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几天,厄兰兹过的并不算太高兴。
每当他们开始演练,进入到献祭仪式展开这个步骤的时候,他作为这个仪式的中转站,必须先接受A的祈祷一次,再接收A的祭品,在B的仪式下传递出祭品。
两个人同时颂念他的尊名就足够打断他的思考了,他很庆幸自己没有真的选择让别人信仰自己,否则必然要花很大功夫研究自动响应这块。sxynkj.ċöm
这些苦修士们平时也有相当程度的配合,只要进入了这种状态和模式,熟练起来也很快。
当然,这个过程中也涉及到了集众艺术的利用和一些简单的超心理学知识。毕竟为了短时间内训练出有素质的团体,厄兰兹是不会吝啬于动用他疯狂的学识的。
在摩斯苦修会们演练的时候,麦提格斯也忙着筹备自己手下的成员。
在节制派被重创之后,大部分非头目成员全部死于非命,即使现在首领蕾妮雅略有恢复,在某些组织的帮助下取回了五分之二的身体残缺部分,但也还是缺乏基础成员。
除了鼓动人群抗议之外,他的大部分精力都花在了搜寻合适的成员上,必须要确保这些人有值得信赖的品格,不会轻易被放纵派的话语蛊惑的意志...
“我希望没有打扰你的工作。”
青黑色的屏障随着平淡的语气而来,厄兰兹抬起眼看向麦提格斯,从对方的眼睛里,映照出的是厄兰兹始终板着的那张长脸。
在某个厄兰兹自己都不知道的时候,他就已经变成了别人眼中神秘而危险的人了。
而他现在才意识到这件事。
“哦,那倒没有,时间总是挤得出来的。怎么,要来根烟吗?”
从自己右胸口袋里拿出两根早已经卷好的拜朗卷烟,厄兰兹抬起右半边眉毛,抬起手谢绝了。
“不用,谢谢。我抽不来烟。这次来是有个东西要给你。”
随着厄兰兹的手探进传送之门里,他从门里拿出了一把乌黑的蒸汽步枪。
“我对机械实在是不入门,做这东西炸了我的手三十五次。但现在,我已经确定它可以正常使用。如果我的老朋友还在..他肯定能做的比我好很多。”
这么说着的时候,厄兰兹下意识地甩了甩自己的右手,那里被火药炸了十八次。
“呃..不好意思。我是说,这把枪的使用方式我写在书上了,用或者不用都是你的自由。不要试着占卜这把枪,那是白费功夫。”
青黑色的屏障和来时一样无声地消融了,只剩下端着这把枪的麦提格斯和地上一本写好的书。
掂量了一下重量,它的分量感让麦提格斯想到了故乡。
尝试性地扣动了一发扳机之后,一枚青蓝色的魔火从腰间枪口处涌出,在空中无声地划过。在原地愣了一会之后,他笑着看向这把新枪。
“哇,酷。”
所见都尽收厄兰兹的窥秘之眼眼底,他不再看麦提格斯那边,闭起眼开始收拾自己的施法材料和道具,开始为明晚的行动做准备。
今晚血月即将高悬,回到自己家中的麦提格斯熟练地打开柜子,收拾好武器,拿出厚重的铁链和嘴罩,先是固定在脑后,把嘴罩住,然后是捆住两腿,固定在椅子上,再后是身体,最后是把手锁在椅子的三重镣铐上。
空出的右手熟练地拆开铁皮盒,取出里面调制好的药剂,针头艰难地刺破坚硬的皮肤,把两针灵性抑制合剂打进血管。
很快,麦提格斯的脑袋变得昏昏沉沉,口中弥漫着轻度铅中毒的甜血味。他操纵自己的活尸把右手也固定住后,解除了自己施加在活尸身上的非凡能力。
在黑暗中,他盯着窗外黑色的天,等着云层破开。
猩红的血光刺破云层,像滚烫的沸水泼在麦提格斯的皮肤上,捆着他全身的锁链开始剧烈地颤抖,发出叮当作响的刺耳声,整张脸在剧烈的痛苦下抽搐,仿佛癫痫发作。
皮肤上正常的血色飞快消退,只剩下映照血月的苍白底色,他的面部骨骼开始融化,拉长,变成类似于狼或别的动物的样子,发出凄厉而尖锐的咆哮声。
散落在整个拜朗的节制派成员们,此刻都像这样,在一轮血月下痛苦地抽搐和挣扎。
躲在巷里避风的孩子们把脑袋埋在破布片里,祈祷着自己不会被恐怖的怪物抓走。
在神秘缺乏管控,迷信和超凡并存的南大陆,尸体永远不会少。
厄兰兹的窥秘之眼冷眼看着麦提格斯挣扎而痛苦,抬起手平静地切开在街头捡到的尸体。
他低头看着尸体发青的皮下组织,知道这是饿死的人共有的尸体痕迹,肌肉的溶解程度非常高,胃袋里还有泥土和秽物,从食道的破损程度来看,是强逼着自己咽下去的。
灵的溃散程度不高,死亡时间应该是三个小时以前。
在做出这些判断之后,他抬起手,虚幻地穿过尸体的胸膛,从里面扯出一个彷徨的魂灵,然后平静地,一点点把这个灵揉成球状,封存在旁边的玻璃罐里。
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他越来越不能共情别人的痛苦,越来越无法珍视别人的性命,一种超脱的漠然逐渐笼罩在他心头。
这种情感淡如薄雾,却只在很少的时候才能被察觉。
如果不是麦提格斯那么痛苦地在挣扎,他甚至没有意识到自己已经冷血到了这个程度。
神性。一个并不陌生的名词,从根本意义上区分序列四和以下层次的单词。
它意味着非凡者由人转换为非人之物的程度,体现为逐渐失去与人的共情能力,思考方式越发以个人利益为出发点,受感性影响的程度更低。
这是生命形态变化的必然影响。
厄兰兹这么思考着,与此同时,越来越多的各种想法开始涌现,那些并非全部由他而生,许多是以他从未想过的角度和方向在诠释和理解。
抓住这个机会,他抬起手施展了一道自己设计了很久的秘术,靠着这秘术,他收拢起这些思考的模式,记下它们是如何反馈在自己身上的,并最终将其固定。sxynkj.ċöm
在那种极度冰冷的状态下,他抽离出了一部分自我,并暂时稳定在这个状态。
于是,基于一个不完全出于利益的决定,他打算帮助麦提格斯。
就在麦提格斯痛苦地挣扎时,一个戴着铁黑色棱形面具的人站在了他身边。
他的穿着很古板平整,深黑色的晚礼服和老式的多褶领花,让人觉得此人刚从某本第四纪的剧本里走出。
这位略微抬起头,避开血月的光芒,用一种近乎吟诵的语气开口了。
“还有另一些灵魂,远远站着。”
一阵模糊的幻境笼罩在麦提格斯的视线前方,暂时分担了他眼前痛苦的幻像和眼球的抽动。他用力地眨眼,把流进眼睛的冷汗挤出去,试图看得更清楚一点。
他看见了许多身影,孤独地站在一条河流的末尾,那些背影有的他熟悉,有的他未曾见过。
其中一个,似乎是他自己。
“孤独地,在未来时代的尖端;”
那个背影转过身,变成了朝麦提格斯微笑的他自己。
“他们将给世界另一种脉搏,”
“另一颗心。你们难道没听见...”
“那伟大进程的前奏?——”
灰雾在他眼前骤然弥漫升起,抚平了他身上所有的痛苦,让他隐约间看到高悬在灰雾之上的光茧,无风而轻轻地摆动。
“听一听吧,世界该哑口无言。”
戴着手套的右手轻拍麦提格斯的肩头,在所有锁链轰然解开的同时,在他视线高处的那些光茧也全部溃散破灭,化作一束束流光涌入大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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