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泉寺,顾名思义,是以一口千年古泉命名的。
据说尧舜二帝曾经在这里取过水,几百年前都还是宫中御用,
传说不可考究,但泉水的确是清洌甘甜,以往每个来上香的人,都会取一二壶山泉水带回家。
随着了善方丈在京城声名鹊起,泉水供不应求,早已开始限量。每日只供给前一百名,且三日内不许重复取水。
今日信徒云集,澄空住持在了善方丈的指点下,早早准备好数千只巴掌大的葫芦,装好龙泉水,一一赠与香客。
葫芦圆润精致,寓意美好,是佛道都很喜爱的圣物。
别说习惯爬山上香的普通百姓,就是憋着一肚子的世家子弟,领到葫芦时都觉得心情舒畅不少。
高明义没那么多讲究,直接仰头把葫芦里的泉水给喝了,总算是平稳无波地爬到了山顶平台。sxynkj.ċöm
龙泉寺前殿正门处有一个巨大的放生池,周围环绕着数个小佛堂,在京兆府官兵的组织下,大部分人都有序地排着队进入寺内,
然后,就是各凭本事,能挤到放生池前就去积攒功德,能挤到佛堂前,则虔诚地叩拜祈福。
中间的大佛宝殿,以了善方丈为首,端坐着九十九名僧人,诵念佛经。香炉内燃放着信徒捐赠的香饼子和香块,两侧矗立着五色祥云烛,庄严厚重。
至于后花园,则是皇亲贵胄的休憩之处,往来俱是青年才俊和名门贵女。
菩提树下,风流才子一扫疲惫,开始高谈阔论,彰显文采;亭台楼榭中,优雅淑女修整仪态,轻拢鬓边发丝,千娇百媚。
大周的男女大防不严,尚未婚配的少男少女们只分坐在南北两侧,彼此间随时可以眉目传情。
唯有往来的小沙弥,四大皆空,一身佛光。
顾若兰坐在凉亭中,托腮凝眸,略有愁绪,别有一番空谷幽兰般的出尘脱俗。
无论是仰慕才名,还是被美色所惑,大部分贵公子的眼神都会情不自禁地往顾若兰身上瞄,又装作若无其事地移开视线。
顾若兰置若罔闻,却让其他盛装打扮的贵女们咬碎了后槽牙。
尤其是与顾若兰气质相似,同走清丽脱俗风格的才女们,简直是有气无处撒。
穆萱坐立难安地等着大丫鬟,只想立刻就换掉身上的裙子。
这本该是属于她的一天。
林清焰马上就要回京,穆妍难得没出席这般盛会,而穆歆一大早就被宁国府的马车接走了。
穆萱第一次独占穆府最大最豪华的那辆马车,充分体验到高门贵女的优越感。
五皇子过府那一天,穆萱先是得知穆歆有可能成为尊贵无比的太子妃,献殷勤又被无视,当晚羞愤交加,痛哭到天明。
第二天穆萱的眼睛还肿着,就被苏姨娘拉去试公中新送来的裙子。
穆萱起初不知为何,直到穿着杏黄色罗裙,遇上带着穆柔逛花园的穆妍后,才从她们新裙子上巧夺天工的绣花,明白苏姨娘的意思。
身为庶女,她就只能捡别人剩下的。
苏姨娘用现实刺激着穆萱,若是受了点挫折,就不争不抢,那一辈子都是人下人。
穆萱唯一的机会,就是凭借婚事完成第二次投胎,改写命运。
苏姨娘不仅在为女儿打算,也在为后半辈子的依靠谋划。
当初她能从一众姐妹抢到穆大老爷的贵妾之位,多亏讨了太夫人的欢心。可惜吴氏命硬心黑,她始终是没机会取而代之。
后来随着逐渐了解穆氏的家规,苏姨娘深知就算斗倒了吴氏,只会便宜其他人,也就偃旗息鼓了。
但她的女儿不一样,苏姨娘精心培养了那么多年,不是为了让穆萱嫁进小门小户。
五皇子就是她们母女此生最大的机遇。
这次来佛会,穆萱准备得很充分,只等褚承瑜落入温柔网中。
可惜万万没想到,少了一个穆妍,偏偏顾若兰在出了那种风波后,还能没事人一样,盛装打扮来参加佛会。
穆萱从妆容到气质,都与顾若兰有些相近,今日还凑巧都穿了绣着兰花的留仙裙。
人比人得死,货比货得扔。
苏姨娘就是再想将女儿送进五皇子府,也没能力替她请到京城最顶尖的绣娘,更不用说压下顾大小姐了。
穆萱只觉得落在身上的视线都带着嘲笑,又羞又恼,恨不得将顾若兰身上的裙子扒下来踩几脚。sxynkj.ċöm
凭什么,这些高高在上的嫡女总要跟她过不去!
“参见五皇子殿下,宁远郡主殿下,殿下万安。”
“无须多礼,今日都是来参加佛会的,只需对神佛礼拜。”
随着褚承瑜的说话声,众人的视线走转向从大雄宝殿出来的一行人。
走在最前面的,是高大英武的俊逸少年与明眸皓齿的娇小少女,气场矜贵而张扬,画面莫名的和谐。
穆萱呼吸一窒,难以置信地看着褚承瑜为了照顾穆歆的身高,还低下头听她说话。
五皇子殿下怎么会与穆歆有说有笑?
“殿下,按计划行事,不要轻举妄动。”
“本皇子何时冲动过?”
穆歆心说褚承瑜该问的是何时没冲动,看在等下还有用的份上,假笑着恭维:“是怕殿下过于神勇,吓得魑魅魍魉不敢冒头。”
“算你有眼光。”褚承瑜嘴角微扬,气宇轩昂背手巡视了一圈后花园。
这一院子没经历过风浪的娇花嫩草,都要靠他这个武王来保护,还是有一点点压力的。
穆歆则借着褚承瑜的掩护,手指翻飞洒下种子,以备不时之需。
二人对话的声音极低,除了身边的侍卫外,没人听得清内容,只看到相谈甚欢的模样。
看在有心人眼里,完全就是郎有情妾有意,刻意展示着彼此间与众不同的亲昵。
其中,就有被穆歆收拾过一次的雷蓉蓉。
上次秋猎后,她被祖母禁足十天,手抄女诫一百遍,谁求情都没用,实在是苦不堪言。
父亲和兄长还再三告诫她,不要再去招惹宁远郡主,被打了他们都没处说理去。
雷家是武将世家,不会拘着女儿家,遵循什么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狗屁规矩。但就算是男儿,老被打,名声也不会好听。
雷蓉蓉也没什么特殊癖好,原本已经决定远离宁远郡主。技不如人,她认了。
但五皇子殿下,是绝不能让的底线。
雷蓉蓉今日特意穿了一身粉白色百褶裙,就是打探到五皇子会穿玄色宽袍,想来个不经意的缘分。
可惜千般少女心思,却被眼前的黑红配打了个措手不及。
嫉妒和愤怒烧尽了雷蓉蓉的理智,胸口一阵剧烈起伏后,冷声质问:“郡主殿下,你为何会提前到大雄宝殿?”
穆歆一挑眉,雷蓉蓉下意识退了一步,又将矛头指向京兆府少尹高明义。
“高大人,方才你让我们排队进入龙泉寺,怎么没拦住宁远郡主。”
“难道身为郡主,就可以凌驾于在场所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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