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不是什么别的东西，而是一份被放置了很多年的药方，一个让高皇贵妃中毒而死的药方。
而那药方里面所需要的药材都是常用的，只不过提炼的手法和放置时间有些特殊，并不是来自金川的毒。
而这毒的毒性竟是与金川的毒十分相似，很容易就会被人误会成是金川的毒。
也就是说，高芷兰中毒并不一定是金川那两个妃嫔做的。
为什么这样的一张药方会夹在内务府之中存了许久的账册中？
若不是她想要彻底查一查后宫这十年的花销用度，若不是她想要仔细看看这么些年后宫都是如何安排大型事务的方式方法，可能这辈子都看不到这张纸。
而能够将纸张遗留在这些账册之中的人，只有这十年来能够处理后宫事务的人。
自己翻的这个账册是七年前的，七年前的高芷兰并没有处理后宫事务。
而当时能够处理后宫事务的人只有皇后同自己。
她确定自己没有害过人，那么唯一一个害过人的就是皇后。
苏婉宁又觉得不对，七年前的这个时候，皇后应当是触了皇帝与太后的逆鳞，正在钟粹宫中禁足。
那么这张药方只能是通过自己这里出现的，而真正动了手的人，其实是自己身边的人？！
苏婉宁想到此处就觉得遍体生寒。
她不知道是身边哪个人所做，或者说是身边有谁的人能够近自己的身。
若是身边的宫人没有问题，给高芷兰下慢性毒药长达七年之久的，就只能是皇帝和太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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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想到此处，苏婉宁只觉得内心一片冰凉。
恰好此时兰儿也从外面再度走了进来，见到苏婉宁手中那张泛黄的纸，不由轻轻笑了一声。
“这张纸怎么会在主子您这儿呢？这样的纸应当是赏赐给阿哥们使用的。”
苏婉宁猛地一个激灵，突然想到了永璜。
是了。
七年前那个用宣纸练字的，正是永璜。
而这样的纸都是特供的，必然是永璜动的手没错了。
当时的永璜才多大啊？怎么小小年纪就那般阴险狡诈了？
也难怪皇太后娘娘对他的感官一向不好，总说他的母亲是那样的人，生出来的孩子本就是个有劣根性的。
可她却是不信的，一心认为孩子能长成什么样，要看如何引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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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婉宁忘了，她所谓的引导也是要有一个好的环境才行。
可永璜记事起，他的生母也是活着的，这些事情他当然有印象。
虽说永璜对她这个皇额娘是孝顺的，可对于将她生母亲自送上绝命路的人，明面上看确实是高芷兰的手笔。
苏婉宁的心沉了沉，难怪高芷兰常常对自己说，莫要对养子过好。
她原本想着，永璜刚出生就被送到了自己这里，再如何都不能让孩子觉得她偏心。
于是，她想尽方法，用尽一切手段，努力的对几个孩子一视同仁。
可苏婉宁看着面前的这张纸，这张尘封了多年都泛黄了的纸，心头涌起无力感。
若是这件事情后面查出来与永璜无关倒是还好，可若是真的同永璜脱不了关系。
沉默了许久，苏婉宁终于出了声，但声音里透出了丝丝冷意和无奈。
“这张纸也有些年头了，不过上面的药方交给太医院判，让他确认一下是否正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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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让太医院判对照皇贵妃的脉案仔仔细细的研究一下，是否符合。”
“另外，将部分纸张送去翰林院，让那边的臣子查一查笔迹是否与永璜七年前的字迹相同，再查一查这纸张是哪年的，又是何时入的宫。”
“在没有绝对证据摆在眼前时，所有一切都照常进行。”
“只不过也要多派几个人手盯着些三阿哥永璋那里，尤其是大阿哥永璜同三阿哥说什么，务必要给本宫听仔细了，一个字不能落的全说给本宫听。”
苏婉宁如今的心情极差，虽然已经百分之百确定此事定然与永璜有关，可还是期望着查出来的证据与永璜毫无关联。
可很快，调查结果就摆在了她的桌子上，确定是永璜所做。
苏婉宁闭上了双眼，轻轻靠在了椅背上，不愿相信这就是事实。
“永璜现在在做什么。”
苏婉宁疲惫的开了口询问。
“大阿哥还在他的住所学习，想来最近陛下又派了不少任务给他，近段时日倒是极为刻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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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婉宁轻轻颔首，“本宫记得明日阿哥们都到了休沐日，明日一早就让永璜单独来本宫这里一趟。”
“还有，去通知各宫，明日的晨昏定省取消，都各自安置吧。”
兰儿应声离去，吩咐小宫女们去通知，自己则亲自到了永璜阿哥所住的地方。
得知自家皇额娘要单独召见自己，永璜心里莫名有些慌张。
可又想到皇额娘一向待自己极好，便也笑着同兰儿应下了，并保证明日后宫的宫门开启后，他必然第一时间赶到坤宁宫。
兰儿笑着叮嘱永璜阿哥多注意休息，保护好眼睛后，才笑呵呵的离开了。
晚膳，苏婉宁亲自将皇帝轰走以后，就开始沉思要怎么同永璜说这件事。
皇帝有些奇怪，怎么好端端的苏婉宁要赶自己离开呢？
又一想到最近的自己着实是有些粘人了，是时候回去好好处理政事了。
于是，各宫都听说了皇帝被皇后赶出了坤宁宫，都擦脂抹粉的等着皇帝到来，却没想到皇帝头也不回的就回了前朝处理政务去了。
妃嫔们不约而同的嘟了嘟唇，只觉得皇帝真的是越来越难见了。
苏婉宁笑呵呵的将各宫妃嫔们的反应听完，无奈的摇了摇头。
“本宫这次可没有独占皇帝的意思，她们自己没本事留不住人，再如何也不能怪到本宫的头上来了。”
“明日永璜来了以后，你和小风子亲自守着，不准任何人靠近。”
苏婉宁难得如此严肃，兰儿十分认真的应是，随即又问道。
“若是陛下来了不让奴婢等人通报，又该如何呢？”
苏婉宁浅笑，“本宫的房间里一会儿就用红绳系个铃铛，若是皇上来了不让通传，你就小心些拽一下绳子。”
“只要本宫听到了铃铛响了，就知道是皇上来了，不会误了事情。”
兰儿笑着应是，服侍苏婉宁睡下后才缓缓走了出去，对着小风子招了招手，如此这般这般如此的说完后，小风子也有些迷茫了。
“看来咱们家皇后娘娘这次是有大事要说了，只是什么大事咱们也不清楚。”
“不过再如何都要相信，咱们家皇后娘娘做什么都是对咱们好的，对宫中阿哥公主们好的。”
“不该打听不该知道的咱们自己也注意着些，办好咱们家皇后主子要求的事情就行。”
“另外，暗卫们也得撤离一会儿，旁的都是无所谓的，暗卫如何调离才是最难的事情。”
兰儿和小风子痛苦的以手托腮，并排坐在了外面的台阶上。
“那些暗卫不是平日里与你关系极为要好吗？你想法子让暗卫们休息去就是了，或者给他们准备一桌席面，就当是犒劳他们了。”
“咱们家主子平日里也是犒劳过暗卫们的，只是他们每次都轮换着值守，就很是让人头秃。”
小风子仔细想了想，“其实暗卫最重要的是保护咱们家主子，若是让他们依然守着，但主子带着大阿哥去一个他们看不见听不见的地方说悄悄话呢？”
“我若是记得没错，坤宁宫作为历代皇后娘娘的固定住所，定然是有逃生通道的。”
“只是永璜阿哥到底是那样的身份，贸贸然的让他知道了坤宁宫的通道，恐怕会……”
“咱们又不能给暗卫们下毒，更不能下迷魂的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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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若这样吧，让暗卫们正常吃东西，只是得想法子让咱们的人也盯住了暗卫们。”
“时不时的搞出些动静来吸引他们的注意力，或是让武功最差的暗卫们盯着咱们主子。”
“最好是盯着咱们主子的暗卫的注意力能被咱们给吸引住，毕竟咱们家主子与永璜阿哥的对话不能完全让他们听了去。”
小风子想想也觉得是这么个道理，若是永璜阿哥入了坤宁宫同自家皇后娘娘说悄悄话被陛下知道了，难免不会疑心。
最好的法子就是让暗卫们听到皇后娘娘与大阿哥的母慈子孝对话内容，但不能听到旁的。
而自家皇后娘娘之所以取消了晨昏定省，为的就是皇帝去上朝不会赶来，不会亲耳听到什么内容。
皇帝身边的高手更多，保不齐就会有人听到皇帝都没听到的话说给皇帝听。
也不知道永璜阿哥做了什么事情，能够让皇后娘娘如此小心翼翼。壹趣妏敩
这一晚上，苏婉宁翻来覆去的根本睡不实，便也没有躺太久就起床了。
兰儿正准备和沙儿轻声吩咐几句，便见到了苏婉宁坐起来了，忙和沙儿轻轻走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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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子，时辰还早，您再睡会儿吧。”
苏婉宁瞧了瞧外面的天色，又看了看兰儿和沙儿担心的目光，便也没有再说什么，只轻轻点了点头又躺了回去。
然而兰儿和沙儿不知道的是，苏婉宁虽然躺下了，可却没有睡着。
就这么闭着眼睛，脑子里想着明日该如何同永璜对话，直到天亮。
兰儿原本打算让苏婉宁再多睡一会儿的，大阿哥等一会儿也是无妨的。
却不想苏婉宁缓缓坐了起来，声音有些微哑。
“现在天亮了，服侍本宫洗漱吧。”
兰儿看着自家主子眼里的红血丝，不由有些心疼。
“主子，您昨晚没睡着吗？”
苏婉宁轻轻颔首，“就知道瞒不过你，你这个人太细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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兰儿无奈的叹了口气，“主子您放心吧，一会儿奴婢同小风子定然会将不该出现的人支开的。”
苏婉宁浅笑，看着兰儿帮她化妆。将自己的气色打理好。
“你和小风子的办事能力，本宫还是放心的。若是没有你们两个这么多年的相助，本宫再如何也不能像如今这般轻松。”
“只是今日的事情到底是一桩大事，定是要瞒住后宫其他人的好。”
很快，小风子就快步走了进来。
“皇后主子，大阿哥到了。”
苏婉宁轻轻颔首，“让永璜在外厅等着吧，记得给上茶水和点心。这么早过来定然是肚子空空的。”
等到苏婉宁的妆容都弄好后，才笑着缓缓走了出去。
待兰儿和小风子退出去以后，苏婉宁才看向永璜。
“皇额娘可是有什么事情要交代儿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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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婉宁笑着将点心盘子往前推了推，“有什么事儿本宫不急这一时半刻的，你先垫垫肚子。”
永璜也着实是很饿，便也没有客气，大口大口的吃了起来。
这副吃相怎么瞧着都不像是一个心计深的孩子该有的样子，看着就像是一个涉世未深的孩童般，憨憨的。
等到暗卫们大多数都被人调走以后，苏婉宁接收到了来自兰儿和小风子的信号，才缓缓开口。
“昨儿无事翻了翻内务府那边的档案，正巧翻到了七年前的一本旧册。”
“本宫现在想想，其实这日子过得也着实是快了些。”
“上面记载的都是过去的一些事情，也有当时赏赐下去的东西。”
“本宫记得你的皇阿玛很是宠爱你，因着你是他的第一个儿子，就连你启蒙后习字，用的都是只供王爷们才能使用的宣纸。”
“那宣纸造价极高，又因着质地柔软，颜色也很是护眼而得到皇室中人的推崇。”
“最要紧的，是那宣纸不管放置多久，墨迹都像是新的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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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年前，本宫亲手教你如何快速的将账目归类，又教你如何盘活一桩买卖，完成一笔交易。”
“永璜，皇额娘这些年待你如何？你只管说实话就是。”
永璜一听自家皇额娘提到了宣纸和七年前，不由也想起了自己曾经做过的事情。
当时他弄丢了那张药方后一直都战战兢兢的，借故到景仁宫好几次也没有找到那张药方。
原以为可能是被自己带出去烧了，或是被哪个不识字的宫人捡起来扔了，万万没想到那张药方竟然在自己皇额娘的手中。
苏婉宁见永璜瞬间绷起的神色，还有那故作镇定的样子，就知道自己所想的没有错。自己的心里也有些不舒服起来。
“儿臣这么多年多亏了皇额娘的悉心照料和精心教导，没有皇额娘的栽培就没有儿臣的今日。”
“整个后宫之中，唯有皇额娘对儿臣最好。”
“这么多年若不是有皇额娘、永璋弟弟和璟玔妹妹在，只怕儿臣此时在哪儿都不清楚。”
“皇额娘，您有什么话直说就是。只要是您问的，只要是您想知道的，儿臣定然全都告知。”
苏婉宁听到此处，眼神也不由微微闪了闪。
“永璜，高皇贵妃她人如何？”
永璜心里更是有数了，自己做的事是被自家皇额娘知晓了。
“高皇贵妃也是极好的人，想必皇额娘问及此事，应当是查到了什么。”
说到此处，永璜也起身跪在了苏婉宁的面前。
“儿臣自知有罪，不该下毒药谋害皇贵妃。”
“可若不除了她，她有了身孕，定然是要夺了皇额娘您的皇后之位。”
“论家世背景，论皇阿玛的宠爱，高皇贵妃比皇额娘您更有胜算。”
“高家权势越来越大，若皇后之位是高皇贵妃的，您又该如何？”
“儿臣从未有过想要做嫡子的念头，可皇额娘您这么多年为大清做了多少事，为后宫的安稳付出了多少，儿臣都是看在眼中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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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时高皇贵妃虽然与皇额娘您极为要好，可若是她登上了那个位置以后呢？”
“当你们的共同敌人被铲除掉了，皇额娘您就是高皇贵妃唯一的绊脚石。”
“不管是为了您好，还是为了弟弟妹妹们好，您都不能倒下。”
“儿臣是个命好的，有您这样好的养母。可若是您被设计陷害了，弟弟妹妹们以后的日子会如何，谁又能说得清呢？”
“原本儿臣是打算收手的，可您在景仁宫禁足的时候，高皇贵妃甚少关心您，还理所应当的留在永寿宫安胎，事事不管。”
“皇额娘，您在景仁宫时就想着将最小的六弟和三妹托付给了皇祖母照顾，可有想过其余的几个？”
“儿臣倒也还好，璟玔妹妹也过得不错。可永璋弟弟正是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的年纪，被宫人们嘲讽到回到殿里就哭您是没瞧见！”
“为何永璋弟弟在您禁足那半年后变了那么多？皇额娘，永璋弟弟如今的脾气和秉性都是当时造成的啊！”
“永璋弟弟高热不退，儿臣去求高皇贵妃，可高皇贵妃身边的吉祥姑姑说高皇贵妃有了身子，好不容易睡下了，不宜打扰。”
“又说儿臣是半大的少年了，理应自己想解决的法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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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儿臣那一夜和璟玔妹妹守着永璋弟弟不敢睡，生怕这一睡下去永璋弟弟就出了事。”
“那次后，永璋弟弟就烧坏了脑子。虽然人没有傻，可学习的能力到底是弱了太多。”
“皇额娘！有个事儿您现在还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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