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多事之秋,汝南王顾不上也是常事。”陆与之倒是平静,“不过既然消息闭塞,加之王爷有意隐瞒师傅跟他和离之事,那严三儿一时半会儿也会忌惮师傅的身份,想来不会怎么样的。”
这一点温容自然知道。
但她担忧的,并不是这个。
“如今自然无事。”温容眉头微蹙,“我担忧的,是将来。”
她早晚是要离开十里亭的,如意堂是要交给齐班主等人来打理,她最多安排几个人在这边当帮手。
届时没有了她,严三儿岂不是又要开始寻衅滋事?
当初他可是能睁着眼说瞎话,不认严居池的信物,一心只想钉死她偷盗的。
被温容这么一说,陆与之的表情也凝重起来:“那……师傅预备什么时候离开十里亭?”
“还没想好。”温容一提起这件事就头疼,“至少要等到大都那边回信,知道了那边的状况,才好定下归程。”
被严三儿闹了那么一出,隔日元宵,如意堂却是出了一回风头。
元宵之日,一大早温容就去了如意堂,看着底下的人布置收拾,一回头,门口已经十分热闹。
有的是提前来问,什么时候开唱的,有的是不知哪户人家的家仆,过来询问是否还有雅间的。
“严三儿捧过的勾栏瓦舍,大多都在十里亭出了名了。”陆与之也来帮忙,见状跟温容解释,“他虽然跋扈,但是在十里亭却是跟个风向标似的,经他之口赞扬过的戏园子,花楼,没有一处不热闹的。”壹趣妏敩
温容冷冷挑眉:“就因为他曾经是汝南王府的家仆?”
陆与之不置可否。
但是表情已然十分明显。
“那我还得谢谢他昨儿过来捧场了。”温容讥讽似的轻声说着,“不过也好,他好歹能忌惮一段时间,今儿能让如意堂起来,之后的事情我想办法。”
元宵当晚,整个十里亭华灯初上,四处都是灯会,人来人往好不热闹。
容斯一身鲜艳的红,披着大氅拎着花灯,高高兴兴来如意堂找温容。
如意堂已经开唱,来的人不少,台上齐莺莺唱崔莺莺,倒也博了个满堂彩。
温容在二楼的雅间看着,心总算是放下来。
一打眼瞧见容斯,温容挑眉。
那人耳聪目明,在人声鼎沸之中,倒是一眼就瞧见了二楼的温容。
只见容斯笑吟吟的,拎着一盏兔子灯,站在一楼冲温容的方向挥手。
温容没搭理,他也不气馁,拎着灯就上来了。
“瞧,我专门给你挑的,喜欢吗?”容斯献宝似的,将宫灯递到温容面前,一副讨好的样子,“今年的大鳌山好看的很呢,反正这边有人看着,咱俩去瞅瞅?”
俩孩子早都让容斯派了茗雨,带出去看花灯去了,他是瞅准了如意堂这边,不需要温容再做什么,才巴巴地过来请人家去看灯。
陆与之充当了一回店伙计,在楼下奉茶点菜,好一会儿才挽着袖子喘着气上来。
“今儿人真够多的,就这还有人过来询问,有没有地方坐的。”陆与之笑容掩不住,“也不知道这生意能好多久。”
温容倒是不以为意:“生意好恐怕也就这一天,没谁日日都听戏的,今儿就是赶上了。不过只要能让十里亭的百姓知道有如意堂这么个地方,别的都好说。”
“我瞧着你是没想把这生意做多久,就是想以后有个落脚的地方而已。”容斯一语道破温容的想法,“如今眼看着边境要起战事,戏园子这种地方,能开多久呢?”
温容不置可否:“能开多久是多久。”壹趣妏敩
容斯轻笑:“那去看灯?”
陆与之睁着眼装傻,替温容解围:“成,咱一起呗?这些年的元宵灯会我也没能好好看过。”
这话一出口,自然换来容斯一个瞪眼。
陆与之只当不知,咧着嘴傻笑:“嘉儿也在楼下帮忙的,也带上他一道去看看灯。”
“成。”有了陆与之,温容也好应下容斯的邀请了,一脸的光风霁月,“走吧,一道去看看。”
容斯嫌弃似的看了陆与之一眼。
但却不好说什么。
来请人去看灯的是他,他总不好再反悔。
跟齐班主知会了一声,温容披上大氅兜帽,跟几人一道出了门。
诸嘉也跟着,到底是孩子,一走到街上就止不住的露出兴奋神色。
陆与之见状,干脆给了诸嘉银子,叫他自己去逛着玩。
诸嘉从小在十里亭长大,到处都熟门熟路的,自然不怕他走丢。
街上火树银花,处处可见都是精美的灯盏,东街尽头的大鳌山,离着还有百步的时候就能瞧见,十分壮观。
彩灯闪烁,绚丽的焰火一层接着一层,温容拢着大氅,缓缓的走着。
身旁的容斯和陆与之比他兴奋些,看到灯谜就要猜,看见糖人就要停步问,然而如此的热闹之中,温容却是格外的冷静清醒。
心跳声和呼吸都格外清晰了一些似的,让她有种说不出的淡淡哀伤。
好像每每越是这样的节日,她就越有种冷静清醒的孤独。
不知道走了多久,走到一处拱桥上,温容一回头,容斯和陆与之在一处摊子前,思索着猜灯谜,几人早都落开了一大段距离。
温容放缓了步伐,上了拱桥,停在正中,静静地瞧着底下的人间繁华。
丝竹声连绵不绝,温容想让自己露出一个符合当前情境的笑容,却是怎么都有些勉强。
她既不高兴,也不难过,实在没有什么特别大的心情起伏。
“小容儿!”
“师傅!”
陆与之和容斯两个人高高的唤了一声,朝着她的方向看过来。
只见两人各拎着一盏美轮美奂的宫灯,都朝着她笑的灿烂无比。
温容不想煞风景,便也露出一个笑,然后提着裙子朝着桥下走去。
拱桥上来往的人太多,偶尔被碰到肩膀,温容有踩空了下桥的石阶,身形一时间有些不稳。
踉跄了一步,温容感觉身体重心一下子失去,竟是有些控制不住的就要朝前倒去。
就在温容以为自己要与地面亲密接触之时,一只手稳稳地揽住了她的肩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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