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会是他？
姜秒理所当然地愣住了。
“容洵？”她又问了一声。
他也淡淡道：“是我。”
也在此时，姜秒才手忙脚乱地揉了一把眼睛，然后站起来跑到了门前。
但是手放在扶手上的时候，她犹豫了一下，深吸了一口气，努力地笑了一下，然后才一把拉开了门。
“你怎么来了？”她和往常没有什么区别，仰起头看着他，眼睛微弯。
容洵却定定地看了她一眼。
他的眼神从她湿润得晕开了的眼尾划过，从她湿漉漉的发丝飘过，在她圆乎乎的脸蛋上那还留下了点点泪痕的肌肤上停留了一会。
最后，他落在了她的目光中。
那双他最喜欢的眼睛，星星闪耀的眼睛，变成了和春雨一样的忧郁，让他的心也跟着落下了冷冰冰的水花。
“我可以进来吗？”他自然而然地转移了话题。
“我……”姜秒有点不太想。
毕竟现在她自己都心乱如麻，就连这个笑容的维持都已经耗尽了全身的力气，实在是没有办法招待一个客人了。
可……
拒绝的话到了嘴边，她看着容洵的脸，他没有露出任何表情，还是那样温和地看着她，等着她的回答。
似乎，无论她说些什么，他都能接受一样。
被密密麻麻的压力挤占得分毫不剩的大脑忽然窜出了一朵花来——在今天更早一点的时候，她明明还在和岁岁分析着他的喜欢。
而她——她是怎么想的呢？
这漂浮起来的心还没奔向炽热，就先被血淋淋的现实所击溃。
她会死吗？
她努力了这么久的事情，是完全无法逃离的吗？
明明说着开心活好每一天就能不后悔的自己，为什么还是这样难过呢？
她快要透不过气来了。
姜秒放在门把上的手慢慢滑落。
这一段的时间里，容洵一句话也没有说，只是在安静地等待着她，不急切，不逼迫，给足了她思考的时间。
姜秒在这种无形的温柔中得到了一种难以言喻的安慰。
她已经没有办法思考更多，只能下意识朝着温暖奔去，错开了脚步，无声地默认了他的到来。
于是容洵看着小姑娘慢腾腾地，如同刚学会走路的企鹅，摇摇晃晃地后退了几步。
“谢谢。”他舒了一口气，走了进来。
门被轻轻关上了。
“吃晚饭了吗？”接着，他又问道。
姜秒呆呆地看着他，努力地思考了一会，才摇了摇头。
容洵没有问她为什么，只是抬起了右手，上面正拎着一个购物袋。
“刚好，一起吃？”
他似乎客随主便得很。
姜秒还是那样看着他，眼神从他的脸上，转到了他手上的塑料袋。
她实在是想不明白，怎么大晚上的容洵会突然出现在门口，进来了之后，只是为了做上一顿饭？
可她真的太累了，就连问一句，都没有力气。
容洵也没有给她继续思考的余地，轻声笑了一下：“来帮忙？”
姜秒低下了头，和一颗蔫了的小禾苗一般：“……好。”
于是“客人”容洵就带着“主人”姜秒一起走进了厨房，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走路慢吞吞的，始终等着她跟上。
“中午也没吃？”
厨房里还是他早上离开的样子，只除了放着早餐的地方被收拾干净了。
“唔。”她道。
“不饿吗？”
姜秒老老实实摇头。
她似乎努力着想要做回她原本的样子，但那笑容挤到了一半，又随着主人的心情耷拉下来，语调也闷闷的。
她这样，究竟想瞒过谁？
容洵摊开了购物袋，从里面拿出了食材。
“想吃什么？”他问，“我买了蘑菇、胡萝卜、虾仁、番茄……”他一个又一个食材念过去，声音轻轻的，调子缓缓的，
姜秒听着听着，焦躁不安的大脑平静了一些，她伸手从他手里接过一个又一个保鲜袋：“……要吃虾仁。”
这么多菜，今晚肯定是吃不完的。
“虾仁……是想吃番茄虾仁，还是三色虾仁，还是想吃虾仁滑蛋？”
他如同无所不能的大厨，又像是可以实现所有愿望的阿拉丁神灯，一样又一样地报着菜名。
她忽然就好奇了：“还有吗？”
“西兰花炒虾仁？”他笑。
姜秒果然瘪了瘪嘴：“……不要西兰花。”
容洵的眼睛泛起了温柔的波澜：“……挑食是不好的。”
她怏怏不乐道：“……就是不想吃。”
脸蛋都皱皱巴巴的。
“知道了，还有呢？”容洵一笑，“南瓜要吃吗？我还买了点面粉，可以做南瓜饼。”
“……要。”
“糖醋排骨要吗？”
“……要。”
“蘑菇豆腐汤？”
“……要……”姜秒说到一半，理智勉强占据了一点点上风，“吃不完的。”
“吃的完的。”容洵早就清楚了她的饮食习惯，递给了她一个小南瓜，“我吃。”
昨天夜里的场景似乎又出现了。
只不过这次站在灶台前的人换成了容洵，围裙也换成了他穿在身上，小了一点，系带只能松松地打上一个结。
清洗食材的工作交给了姜秒，水流哗啦啦的，拍打着她的指尖，好不容易洗完，就被一边的大厨伸手接过去，一心二用地拿着刀刷刷刷地切成了该有的样子。
就连这份工作也被剥夺了。
姜秒站在了水池边，随着容洵的动作晃着脑袋。
容洵侧头望去，还以为自己看到了一个鸟崽崽，毛还是蓬松的，只能等待着鸟妈妈觅食回来投喂。
“……还要一点时间。”
他说着，将排骨倒进了炒锅中，利落地盖上了盖子，将飞溅的油星挡住，时间差不多了后，只肖翻炒均匀，就能给排骨沾上调好的糖色。
姜秒其实不太饿，她只是不知道自己现在应该做什么好：“……嗯。”
许是厨房太过于安静，容洵又一次侧头看了她一眼，确认她只是在茫然地发着呆后，才开始找着稀奇古怪的话题。
“早餐吃了吗？”
“……嗯。”
“还热着吗？会不会吃不惯？”
“……热着……很好吃。”
“我下班路过那家红豆糖水的店铺了，还没开门。”
“……晚上。”
“你上一次吃是什么时候？”
“……不记得了。”sxynkj.ċöm
这样毫无营养的对话持续了好一阵，姜秒变成了一个上了发条的机器人，只能一板一眼根据他的问题给出回应。
一直到糖醋排骨出锅，虾仁卷曲了起来，南瓜饼被煎得两面金黄，锅里的汤咕噜咕噜的冒着气泡，容洵都没有听到小姑娘抱怨上任何一句。
她只是将开朗活泼的面具牢牢地抓在了脸上，咬着牙也不愿意露出一点软弱来。
他的心也跟着她七上八下，被揉碎又被缝合，只想要把她抱在怀里，让她一点苦楚都不受才好。
“姜秒。”容洵说。
“……嗯？”她还是那样，抬起了头，轻轻看着他。
“你看节目了吗？”他问出了一句早就心知肚明的话。
若不是看了节目，她怎么会变成这副模样。
可姜秒也没有要承认的意思，她甚至笑了一下：“中午看了，怎么了？”
他牢牢地看着她，她也维持着轻松淡定的样子，不让他看出一点破绽来。
“……姜秒。”
良久，容洵先一步败下阵来，他只是叹了一口气，又叹了一口气。
“姜秒。”他又说了一声，看着她泛着红的眼角，似乎不知道该拿她怎么办好，只能笨拙地说道，“你可以哭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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