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秋时指的是他们再上一次分别时说过的话。
那时候姜秒答应她，有一天，会和她慢慢说出这个故事——她原本以为，这个时机要等到她被赶出楚家之后才会出现。
没想到，现在已经是翻天覆地，斗转星移了。
有些奇妙。
那些她纠结的、愤怒的、想要逃离的东西，居然已经离她远去了。
即使还有些不安，但是她总算是丢掉了大部分的痛苦。
姜秒笑了一下：“好啊。”她也跟着转了过来，湿漉漉的头发掉入水中，被她捞了起来梳到耳后，“从哪里开始说起好呢……”
云秋时从温泉旁拿过来一早就准备好的托盘，上面还放着两个小小的杯子和一个茶壶。
明明这个东西她见过，那时候还是白玉状的酒壶。壹趣妏敩
察觉到她的视线，秋时道：“小孩子不能喝酒，以茶代替。”
说着，她将托盘浮在水面上，斟了两杯茶。
“……我已经成年了。”姜秒的反驳遭到了秋时的无视，于是只能委屈巴巴地继续说，“……那就从临江开始说起吧。”
那个孤儿院，是她一切的起点。
她有意识的时候，就已经身在孤儿院中，脑内一片空白，抓不住任何记忆，似乎上辈子的死亡还近在眼前。
她一开始甚至以为自己是突然霸占了原本姜秒的身体。可后来她从梦中的碎片中意识到了，她大概只是因为那场高烧，丢失了之前的所有回忆。
因为，从院长和其他小朋友的只言片语中，她在清醒过来之前，似乎一直都保持着一种痴傻孤僻的状态，谁和她说话都得不到什么回应，她只会傻乎乎地看着人，有时候还会莫名其妙地又哭又笑。
大概也是因为这一点，她在孤儿院从来都交不上朋友。
唯一一个例外，就是许西夜。
那是孤儿院里最受欢迎的小女孩，她总是能得到大多数人的喜欢，用最纯洁的笑容获得一切。
那时候她还没有自己成为了一本书中的原女主的意识，只是单纯以为自己拥有了全新的生命，正欢呼雀跃自己重回健康，每天都自得其乐地到处玩耍呢，唯一纠结的事情，也就是自己这辈子的家人到底是抛弃了她还是弄丢了她。
对于许西夜的接近，她也能用一种很宽容的心态去面对。
偶尔也就疑惑过一件事，那就是为什么许西夜总是要问她有没有交到新朋友——她以为自己独行侠的模样已经很深入人心了才对。
直到她遇到了隔壁楼里被绑架的小少爷。
她都不记得为什么自己要伸出援手了——总之，就是没有办法发放着不管，无论是省下一半的餐食也好，还是大半夜溜出去陪他说话唱歌也好，她以为他们都像是被关在屋子里的小鸟，渴望着一天重获自由。
后来她才知道，笼子里的人大概只有她。
也就是在那时候，等她终于和他说上话了知道他是梧城人、费尽千辛万苦偷偷去院长办公室找到了和外界联络的电话，叫来了警察的时候——
许西夜站在他旁边，笑盈盈地安抚着他，而他的眼睛里都是对她无比依恋的光。壹趣妏敩
仿佛无数只手捂住了她的嘴巴，她无从辩驳、也没有人听她的辩驳，然后被打上了小偷的记号。
“……然后，我就替她被楚家收养了。”姜秒说，“原本我以为楚家至少是真心想要报答这救命之恩的——即使不是对我，但是直到上次我才发现……原来他们更想要的……只不过是岑家的资源。”
什么报恩，这一切都比不上对金钱的渴望。
“后面的事……”姜秒伸手，将托盘内已经放温的茶水一饮而尽，回甘的香味满眼在唇齿中，“后面的事就比较俗了，我想你大概也看了不少。”
网上早就已经把她的初高中扒得干干净净。
云秋时低下头来，她沉默地半晌，然后无声地和她靠在了一起。
“……楚郢顾这家伙，一定会追悔莫及吧？”云秋时说，“错把鱼目当珍珠，还沾沾自喜了这么多年。”
姜秒笑：“不重要了。”
其实，她也从来没有想过要看到他痛苦不堪的样子。
不是原谅、也不是什么大度，她在最为愤怒的时候是有想过让他也尝尝生不如死的滋味，但是最近发生的事已经很好地宽慰了她的不甘。
楚家崩塌，恐怕这位自尊心强到离谱的大少爷已经如坠冰窟了。
至于情感上……
“你还喜欢楚郢顾吗？”云秋时问。
姜秒仔细地思考了一下现在目前的感觉，然后很坦然地摇了摇头：“一点感觉都没有了。”
没有被神明强加上来的爱，更没有什么恨，不如说，这个名字已经很久没有出现在她的世界里了……就像是一个毫无关联的陌生人，偶尔听闻，她也能用一种谈论陌生人的语调来询问。
“不想报复？不想看他后悔？”
“……”姜秒想了想楚郢顾那张脸上可能出现的表情，露出了个恶心的神色，“……如果看到的话，可能会有点反胃。”
说不定还想往上面狠狠来两拳。
云秋时大笑出声。
“楚家最近可不太好过。”见姜秒是真的不在意了，她幸灾乐祸道，“澜禾没有签那份合约，都不需要踩一脚，多得是公司火上浇油……而且，最近那边人事变动很大，楚郢顾很久没有露面了，反而是原本当个甩手掌柜的二少爷出来处理各种事情。”
“二少爷……”
姜秒的脑海里浮现出楚奕扬的脸来。
是吗？原来他站出来了……这样也挺好的。
“就是原本的那个纨绔子弟，但我听人说他表现的还可以，比楚郢顾这一蹶不振的姿态好多了。”
楚家一落千丈，从梧城顶端的豪门一夕之间变成个风雨飘摇的空壳子，能走的人纷纷琵琶别抱，留下来的，要么是没什么能力的，要么就是走不了的。
剩下的，若不是楚奕扬努力挽回，怕是一点儿留不住——至少对方展现出了足够的诚意，还是有感恩的人的。
可即使这样，楚家早就元气大伤，虽然澜禾并没有直接收购，只是拿走了他们最为重要的资源和产线，但是起码在很长的一段时间内，他们都只能处于这种濒临破产的样子了。
“对了。”提起这个，云秋时忽然看向她道，“那许西夜呢……你最近关注过她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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