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虚道长在模糊间,听到了噼里啪啦的火声。
不,不会要被施以火刑吧?
颤巍巍地睁开一点眼缝,发觉幄帐外已经是晚上了。而自己应该是躺在一张松软的软榻上,视线恰好能与不远处的桌案持平。
“李太医,快来看看,国师大人是不是醒了?”耳畔有关切的问候声响起。
一阵窸窸窣窣的细碎响动后,太医院的三把手李太医快步而来,坐到了软榻边。
李太医一边细致地为怀虚道长把脉一边问道:“国师可还觉得头晕?身体有哪里不适?快,将参汤端过来。”
怀虚道长迷迷糊糊地被伺候着喝完了一盏参汤,又被扎了几针,逐渐恢复了清明。
察觉出洪熙帝不仅没有拿他问罪,还派了太医在身侧看护,怀虚道长复又端起架子,淡淡问道:“李太医,贫道这是怎了?陛下为何还没有回宫?”
“国师怕是辟谷过度,有些伤身了。”李太医说得含糊。
当时他也在旁,正替受到惊吓的公主郡主们把脉疗伤,只听到锦衣卫指挥使汇报完太子殿下和长公主的情况,然后怀虚道长就晕过去了。
脸色苍白,瞳孔涣散,双手冰凉,脉搏细微。以他的医术,有九成九把握确定怀虚道长是被吓晕的。
洪熙帝当时微微蹙眉,只吩咐太医和內侍好好照顾怀虚道长,直到现在也并未问起怀虚道长晕倒的缘由。壹趣妏敩
李太医在宫中行走多年,很清楚什么话能当时说,什么话要放进肚子里,等合适的时机再说。
至于怀虚道长的第二个问题,李太医冲着东方拱拱手:“陛下天子之尊,如何会被小小的地动惊吓住。”
“秋猎继续进行,外面正在举行篝火晚宴。”
怀虚道长总觉得李太医话中有话,心中忐忑难安,不敢再问太子和长公主的具体情况。
说话间,从外走进一个小太监,恭敬道:“国师大人,陛下有请。”
怀虚道长摸出一颗护心丸服下,重新整理过衣冠,跟随着小太监走到草地上巨大的篝火堆边。
以洪熙帝为核心,皇亲贵胄、文武重臣依次呈扇形排开,中间还搭建了一个矩形平台,正演绎着时下最受追捧的柘枝舞。
“贫道叩见陛下,白日在圣前失仪,还请陛下降罪。”怀虚道长顶着各式各样的眼神,穿过重重护卫,面上保持着一贯的淡然,跪在洪熙帝面前请罪。
“国师何须自责,身体可还有不适?”洪熙帝摆手示意怀虚道长平身,在火光的照耀下,眼神显得格外温和。
怀虚道长却不敢掉以轻心,谨慎地答话:“李太医医术精湛,贫道已无大碍。”
“本宫还未谢过国师,”长公主换了一身华丽繁复的宫装,似笑非笑地看着怀虚道长,“若非道长神机妙算,本宫如何能揪出身边潜伏的朱氏余孽?”
怀虚道长不明所以,秉持着少说少错的原则,行礼道:“长公主谬赞。贫道未能算出今日的地动,还不知造成多大损失,已是罪孽深重。”
长公主一直观察着怀虚道长的表情,见他对朱氏余孽毫无反应,推测出他是这个局中的弃子。
文岳霖和褚承佑倒是挺舍得下血本的,长公主勾起一抹笑:“国师心系苍生,不愧为得道高人。”
“来人,本宫敬道长一杯。”
长公主身边的侍女立即端着一杯酒走到怀虚道长身侧:“国师大人,请。”
怀虚道长不敢不接,端起酒杯时,偷偷扫了一眼坐在两侧的褚承佑和文岳霖。
褚承佑面色温和,如往常一般低调地坐在五皇子身侧,在张扬英武的褚承瑜对比下,显得有些平庸。
文岳霖在触及怀虚道长的视线时,端起面前的酒杯,轻噙一口。
怀虚道长心下微定,一饮而尽:“贫道谢过长公主赐酒。”
再次行礼后,怀虚道长只想尽快坐到位置上。今日受到惊吓过多,他已经没有多余的精力,去关心太子和长公主是怎么从山体滑坡的峡谷出来的。
方才一路走来,怀虚道长观察着四周走动的人,确定没有人受重伤,那他暂时就是安全的。
“国师请慢,”褚承泽清冽如泉的声音响起,“孤敬国师一杯酒,以示感谢。”
太子殿下是长公主的嫡亲弟弟,为姐姐表达谢意,天经地义。sxynkj.ċöm
怀虚道长无法拒绝,又饮下一杯酒,心里暗暗打鼓,这味道与方才长公主赐的酒略有些不同。
不会在第二杯中下了毒吧,或者是二者相结合,才会变成剧毒。
他心里害怕,又不敢表现出来,恨不得马上找个角落把酒水都抠出来。
“国师大人,本郡主也有一杯酒要敬你。”穆歆一手支颐,另一手把玩着一枚精美的玉佩,不紧不慢地再次拦住怀虚道长退场。
怀虚道长脸上终于浮现出薄怒,可一可二不可三,他也不是泥捏的!
“宁远郡主又是为何?”怀虚道长负手而立,语气淡然,“若是人人都要为长公主向贫道敬酒,岂不是喧宾夺主,扰了陛下雅兴。”
穆歆挑眉,还敢反抗,看来的确是对现在的形势一无所知。
“差点忘了,国师当时还在昏迷中。”穆歆露出一个堪称甜蜜的笑容。“若不是国师算出今日宜秋猎,本郡主也抓不到杀害二姐姐的凶手。”
“血海深仇得报,一杯酒只能聊表寸心。回京后,穆府会送上重礼,以示感激。”
怀虚道长怀疑自己喝醉了,根本没没听懂穆歆在说什么。
当初太后遇刺险些丧命,刺客潜逃无踪。大理寺和刑部通力协作下,对外公布的统一口径是穆二小姐早已遭到毒手,刺客是炎和部落之人,假借身份,欲行不轨。
后续洪熙帝派了卫博衍前往北疆,炎和部落也交出了刺客的尸体,这桩案子就算了结了。
而事实的真相,怀虚道长早就从文岳霖那里确认过了。
真正的穆二小姐,早在十四年前,就被她的亲生母亲青姨娘杀死了。在穆府长大成人的的穆芸,是北蛮宰相的十三女拓跋蓁。
青姨娘早已是弃子,一直被关押在刑部大牢,不可能出现在九问围场。
纵有万般疑虑,在洪熙帝没有出声的情况下,怀虚道长都不敢问出口,只得饮下第三杯酒。
这次酒的味道就更微妙了,甜腻的果酒很符合少女的口味,却可以掩盖住很多不为人知的加料。
这些人到底是怎么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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