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寂的公路上。
孙洋洋一人哼着小曲儿，开着大车，悠哉悠哉地驶离了马踏镇。
“大鱼吃小鱼，小鱼吃虾米~”
他坐拥一车物资，嘴里念念有词。
显然鹬蚌相争，最后让他这个渔翁得利的结果，令他十分得意。
两岸熟悉的风景渐渐后退。
孙洋洋哼着哼着，忽然沉默下来，眸光深邃。
再往前，可能就会永远离开这个地方，再也回不来了吧。
这个生他养他、让他的人生堕入地狱又重新爬出来的地方。
右边有一块宅基地，外墙黑灰，几年过去了，并没有翻新。
这就是当年发生火灾的地方。
当年的老板拖欠工资和工伤补助，他作为受害人和工友代表天天上门讨钱。
只是那天恰好撞上房屋失火。
也许他该远远避开才对。
但听见火场里小女孩儿的哭喊声，他还是忍不住冲了进去救人。
只是救完人后，完全没想到事情的发展转向了一个滑稽的方向。
火是人为纵火，而在纵火处的一些工具皆发现了他的指纹。
甚至还有一些邻里佐证他们之间的矛盾，以及他最近天天来这里堵门的事。
最后种种确凿证据压在他头上，如一盆冷水，将当时年轻正义满腔热血的孙洋洋给浇懵了。
他百思不得其解这是怎么回事。
直到入狱很久以后，偶然得知与当时死于火灾的老板有利益纠葛的另一个老板愈发顺风顺水，而当年怂恿自己的某个亲密工友也摇身一变发达起来后的消息。
他才恍然大悟，摸清了一些困惑很久的地方。
“末日前就是个吃人的社会。”孙洋洋一巴掌拍在脸上，垂眸低喃。
他出来后第一时间换了个发色。
憋着一口气赶回了久违的家门。
只是这个家里已经冷清很久了。
没有会坐在门槛上闷闷抽烟的爹，也没有经常胡言乱语情绪不受控制，但见他回来后会给他倒一杯水的妈。
孙洋洋站在堂屋里，望着头顶的木质横梁望了很久。
据说他俩就是在那儿吊死的。
死后亲戚将他们草草下葬，摆了几桌酒席收了一波钱。
但后面几年里，却从来没祭奠过一次。
荒山里有无数枯坟。
孙洋洋逗留在镇上的这段时日，一步一步走遍了附近每一座山头，都没找到他想找的那两座坟包。
“年轻人早点吃教训总比晚点吃好。”孙洋洋自言自语道。
“末日后更是个人吃人的世界……”
“我顶多就是拿辆车而已。”
“反正你们也不是死在我手上。”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我没错。”
“你不吃别人，别人就会吃你。”
“都是跟这个世界学的，我没错……我……”
急促的刹车声忽然响起。
孙洋洋一巴掌拍在方向盘上，另一只手捂住脸。
随后左右开弓狠狠给了自己两巴掌，打开车窗，对着窗外吐了口痰，怒气冲冲道：“孙洋洋，你咋就不长记性嘞？你迟早被你自个儿给害死！”
说完再度启动，满脸不甘心，咬牙切齿地开始掉头。
……
前院内。
不时有烟雾弹燃放。
导致里面仍是一片白雾。
白雾中已经陆续有人惨叫起来。
因为他们发现，似乎有大量蜘蛛，不知从哪儿爬来。
因数量过多。
虽然绝大部分都没有主动攻击人类，但还是有少部分一旦接触后，就会咬上一口。
故而，原本占据了这座庭院的那伙儿人，似乎已经有不少人受伤了。
姜晞他们，便是在这种时候翻墙跳进来的。
“她怎么了？”姜晞眸光一扫，面色瞬间阴沉下来。
将莫晓从赵鹏背上接过，想要转移到自己背上。
姜晞以前跟他们在宿舍打闹时，从不这么阴着脸。
所以赵鹏此刻莫名有几分害怕和心虚，解释道：“中了两枪……”
赵鹏紧张时偶有急智，三言两语将之前发生的状况简要说了说，竟是没落下什么细节。
跟来的谢不眠、鲁达、曲文泽以及李萍萍环顾四周，均看向姜晞，等他拿主意。
他们这次来，不单准备了烟雾弹。壹趣妏敩
还准备了一些油和燃烧瓶。
按姜晞的说法，不单是为了救出人质，还是为了杀人放火。
但此刻莫晓重伤。
谢不眠只扫了一眼便察觉到，对方的伤口愈合速度似乎比不上他。
甚至对比当初的吴俊奇都差了些。
而且伤的位置不太妙。
不知道是男女之间体质的差异还是什么原因。
从姜晞的表情就能窥得，他也知道这种情况。
如今莫晓重伤，白雾中似乎还有大量危险的红色蜘蛛。
原计划自然受阻，
“先带莫晓回去处理伤势！”
果然，姜晞做出的决定丝毫不出众人所料。
他们正待原路爬返，莫晓拍了拍姜晞肩膀，喘气耳语了一句什么话。
姜晞皱眉，一手刀将她敲晕了。
旁边的瞿影抿了抿唇，对着远处某个方向瞥了眼。
……
几人翻上墙头，沿着这一排排几乎相连的高高院墙缓缓爬行。
只爬了百米多远，便绕到了后面那条街，一间毫不起眼的小小民房内。
便是他们的驻地。
实际上，虽然看似是两条街口的房子。
按电子地图得走很久。
但若论两点间直线距离，他们相隔得并不远。
任余肃再如何高估他们，也没想到，这群学生带着伤员还敢胆大到几乎就在他眼皮子底下驻扎。
回到屋内，众人才松了口气。
尤其是李萍萍，之前看见莫晓重伤就想哭了。
江青还躺在床上绑着腿，不能下地走动，但幸运的是熬过了最初的危险阶段。
紧急关头，田小旭也没有废话，第一时间开始帮莫晓处理伤势。
屋内血腥气甚浓。sxynkj.ċöm
不知过了多久。
田小旭才擦擦汗掀帘走了出来：“她体质很特殊，子弹取出来上点药，似乎就会慢慢痊愈了。”
说完，沉默了下：“也许，他们这种半感染者才是能在末世里好好儿活下去的人类吧。”
正靠墙而坐闭目养神的谢不眠听了这话，轻嗤一声。
田小旭瞥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关于谢不眠是否也是半感染者，长期接触下来，众人也都心照不宣。
……
莫晓睁眼后第一时间便准备爬起来。
她一枪在腹部，一枪在肩头，都没伤到腿。
唯独整个上半身像一捧松松散散随时会坍塌的雪一般，剧痛入骨。
姜晞伸手在她额头探了探：“没有发烧。”
莫晓笑了笑：“如果发烧的话，我不好受，体内病毒估计也不会太好受。”
她唇边没什么血色，卷长的睫毛像一只飞累了的蝴蝶收翅微垂。
黄昏不太真实的粉红霞光透过窗棱洒落，灰尘如精灵般在空气中沉浮，衬托得她整个人有种濒临破碎的美感。
姜晞几不可闻的松了口气，随即又笑着揶揄道：“莫晓，你不行啊，没你姜神罩着，分分钟就混成这德性了？”
“是是是，那就请你姜大神以后多多关照一些啦。”莫晓苦笑一声，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随后似又想起什么，偏头问道：“楚楚呢？带回来了吗？”
姜晞耸了耸肩：“我刚刚让谢不眠回去探过了，她躲在柴房，自己不愿意回来。”
莫晓眯了眯眼：“你是说她一心求死？”
“父母亲人都没了，精神崩溃也正常。”姜晞给她倒了一瓶盖儿水，让她润润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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