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凯5号下午回到锦江,来到罗正家。
罗正不在家。景山市昨晚出事故,他连夜赶了过去。
蓝凯问:“罗伯伯什么时候回来?”
颜慧音说:“这种事难说。”
蓝凯心里叫苦,嘴上却什么都不敢说,怕罗正知道他的目的后将他拒之门外。
7号下午,蓝凯从赵林那里得知罗正从景山县回来了,再次来到罗正家。尽管想好应对的办法,心里还是有些忐忑。
父母与子女的代沟,从某种意义上说,是家庭永恒的主题,就象爱情是社会永恒的主题一样。子女永远想去尝试那些从未有过的经历,不管前面是沟沟坎坎,还是荆棘丛生,而父母总希望用自己的经验拨开丛生的荆棘,把子女抱过去。双方想法的不对称,导致了两代人的冲突,甚至是搏弈。特别是进入计算机时代,网络信息的传播,极大丰富了年轻人的视野,与父辈间的代沟进一步加大。
颜慧音开了门,向卧室喊道:“小凯来了。”
罗正是中午到家的,在景山市每天只睡几个小时,正准备补觉。这次事故是两车相撞,由于开始处置不当,引发了强烈的社会不满,他如同救火,这边扑灭了,那边又着起来。好不容易把受伤人员安排好,安抚了家人,在电视上表了态,才把事态压下去。最后一天,又召开了局办公会,明确局长住院期间由一名副局长主持工作。
罗正穿着睡衣从卧室出来:“赵林节前又去了一次科技大学,教授还未回国。”他以为蓝凯是为凌方仪案子来的。
“不是案子上的事,是我节日期间想到一些问题,想请教罗伯伯。”蓝凯说。
“噢?说说看。”罗正觉得奇怪。
“罗伯伯,你说我们这代人的路是应该自己走,还是应该按照父母的安排走?”
“按道理是应该自己走,但父母是过来人,一些经验也值得借鉴。”
“如果意见不一致?比如说父母说往东,子女却想往西,怎么办?”
“那就看谁对了。”
“对错有时候是要回过头来才能看清,甚至回过头来看也不一定能看清。”
“你到底想说什么?”罗正眉毛扬了扬。
“罗伯伯,我……”蓝凯一时找不到合适的词。
颜慧音端着茶、托着盘油桃过来。
蓝凯拿起油桃咬了一口。
“小凯,你想告诉我什么?”罗正注视着蓝凯。
“罗伯伯,志斌……他……他该结婚了。”蓝凯避开罗正的眼睛。
“是该结婚了,我们只是不同意他跟那个涵之。”罗正看了妻子一眼。
“如果他已经结婚了呢?”蓝凯小声说。
“你说什么?”罗正似乎没听清楚。
“志斌打电话给我,说……说……说他们已经旅行结婚了,他希望你不要生气,能……能原谅他。”蓝凯汗下来。
“旅行结婚?在哪里?”罗正猛地站起来。
“在云南。10号回来。”蓝凯深呼吸了一下。
“他竟敢背着我们结婚?我没这个儿子。”罗正脸色铁青,起身进了书房,“砰”把门关上。
蓝凯转脸向颜慧音求助,颜慧音已经进了卧室。
客厅里,只剩下蓝凯一个人坐着发愣。
这局面既在蓝凯意料之中,也在意料之外。他走到书房门口,隔着门说:“罗伯伯,你不要生气。我知道你是为志斌好,可这是他自己的选择,你就原谅他吧。”
书房里面传出摔杯子的声音。
蓝凯停了会儿又说:“罗伯伯,就因为你们不同意,他们一直等到现在,总不能永远等下去……”
书房门猛地打开,罗正面带怒容:“小凯,这是不是你们俩商量好的?”
蓝凯强撑着说:“罗伯伯,不管是不是我俩商量好的,每个人都有选择爱情的权力。”
罗正脸色冷峻:“志斌不行。”
蓝凯硬邦邦问:“为什么?”
罗正瞪着蓝凯:“因为他是我的儿子。”
蓝凯想不到平时讲道理的罗伯伯此刻这样不可理喻,不假思索地说:“你虽然是父亲,也不能主宰儿子的生活,你总不能代替他生活。”
罗正眉毛拧在一起:“你懂什么?哪家父母不是为子女好?”
蓝凯冲动地说:“可父母也该想想,你们安排的生活是不是子女想要的。你们是为子女好,为子女未来负责,可子女是否想要这种好,想要这种未来。”
罗正火冒三丈:“小凯,你这是跟谁说话?”
蓝凯意识到自己过头了,稍顿一下:“罗伯伯,志斌都三十岁了,为什么不能有他自己想要的生活,他不过是选择了你不喜欢的女孩,而你不喜欢的理由是那么牵强……”
罗正怒气冲冲:“不要说了,你们俩都不孝。你当初听你爸爸的话进天讯,你父母就不会上那架飞机,也不会离开我们。”
这话太重了,一下子把蓝凯打呆在那里。
蓝凯默默离开了罗正家,在小区石阶上坐下。想到连父母最后一面都没见上,心里一阵阵难受。生活就是这样,你永远不知道前面等着你的是什么。
天空飘起了雨丝,蓝凯仰起脸,借助雨丝让自己平静下来,有些后悔刚才的冲动。
大约过了半个小时,蓝凯用手擦了擦脸上的泪水和雨水,再次按响了罗正家的门铃。
颜慧音眼睛红红的。尽管对儿子的做法有一定心理准备,但知道的瞬间还是忍不住一阵心酸。
蓝凯说:“刚才是我不好,我想向罗伯伯道歉。”
罗正坐在书房的沙发里,眼睛闭着,脸色发灰,花白的鬓角让人有一种岁月无情的感慨。蓝凯走到罗正身边,蹲下来轻声喊了一声:“罗伯伯……”
罗正睁开眼,有气无力地说:“你坐吧。”
与儿子僵持了这些年,他一直觉得自己是绝对正确,蓝凯一番任性的质问让他震动很大,不由想到自己当年结婚。当年,两张单人床一并、㪚了散糖就算结婚了,志斌周岁,父母才第一次见到慧音。父母那么信任自己,自己怎么就不相信儿子?志斌已经铁了心娶涵之,难道真的绝了父子情,老死不相往来?
蓝凯倒了杯热茶放在罗正手边:“罗伯伯,我说话不知轻重,您是长辈,打我骂我都行,千万不要生气。”
罗正长长叹了口气:“我老了。”
蓝凯在罗正旁边坐下,替罗志斌诉说着:“志斌这次旅行结婚,心里非常不安,就怕您气出病来。罗伯伯,您就宽宏大量一次吧……志斌说,只要你能原谅他,他就是这个世界上最幸福的了。”
“天下没有不希望子女幸福的父母,做父母也难啊。”罗正伤感地看了蓝凯一眼。
“罗伯伯,你同意了?”蓝凯有些不敢相信。
“他已经结婚,我不同意还有意义吗?”罗正伤感中带着无奈。m.sxynkj.ċöm
蓝凯想,伯伯的话是对的,做父母的不管心里有多大的坎,为了子女,都不会再坚持。
如果能在志斌回来举办个婚礼就更好了。志斌选择旅行结婚,是不得已而为之,无论对一对新人,还是对双方父母都是一件憾事。
蓝凯小心翼翼地说:“罗伯伯,结婚一生只有一次,没有父母的祝福是很遗憾的。罗伯伯,他们回来最好能……能举行个婚礼。”
罗正神色黯然:“他事先没跟家里说,现在准备哪来得及?”
罗伯伯这么强硬的人,为了儿子的幸福还是妥协了,蓝凯眼睛有些湿润:“罗伯伯,是有些仓促。只要你同意,我来办,你只要负责通知你和颜姨单位的来宾就行了。场面可能会小一些,您是官员,低调点也许更好。”
罗正被一种失败而又无奈的感觉笼罩,不由想到郑品劝自己的话,在父母与子女的战争中,失败的注定是父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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