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早餐后，容洵显然是要走了，他的行李已经放在了一边，就等着直接拿上。
不过即使这样，他还是没有让姜秒留下来收拾，而是跟着一块把碗洗了，接过她擦桌子的布洗干净，再把垃圾打上了结，递到了任惟为手里。
“？”任惟为一脸疑惑。
“拿出去扔了，就当交学费了。”容洵淡淡说，“姜秒送我。”
任惟为目瞪口呆：“兄弟，你这也太……”他把怜香惜玉厚此薄彼老奸巨猾都咽了下去，只从喉咙里憋出一个词：“……暗渡陈仓了吧？”
他还没答应要和他学做饭呢！他给自己的找的师父明明就是姜秒好不好！
而且——故意支开他，不就是想和姜秒过二人世界吗？用说得这么委婉吗？
他怎么在第一天的时候没有认出这家伙不染尘埃的脸下那颗黑心肝！
“不会用成语就不要乱用。”容洵看了他一眼，刚想说句什么，就见姜秒把椅子摆好，注意力重新回到了这边。
到了嘴边的话拐了个弯，变成了轻柔的一句：“能送送我吗？”
在任惟为大受震撼的视线里，容洵举起了自己的手，上面的纱布已经有些松动了：“可能需要你帮一下忙。”
姜秒担忧的视线就望了过来：“没事吧？手又疼了？”
容洵面不改色地把这个理由据为己有：“对……有点手疼，可能需要你帮忙。”
他蹙着眉，温润如玉的脸上难得的有些许脆弱：“可以吗？”
果不其然，姜秒立刻严肃着一张脸：“没问题，交给我吧，行李在哪里？”
得到了这句话，容洵的唇角浮上了一抹笑，他虚虚看了一眼任惟为：“那剩下的能拜托你了吗？”
于是——整个人呆若木鸡的任惟为就这么看着姜秒也冲他点了点头，然后严阵以待地和容洵出去了，那姿态就像对待着一件修复中的瓷器一样。
等等，秒秒！你就这么容易被骗了吗！
你的智商呢！明明刚刚那家伙还手指灵活地把垃圾袋递到他手里了啊！
任惟为看着空无一人的小屋，无语凝噎。
这是姜秒第二次送人离开，业务都很纯熟了，穿鞋关门，拎起行李箱一气呵成。
就是……
“好轻。”她掂量了一下手里的箱子，都快怀疑里面什么也没装，“你真的收拾了东西吗？”
容洵跟着她一起往外走：“没收多少，那边都有。”
再加上他也不太想把这里的任何东西带过去。
“那边？”姜秒问，“你在京城还有房子吗？”
他轻描淡写：“亲戚的房子，交给我管理一阵子，出差的时候就借住了。”
姜秒似懂非懂地点点头，看他不想提起地样子，也就没有往下问。
每个人都有自己不想谈论的地方。
“你呢？”容洵问，“什么时候都行，那准备什么时候走？”m.sxynkj.ċöm
姜秒还真没想好。
“……等晚上吧。”她苦着脸，“先在学校呆一天看看。”
希望楚郢顾能和许西夜约会约得缠缠绵绵，就别想起来今夜还要回家吃饭了——但是想想也知道不可能，就楚父那个性格，要是不回去，估计得家法伺候。壹趣妏敩
“不想回去？”
“……也不是不想。”姜秒还想遮掩一下的，不过转念，这里大概没有人知道她和楚郢顾需要一起回去，自然也无需维持人设，“好吧，很不想。”
要是可以的话，她宁愿一个人一直住在自己租的小破屋里。
虽然完全没有楚家的豪宅那样富丽堂皇，但是是属于她自己的地方。
容洵看她：“是……有矛盾了？”
在调查中，姜秒应该是被楚家领养了才对的，不然也不会一直住在他们家，虽然司法上的程序并没有办理，在圈子里好像也没有大肆宣扬过。
他皱了皱眉，莫不是他们一家对她其实很不好？
“……嗯……”
姜秒想了想：“不算矛盾。”
可能比这还要麻烦多了，他们应当就是单纯地看不上她而已。
也对，能收养一个小县城来的野丫头都已经是他们眼里的恩赐了，怎么可能容忍这个野丫头对自己的儿子有所企图呢？
“就和你借住亲戚家的房子一样。”她比划了一下，“不是自己能肆意妄为的地方，你明白这个感觉吗？”
这个世界已经没有能无条件包容她的亲人了，在楚家就更没有归属感。
容洵定定地看了她一会，然后道：“嗯，我明白。”
他以为她这些年过得很开心。
不是没有调查过，但是多方面的资料都显示楚家对她很好，她又是那样快乐的性格……
那些话在嘴里翻滚了许久，他想说又忍住、想说又忍住，直到他们快走到停车场，才轻声道：“那你……要……”要不和他一起周末去京城？
话到嘴边，又轻嘲地咽了下去。
去那个鬼地方做什么？那样一个肮脏、恶心、令人一想起来就无比厌恶的地方。
“要什么？”姜秒看着他。
“要好好赚钱。”他说，“早点出来自己住。”
姜秒扑哧一笑：“你说得没错。”
她现在一直为之努力的，不就是努力赚钱——然后买一个属于自己的小家吗？
当然，在这之前，她还必须活下去。
容洵给车解了锁，把行李箱放进了后尾箱。
和云秋时离开那时候的清晨不同，现在的太阳已经完全升起，均匀地铺洒在大地上，树叶晃动之中，还能看见细碎的金光。
容洵站在了车门前，迟迟没有打开，他凝眉不知道想了些什么，又回过头来。
姜秒正站在他身后一步，静静看着他。
这画面美好得就像是一幅画，似乎只要一戳就能戳破，变成他梦醒时分的怅然和痛苦。
“怎……”
姜秒还没问出，就看见他忽然往这边大跨了一步，伸出手来，带着纱布的指尖忽然掠过了她的脸颊。
粗糙的触感一划而过，她不由得眨了下眼睛。
——是真实的。
容洵放松似的呼了一口气。
一切都是真实的，她是真实的，他们之间的认识也是真实的。
“脸上沾上了什么吗？”
容洵摇了摇头，只是说：“送到这里就好了，你先回去吧。”
“那我走了？”她笑，“下周见？”
“好。”容洵也说，“下周见，”
他站在原地看着她，那身影越小越小，直到完全看不见，他才拉开门坐了进去。
指尖滚烫，心里沸腾。
他靠在椅背上，忽而就笑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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