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百年过去，姬无恙和凤晔就睡在这个地方，两人嘴里都含着玉，仿佛只是睡着了。
凤珺晃了晃神，伸手在凤晔枕下摸出一个盒子，盒子里只有一枚黑玉，还有张信纸。
纸上字墨淡化，但毕竟是亲手写的，凤珺一眼就识别。
【狗东西，将我与无恙葬在走马川，我们初见之地。】
凤珺面无表情的将纸张揉成碎末，棺中两人的衣服已经有了变化，凤珺加快了速度。
将姬无恙抱到怀里，凤珺的动作轻得不像话，小心翼翼的，仿佛怀里抱的是瓷娃娃。
凤珺低头在姬无恙额上吻了吻，小心拢好他，再抬头时柔意尽消，伸手将凤晔抓过。
断崖上，约定开始扯着嗓子叫唤时，伴随着那洞穴的崩塌声，凤珺抱着人飞了上来。
“走了。”
一路疾驰，沙漠里凤珺的身影快得像道风，海东青约定一直跟着她，就飞在她头顶。
与此同时，走马川与垣州崖的交界处，凰国暗卫总管李涵清，正指挥属下加快速度。
陵墓用玉石打造，四周机关重重，踏错一步就会丢命。
主墓室里面，除了金丝楠木棺材，还有雕花大床、翠玉屏风、美人榻、香炉、棋盘。
墓室里灯火明亮，那墙脚各处，摆着三层高的落地铜铸烛台，烛台上燃着雕花蜡烛。
虽说是墓室，但这其实更像是活人居住的寝殿，李涵清命人将各类摆设擦干净放好。
等凤珺抱着人来时，李涵清已经将一切整理好，待她行礼后，凤珺就让她带人离开。
将“自己的尸体”随意的丢在榻上，凤珺轻柔的将姬无恙放入棺木中，随后才放自己。
盖棺前，凤珺动作一顿。
棺木里，凤晔和姬无恙靠在一起，莫名的，凤珺感觉姬无恙脸颊微鼓，好像在生气。
“……”
沉默良久，凤珺满脸不爽的弯腰下去，将“自己尸体”的手臂拉过，让她环抱姬无恙。
调整好两人的姿势后，凤珺再去看姬无恙，感觉他脸颊不鼓了，那应该是不生气了。
喝了一顿山西老陈醋！
凤珺眼神如刀子，狠狠地扎向凤晔，但顾虑着一旁的姬无恙，她就只瞪了凤晔亿次。
将一切弄好，凤珺离开时留恋的看了看棺椁，等她出了陵墓，李涵清立刻开始封墓。
凤珺站在一边看着。
这墓是四百年前建的，是姬无恙在走马川打仗时为自己建的，最终，她带他回来了。
从怀里拿出那块黑玉，凤珺目光微闪，这玉黑润冰凉，看似普通，却能养一缕幽魂。
她死后确实是和姬无恙一起轮回，但谁料有一缕魂识脱离，痴缠着姬无恙尸体不走。
魂识一脱离，就被黑玉吸进去，多年前才重获自由的。
这缕魂识上有凤珺作为凤晔时的所有记忆，但缺一抹魂识，凤珺除了失忆也没怎样。
她还是爱上了唐归。
现在记忆能恢复，不是因为那抹魂识回来了，她没回来，但她将记忆分给了凤珺。
说是魂识，凤珺现在更愿意称她为凤晔，另一个自己。
滞留人间四百年的自己。
她在黑玉里四百年，陪在姬无恙身边四百年，如今脱离了黑玉，也不知想做些什么。
虽是自己，但中间隔了四百年，凤珺已经猜不透她了。
凤珺将顾瑭给的那枚古玉和黑玉挂一起，贴身放怀里。
玺郎在这，她会回来的。
“落！”
陵墓边，李涵清命人放下断龙石，从此以后，姬无恙和凤晔二人，永远沉睡于此地。
这是两人初遇的地方。
墓碑上什么也没刻，是一块无字碑，李涵清恭敬地上了一柱香，挥手让所有人离开。
“陛下，守墓人你看……”
李涵清见凤珺走近便问。
“朕已有人选。”
凤珺打了个响指，海东青约定长鸣一声，顷刻间，远处黄沙里，出现了一队铁甲军。
李涵清双目微睁。
这些都是虎贲军，是将士也是死士，更是陛下的亲军。
这墓里葬的究竟是何人？
这时，铁甲军到了面前。
凤珺扫过诸人，凉凉道：
“此后尔等驻扎于此，无朕亲令，不许任何人靠近。”
“凡靠近陵墓百米者，
不论是谁，杀无赦！”
谁也不能扰了无恙。
即便那只是具躯壳。
在这黄沙里，铁甲军神色一凛，跪地齐齐应声：“是！”
见此，凤珺回头看了一眼墓碑，随后头也不回地走了。
*
*
夕阳西下，千机殿绛雪苑中，唐归睡眼惺忪的坐起身。
揉了揉额际，唐归动作一顿，忙伸手拉开帷幔，榻前，魏暖和唐影目光莫测地看他。
“……”
唐归对上两人的视线，无奈的笑了笑，“怎么不说话？”
唐影眸光一闪，她身旁的魏暖急急开口：“主上，你睡了这般久，可都想起来了？”
他脸上写满了紧张期待。
唐归点了头，“嗯。”
“那主上还记得自己是怎么失忆的吗？”魏暖又问道。
“记得。”
那般惨痛，他想忘也忘不掉，唐归脸上笑意全消，道：
“我又死了一次。”
在遇见凤帝前，在那个沙匪窝的羊圈里，他因为失血过多，本该死了，没想又活了。
耳边仿佛还回荡着那几声小羊羔的“咩咩”叫，那几只小羊，将他从死亡边缘拉回来。
逃出小镇后，他在看到火光前晕厥，记忆是那时没的。
魏暖还想问什么，但唐影拉住了他，明日就要离开千机殿，小主人现在该好好休息。
没见凤珺，唐归也没问。
他洗漱后用了点膳食，披着狐裘抱着汤婆子等在门外。
不久，
凤珺踏着落日余晖回来。
瞧见站在檐下的少年，凤珺快步凑近，“怎么出来了？”壹趣妏敩
“今日外面有些冷，风也大，你身子弱，又怕冷……”
话未说完，凤珺怀里就多了个汤婆子，她一下卡壳了。
热乎乎的。
一看，唐归还穿着狐裘。
她刚才眼睛只看到人了。
想到此，凤珺扬唇笑了。
“我回来了。”
“嗯。”
唐归点头，弯了眼眸。
回到房里，侍从已经将晚膳摆好，凤珺洗漱更衣回来，就见唐归往她碗里添菜加汤。
“我吃不下那么多。”
在膳桌边坐下，凤珺好笑的将自己的碗挪到远处，杀了那么多巨蟒，她今日没胃口。
“哦。”
投喂失败了，唐归若是有尾巴，此时一定耷拉在地上。
“……”
唉。
凤珺将碗挪回来。
“好了，我吃完。”
唐归笑了，“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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