是一个洞。

  不过荷兰人使用的却是老式的实心弹。

  实心弹造成的破坏力有限,虽然在船上打几个洞,但并不对船只造成决定性的伤害。

  不过蒸汽轮船上的线膛炮就完全不一样了。

  此时的蒸汽轮船已经全部装上了二十四磅的前装线膛炮,使用铅壳钢芯的锥形开花弹。

  那旋转的炮弹能轻易地撕开战列舰几十厘米厚的船壳。 壹趣文学为你提供最快的大明:神豪重铸世界体系更新,第190章 拿不定主意免费阅读。https://www.sxynkj.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