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船长已经告诉过我这种信仰的威胁性了,所以我认为,原始月亮也并不是伟大母亲的真正化身。”
看着戈达落下去惊起一片水花,弗兰克的语调稍微有所停顿,但还是继续说了下去。
“事实上,我依旧在试着从万事万物当中,发现伟大母亲的恩泽和启发。”
“..啊,不谈这些了,船长已经收走了我的泥土一年多了,虽然我还是很怀念当初的耕种和杂交实验,但现在,更重要的是履行好我作为大副的职责。”
“当然,我明白。”
厄兰兹一手搭在船舷边,眼睛盯着在海里扑腾着的戈达,随着指尖角度反转,成片星芒环绕着厄兰兹亮起,一束束飞出,在空中聚合成星光构成的阶梯。
两分钟后,满脑袋海水的戈达顺着星光阶梯走回了未来号的附属舰船,用力地抽动着鼻子。
“老天...这次是我的锅。”
戈达无奈地裹着毛巾瑟瑟发抖,在弗兰克用非凡能力治疗好戈达的受冷感冒后,厄兰兹又打了个响指,用法术烘干戈达身上的水分。
“谢谢....妈啊我的头发里全是盐..!”
才感受到身体一轻,水分离开的同时,皮肤也变得干燥疼痛,在一阵拍打之后,他才勉强把身上大部分皮肤上一层粗糙的海盐拍掉。
在弗兰克的招待下,两人进入了船舱里暂作休息。而弗兰克则走到甲板上,朝着别的舰船大声呼号,传递着两人已经抵达的消息。
坐在房间里,一种闷热潮湿的感觉罩在浑身,仿佛他们正身处于某些生物的口腔里。
厄兰兹环顾这间房间,木质的墙面,舱顶,桌椅,几乎都产生着一种异样的颤动感....
或者说,这房间里的所有东西,都和活着一样,在搏动。
戈达端着弗兰克准备好的牛奶,迟迟没有动口,似乎在等厄兰兹占卜确认。
“嘿,厄兰兹。你抖个啥?”
嘴上这么说着,戈达的手已经朝着别着手枪的腰带处摸去。他专门做过防水处理的火药和弹仓确保了那手枪随时都能激发。
“这房间里的所有东西似乎都具有活着的特性。”
厄兰兹用左手大拇指压住食指和中指,轻弹出一束寒光,把木桌子砍出一道缺口,然后那木头以清晰可见的速度,朝着地面流出一束细细的,黑红的血。
嗒,嗒,哒哒哒哒...
一开始只是滚落的血珠,然后这血珠连贯成串,在地面不停地溅起污血。
靠着质变到“星象师”程度的“快速仪式”能力,厄兰兹同时在自己和戈达身前竖立起灵性之墙,把那些溅起的血液全部拦下,而此时门外弗兰克的脚步也逐渐靠近。
厄兰兹见状很自然地拿起一个桌上摆放着的苹果,抽出仪式匕首擦过一点血迹,摆放在桌子上。
“哦..!不用道歉的,我偶尔也会这样,它们还有些脆弱,不小心擦到就会受伤严重。需要重新培植...”
弗兰克打断了厄兰兹本打算辩解的话头,似乎这件事情本身就是很寻常的小意外。
他走到木桌前,随着他双手的触碰,整张桌子迅速开始变黑,发出甜腻的腐臭味。
原本结实挺拔的结构也开始朝下变软,坍塌,迅速融入甲板。仿佛在一瞬间就走完了常规生命的循环过程,回归了大地当中。
“且慢。你这话的意思是,这是你的实验?”
戈达抬起手,问出了厄兰兹也打算问的问题。
“是的,不过别把这事情和船长说..她看到我做研究不会很高兴的。”
“我不能否认你的才能..但确实不要做这种研究。”厄兰兹略微点头。
“..我倒是觉得,你很有天赋,如果能系统性地得到培训和帮助,应该能培育出那种稳定有优良性状的作物,帮助更多人吃饱饭。”
盯着地面的那摊血迹,戈达斟酌了一下才开口。
“我曾经做过一个统计实验,后来我发现超凡特性导致的性状改变是深入遗传因素的,即使孩子不具有任何超凡特性,依旧能够将这种特性遗传给后代。这意味着,即使是利用非凡特性杂交出的作物,应该也能够维持这种性状...”
戈达一边说着,一边从指尖溢出金色的灵性,勾画出精准的图表和统计图。
“也就是说,你不反感我的研究?”
弗兰克的语气中充满了纯粹的喜悦之情,双眼甚至也跟着有所发光。
“额...某种程度上来说..是的?”
这问话显然没有跟上戈达的思路,但看着对方充满憧憬和期待的眼神,戈达还是点了头。
“我的前助手也是个工匠,你比他更开明!我知道你肯定不会介意和蘑菇...”
“嘿嘿嘿嘿,伙计,打住,打住,我的意思是说...”
正当戈达试图辩解的时候,厄兰兹冷不丁地略微偏头。
“我打赌你是造不出来高产的小麦,所以才岔开话题的,弗兰克。”
“这说法很伤人,朋友!”
“——诶对,没错,你就是不行。”戈达见到有机会转移矛盾,立刻出来帮腔。
“我会做到的!只要给我一捧泥土和一些种子..”
在两位知识途径的非凡者越发娴熟的双簧艺术下,弗兰克很快就被绕进了两人的逻辑陷阱里,回归到了正常而有点迷茫的状态,似乎还在思考“我是谁”。
“所以,你们的那位船长,是有什么事情暂时不能来吗?”
戈达见时机合适,立刻抓住重点提问。
“船长这一年来都很忙..但别的船上的人已经联络了船长,她很快就会来的。”
“那就好。说起来..罗纳呢?”
在得到肯定的答复后,厄兰兹把注意力从脑海里的星图中挪回现实,朝着戈达提问,同时,戈达脸上的笑容就像一个烧过头的白炽灯那样,啪的一声消失了。
“逃走了。他被机械之心们抓住的时候,肚子里缝了一瓶什么药,因为他故意在地上磕碰,碰碎了,他一下子就摄入了我总共用药量的几十倍...”
“我不知道怎么和你描述那东西。但我发誓,那不是...呕...”
回忆起记忆里的那东西,戈达就忍不住开始干呕,幸好他什么也没吃,并没能吐出什么东西。
“我明白了。也就是说,他没救了,对吧?”
“....虽然我很不想这么说,但,的确。我甚至不知道他是怎么活下来的!我更不知道是什么东西在支撑它活着!那根本就不科学!你明白吗?那种怪物,那种违背了热力学第二定律的东西..”
戈达的语气变得有些歇斯底里,而厄兰兹眼中则凸显出一个熔金色的巨龙符号。
“我明白,没事的。”
靠着一个弗洛伊德原型疏导术,他暂时地将戈达内心的情感安抚处理住,转而开始思考自己是否有暴露的危险。
正常情况下来说,如果要证明我是伪造身份,能从“亚伯拉罕家族”“旅行家”两方面来揭穿,我展现的任何法术都能被归纳于“被记录”,因此并不容易被拆穿。
真正容易被拆穿的地方在于,“亚伯拉罕家族”这回事。虽然仿造了他们传统的黑发挑染白色这种审美风格,但他们家族内部的神秘学知识,却不是我能伪造的。
人证已经全部死亡,唯一有可能的是物证...
物证...
我是不是给布洛尔留了两枚宝石符咒?
有一枚被布洛尔用了,还有一枚.....
“他们去抓人的时候,是不是德威直接消失了?”
厄兰兹满脸冷汗地转过头,看向神情同样凝重的德威。
“..对。我听说他是传送逃跑的。”
“...完了。我疏忽了。”
用力在空中一锤,厄兰兹猛地站起身来,来回在甲板上踱步,靠着冰冷的海风平复自己复杂的心情。
而远在大洋彼岸,德威正把脚翘在一副伤痕累累,血迹斑剥的身体上。sxynkj.ċöm
“...所以,你确定,这不是你们亚伯拉罕家族能制造的传送符咒?”
其实,根据散落在地上的那些蓝色条状传送符咒,德威就已经可以确定这点了。
只是,折磨一个无辜的人很有趣。
看着这家伙一边哭喊着一边说真的没有区别,德威就想继续把这人的鼻子笔直切开,扯着他的神经,逼迫他自己亲口承认虚假的事实。
这才叫生活。
不能满足自己欲望的生活,就是囚笼,就是受难,就是折磨!
他永远热衷于让别人在欲望里沉沦,而唯有他能享受这一切。
“德威先生...德威先生..求求您..让我来..让我来折磨他...我需要他的尖叫...我需要他痛苦...”
一个蛇一样呓语着的声音从德威脚边传出,血肉模糊的罗纳用关节凸出的双手在地面爬行,两枚充血红肿的眼球从满脸的血污下疯狂地抽动,参差不齐的牙齿中喷出恶臭的气体,和残缺的声音。
“滚去玩吧。”
就像把吃剩下的残羹赏给狗一样,德威站在落地镜前,整理着自己的衣冠。
而在他把金怀表体面妥当地放在自己口袋中时,罗纳正在用牙齿撕扯那个人的手指甲。
“叫啊!叫得更大声点!!还不够!!”
德威蘸着发油,把自己的头发整理地梳理,罗纳则用双手活剥着头皮。
“我需要它!!!求求你..求求你..继续叫吧!!谁允许你停下的...叫!!”
尖叫声就这样,一声接一声,每一次更加凄厉的嘶吼之后,都夹杂着沉闷的钝响,撕扯,破碎和溅落的声音。
直到最后一声啸叫也从那个可怜人的声带里被榨取干净,罗纳才停下了手,他脸上的血污逐渐消失,破损的皮肤也得到了修复,整个人仿佛短暂地重获新生。
德威则把红色的正装扣好最后一颗纽扣,拿起漆成黑色的人腿骨手杖,他考究得和任何一个绅士一样。
“德威先生...德威先生...我...”
罗纳喊着德威的名字,似乎还想得到更多的受害者。
“滚吧,你没用了。”
德威甚至没有正眼看过一眼罗纳,只是嫌恶地抬起腿,然后一踢,那团令人憎恶的血肉就在落地窗的碎裂声中,和瀑布般的玻璃碎片一并滚落到地面。
随便捡起地面的一枚符咒,靠着“赋予”这符咒强欲,它被强制触发,携带着德威穿梭灵界。
在过去,他有很多名字和化身,有很多身份和伪装,而其中一个,就是史蒂芬·卡朋特。
世界上有很多聪明人。
世界上也有不少神秘学大师。
同样的,能制造符咒的人,也不少。
但有一个人,他同时是这三类人。
并且还是一个穿越者。
那么此时,答案呼之欲出。
埃尔道斯·厄兰兹。那个当初居然敢扰他度假休息的蠢货。
穿着猩红色礼服的男人站在阿瓦霍郡地铁站中,等待着那一班开往第二罗塞尔学会的车。
他将在尽情纵容这一次“复仇的欲望”之后,彻底消化完成欲望使徒魔药。
而埃尔道斯·厄兰兹的死,将会成为他获得神性,继续游戏人间的门票。
只有他是独一无二的,除此之外的人,都得死。
用完之后的人,就都是垃圾。他们怎么活,怎么死,都是活该。
而此时的罗纳,正和蠕虫一样用力地在地上爬行,他血肉组成的身体正在一条条地崩溃,脱落,他需要尖叫,需要痛苦,只有那样他才能活下去...
一个怀里抱着面包的男人走过了街道,他或许是想回家...
但此时罗纳的脑袋里只想摆脱疼痛,当别人尖叫的时候,他能听到父亲在呼唤他,能闻到家里的茶叶香味...对..他们不会死..而他可以回家了..
回家...
回家....
想到这里,他血肉模糊的脸上浮现出一个痴愚的笑容。
走在街上的诺丁森先生看到巷子里那个爬行的醉鬼,暗自觉得倒霉,怎么在费内波特都能遇到这种人,便试图快步走开。
脚腕处的疼痛感让他停住脚步,他低头看去,是那个“醉鬼”伸出的手和铁钳般绞紧了他的脚踝。
“喂...滚开!”
诺丁森有些恼怒地抄起手杖,敲打着那人的脑袋,当他见到半截粘着黑色头发丝,和别的秽物的头盖骨打着转落到地面的时候,那张泪水把血污冲开一条痕迹的脸才暴露出来。
“求求你..求求你...不要走..我迷路了..我好想回家...我想回家...”
那哭泣着的血人不停地把手往上握住,一边说着话,舌头一边脱落。
“救命!!治安官!!!救命啊——救命——”
一阵天旋地转,诺丁森手里抱着的面包滚在地上,吸饱了阴沟里的污水。
“救——唔..救命——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血光盈满了罗纳的双眼,而他血泪和流的脸上却浮现出了满足的神情。他捏住诺丁森的大肠,用力地朝着外面拉扯,在痛苦到极致的惨叫声中,他痴痴地微笑着。
“爸爸...我回来了...嗯...我没事...我会好好读书....”
“我不会再逃学了...我会做个好孩子的...真的...”
“你看..!我给你带了最好的茶叶,我们可以一起喝茶,喊上妈妈和姐姐...”
似乎是急于证明自己,他伸手活生生拽下还有黏膜的肾脏,双手捧着献给空无一人的巷道,有些羞涩地笑着低下头,父亲无形的大手正慈爱地摸着他的头。
一束银色的星光猛地亮起,从远处奔袭而来,把罗纳高高打起,狠狠地摔在地上。
美好的幻想突然破灭,他跪在地上抽泣着,泪水从布满光头的眼睛里一起涌出。
“...为什么...为什么...我只是想回家...我只想回家...我有什么错...”
“我好想爸爸...我不会再逃学了..我会好好背书..求求你让我回去吧...哪怕就一会...”
“求求你!!我发誓我会每天都饭前祈祷,我不会再偷偷扯姐姐的头发...”
罗纳哽咽着,用血肉模糊的膝盖跪在厄兰兹面前,双手虔诚地合拢。
黑暗,扭曲的枪口对准了罗纳的额头,那双铁黑色的眼睛轻轻合上。
“欢迎回家。”
砰。
黑塔形状的子弹,被猛地推进了罗纳的颅骨里。
罗纳张开嘴巴,张得很大,很大,但什么声音都发不出来。
他的腮帮子开始鼓起,连带着他的每一寸皮肤,都开始膨胀,充气,变成大小不一的鼓包和囊肿,仿佛下一刻就要抵达极限,彻底炸开。
一个个方形的凸起从那些鼓包上凸出,有什么东西迫不及待地想要钻出。
尖细,而长的悲鸣,从罗纳的嘴里发出。一张张铁黑色的塔罗牌从他的嘴里飞出,那是用他的血,他的肉,他的灵,他的骨做成的。
一张张黑色的“塔”,纷纷扬扬地飞到空中,像魔术散场之前的盛大礼花。
而罗纳的身体则越来越干瘪,直到他的眼睛流不出一滴泪水时,“塔”铺满了两人的尸体。
“妈妈.......”
那声没有来得及说出的话,由颤动着的声带在断裂前念出。
厄兰兹没有停留,压低帽檐,转身离开了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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