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那熟悉的箭声，刘晖反应极快，连忙拿剑劈去，却只堪堪劈歪少许。
柳阳没提防有暗箭射来，一时前有狼，后有虎，两相夹击，她躲闪不开，顿时被那箭射中了右臂。右手乍然吃痛，无力握剑，紫电便掉落在地。如此良机，那羌人怎会错失，趁势拿刀捅向柳阳胸膛。
刘晖眼睁睁地看着柳阳倒地，顿时心神俱裂，他一声怒吼，几个纵跃，彷如凶神附体一般，拿剑将那羌人连劈带砍，刺了好几个血窟窿，直到那人人头落地，倒地气绝方罢。
柳阳疲惫地合上眼，嘴角带着淡淡的自嘲。
果然，还是本事不济啊，才第一仗，就身死沙场了。
“阳阳，你撑一下，我一会就带你回城。”
刘晖抖着手解开柳阳的战甲，她的甲胄经了多日激战，早已破败，今日，终于没能护住她的要害。
刘晖顾不上看她被血浸染的战服，连忙点了周边几个穴道，又从旁边的尸体上撕下布料，包扎压迫止血。
柳阳的右臂，羽箭还稳稳地插在上头。这是一支大周军中的箭，激战如此多日，箭应该早已射光，此时怎么还会有多余的箭?
刘晖抬眼看去，羌人得了号角命令，已如潮水涌退，慢慢撤离，直至不见，只留下一地零散的尸体。急切间，又哪里去找刚才射箭的人。
三千人，经了此役，这时存留不足一千之数，只能回去再做排查。若是真的有谁对柳阳不利，背后下毒手，被他查出来，定要将他千刀万剐。
听到刘晖的呼喊，柳阳吃力地睁开眼，此时，她只觉得对不住刘晖。因了自己的胆小懦弱，竟不敢面对无辜的刘晖，那一片真挚的感情。
她轻轻握着刘晖止不住发颤的手，微笑着，眼神渐渐涣散起来，声音细若游丝，带着歉疚道:“阿晖，对不住，我先走了。”
刘晖此生从未如此绝望，他心碎欲绝，又不敢大力搂抱着柳阳，泪不禁滑落下来，一滴一滴，滴在柳阳脸颊上。
他死命摇头道:“不，阳阳，你相信我，我们都会好好的，你说过，要陪我走到老的，阳阳……求求你，你想想念恩，他还那么小，你不能扔下他一个人啊！”
念恩?柳阳心中一软，迷迷糊糊地想到，难不成，对春娘的承诺，竟要食言了吗？
军医只余一人，伤员无数，他实在分身乏术。刘晖虽想将他强拎过来，最终还是自己动手，拿药给柳阳的臂伤包扎好，接着又从她身上找到一瓶止血补气的药丸。刘晖不知药量多少，倒了一捧，悉数喂了下去。
柳阳早已昏迷不醒，四十里地，平时策马轻松就到的距离，此刻刘晖却不知所措起来。柳阳的伤靠近心脏，出血本就多，此时要如何安稳又快速地将她带回吕城去?
看着柳阳越发惨白的唇色，生命一分一毫地流逝着，刘晖将心一横，抱起柳阳，上了马，驱策着向吕城奔驰而去。
途中他遇到王胜赶来救援的先锋骑兵，刘晖一把拉住王胜，急切地道:“柳阳有个徒弟，叫乔磊。你让人找到他，马上带到我的军帐去。”
又拿出一支箭，交给他，郑重地道:“这是伤了柳阳的箭，凶手如果没死，应该在这次剩下的人当中，你帮我仔细查清楚。”
王胜见柳阳血色全无，想来是受了不小的伤，他没有多问，将箭收好，又连忙交代下去。
刘晖一路将内力护着柳阳的心脉，到得军帐，乔磊早已等候在那。他接过柳阳，只觉触手血渍冰冷而粘稠，想必失血极多。
乔磊一边抱进帐中，一边不客气地吩咐:“火盆，热水，布巾，白酒，衣物。”
刘晖赶忙吩咐下去，随即跟着进了帐篷。
乔磊将柳阳放在榻上，拿起剪刀，咔咔几下，便将衣物当胸剪开。亲兵将东西送进帐篷，又迅速弓着身退了出去。此刻的刘晖浑身散发着冰冷的气场，谁敢在他面前找死。
刘晖很想问问，为什么柳阳不收个女徒弟，任谁看到自己未婚妻的身子裸露着，尽管是在救命，应该心情也不会好到哪里去。
乔磊很快缝合处理好伤口，接着便要为柳阳擦洗更换衣物。
刘晖开口制止道:“你先去开方抓药，这些交给我来处理就好。”
乔磊闻言，搁置下手中的布巾，退到一旁，默默开起药方。
只听刘晖问道:“阳阳可要紧么？”
乔磊顿了一顿，道:“小姐失血过多，又伤了肺脏。我的医术不如小姐，只有两成把握。”
“两成把握?若是再加上军中医士呢？把握可会大一些?”
乔磊低头垂目:“军医只会一些简单外伤，小姐是血气胸，这个，只怕他们是无辙的。”
刘晖胸口一片闷痛，强撑着安慰自己:“没事，我这就请吕城最好的大夫过来，还可以将外科圣手江太医请来。”m.sxynkj.ċöm
“小姐说过，大面积血气胸，要把气体和液体抽出来。只是，小姐一直没有找到可用的工具。”
刘晖颓然坐下，看着柳阳道:“连她都没有办法，找到替代工具吗？”
乔磊道:“有一个办法，只是风险极大，要是小姐来操作，效果可能会更好。毕竟这种情况，我没有处理过，只是听小姐讲解过过程。”
刘晖眼中倏地生出几分光亮来，身体仿佛又有了一丝气力，他勉励道:“你尽管去做，有什么事，我决不叫你担着。”
“是。”乔磊拿着开好的药方，递给门外的亲兵去抓药，自己则想着准备需要用到的工具。
刘晖将被子给柳阳掖好，问道:“你们这次怎么没有随阳阳一起?”
乔磊头也不抬地道:“自从程校尉一走，我们就被调开，没和小姐一处了。否则，有我们在身边，拼死也会救了小姐。”
刘晖心中一动，道:“就是那个为了阳阳，和我动手的那个校尉?可知是为什么调走?”
乔磊摇摇头道:“不知道，他走了，我们也有小半年没看到小姐，可以说虽在咫尺，却音信全无。”
刘晖皱眉道:“怎会如此之久没有消息?”
乔磊沉思着道:“我和公子、月英他们都能互通信息，唯独小姐这里，仿佛被隔离了一般，既见不到她人，她也没有消息传出来给我们。”
都怪自己大意了，竟让人钻了空子。刘晖强压着怒火，道:“这件事，我会调查。阳阳最近就交给你照顾了，剩下的魑魅魍魉，我一定不会放过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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