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府的鬼都说,忘川河岸开的彼岸花是最旺盛的。

  殷红色的彼岸花像恶魔的手掌一般,格外艳丽。

  苏棠儿穿着一身红纱衣,蹦蹦跳跳地在岸边将彼岸花塞进篮子中。

  当她欲伸手去摘那朵开得最艳丽的花时,几个头上长着肉瘤的小鬼拿着弹弓,用石子将那朵原本还在茎上的花打落。

  咻——

  只见一抹红色的东西直直地掉入了忘川河之中。

  她挑眉,灰溜溜的眸子怒瞪着那些小鬼。

  小鬼们也不怕,她看起来丝毫没有什么杀伤力,就算努力瞪也是那副病猫的样子。

  “我就说她是草包吧!你看她那副病猫样!”

  小鬼们相视而笑,还不忘再嘲讽她几句

  “也不知道白大人是怎么看得上她的,除了能看点,啥本事都没有!”

  小鬼们又在一旁肆意地嘲笑。

  苏棠儿拽紧了拳头,想揍他们几拳,但又懒得。

  她可不想在地府惹事,万一待会儿回去晚了,鹤白又要训他。

  她一脸无所谓地勾了勾唇,拿上装满花的篮子,若无其事地从那几个小鬼的面前走过。

  小鬼们见她一脸淡然的样子,有些出乎意料,他们止住了笑声,对着身后那抹娇俏的身影嘲笑道:

  “白大人也真是眼瞎,看上了这么一个怂货!”

  “我听我爹说,那个白大人是只怪鬼,生来就不是地府的,口味自然独特。”

  几只鬼又哈哈大笑起来。

  苏棠儿手中的彼岸花被狠狠地在手心揉碎,她指尖划过几滴红色的液体。

  嘲笑她可以,反正她都习惯了。

  但说鹤白就是不行!

  苏棠儿将手中的篮子一扔,撸起袖子就往那几只小鬼的身上扑去!

  几只小鬼顿时变了脸色,纷纷向四周逃窜,最后有一只倒霉鬼还是被苏棠儿逮着了。

  小鬼们长得很矮,加上头顶的肉瘤也不过与她的肩膀齐平。她一把拧拽住那只小鬼的肉瘤,狠狠地往河岸边一甩,小鬼直接被她甩入了泥潭,顿时吐了几口泥巴。

  呕———

  小鬼干呕了两声,面目狰狞!

  “呸!你这草包,敢这么对我?我要告诉我爹!去白大人那里告你的状!”

  小鬼在泥潭像一条泥鳅一样挣扎,正当要站稳的时候,苏棠儿二话不说,撩起衣袖,鞋子一甩,直接跳到泥潭里跟他撕扯在一块。

  “草包草包草包草包……”

  “吵死了。”

  苏棠儿抠了一大坨泥巴,直接塞入了小鬼的口中,见小鬼一副作呕的难受样,她越打越兴奋!

  小鬼也不甘示弱,胡乱地抠起泥巴就往他的脸上抹,两个人在泥潭中扭打了起来。

  无常殿内。

  鹤白提起墨笔,在宣纸上轻描,一支墨色的彼岸花便栩栩如生地浮现在眼前。

  他的手腕骨感白皙,撩起袖子的动作格外诱人。

  正当他兴致勃勃之时,那日闯他无常殿的鬼差突然领了两只脏兮兮的鬼过来。

  他一踏进门便提高了声音,厉声叫道

  “白大人,你这是什么意思?”

  鹤白慵懒地放下笔,又漫不经心地将画挂在一旁,不耐烦地掀了掀眼帘:

  “孟大人,何事?”

  孟丰指了指旁边的那个脏兮兮的身躯。

  鹤白慵懒地抬了抬眸。

  只见少女穿着一件粘满泥巴的红纱裙,脸和脖子都涂上了一层泥巴。

  这是他家的丫头无疑了。

  再往边上一扫,只见一坨巨大的泥巴露出两只黑溜溜的眼睛,根本看不清面容。

  他的目光停留在苏棠儿身上,眸子微微一亮。

  苏棠儿举起小手,胡乱地擦了擦脸上的泥巴,没想到越擦越脏,她眉头皱了皱,一脸憨样。

  他差点没憋住笑,又抵了抵唇,将笑意压了下去,眸子又迅速闪过一抹冷色。

  “孟大人这又是什么意思?”

  鹤白慵懒地靠在椅子上,好看的眸子眯了眯。

  “你家这丫头!差点将我儿给打死,你看看!”

  孟丰将身旁的那坨泥巴拽了出来,又用袖子替他擦去了脸上的泥巴,几道刚出炉的疤痕瞬间展露眼前。

  苏棠儿却一脸无所谓,在一旁玩弄着垂下来的衣带。

  “我要你给我个说法!”

  孟丰怒不可遏,牙齿咬得咯吱响。

  鹤白却一脸从容,看他的眼神像在看戏。

  “怎么个说法?”

  鹤白又冷笑了一声:

  “孟大人,难道不是你儿三番五次挑衅我家丫头么?”

  孟丰咬牙切齿,半天憋不出一句话。

  他虽然知道他儿子到处惹事,但也不至于被这个草包打成这样吧!

  鹤白慵懒地靠在椅子上,骨指微曲,悠闲地敲了敲桌。

  “鹤白,你等着!”

  孟丰狠狠地瞪了鹤白一眼,便将一旁面目全非的小孩给牵走了。

  苏棠儿见人走了,便自顾自地走进屋子,准备换件衣裳。

  “站着,别动。”

  鹤白突然站了起来,又细细地打量了她一遍。

  “方才又惹事儿了?”

  他问话的语气,仿佛在质问一个犯人。

  不过苏棠儿也不怕,她早就被他给训习惯了。

  “嗯。”

  她一脸淡然,无聊地抠了抠裙上沾的泥巴。

  “我之前跟你说的话你可还记得?”

  鹤白的又加重了语气。

  少女点了点头。

  她当然记得,进地府的第一天鹤白就跟她说过,他不喜欢麻烦事,也不喜欢收拾烂摊子,没事别给他找事儿,他很忙。

  少女却抬眸,摸了摸鬓角上粘的泥巴,云淡风轻地吐出两个字

  “记得。”

  “背出来。”

  鹤白侧着头,冷不丁的眸子凝视着她,像极了小时候老师喊她背九九乘法表的姿态。

  “你说不能给你惹麻烦……”

  少女一脸淡然,正想再说下去的时候瞟见了鹤白那双冷峻的眸子,又将头低了下去。

  “你这是明知故犯,自己数数,多少回了?”

  苏棠儿又一脸麻木,揉了揉脑袋:

  “记不清了。”

  鹤白见她一副不知悔改的模样,冷声道:

  “滚出去洗完再回来。”

  苏棠儿却原地不动,愣了愣,抬起眸子对上他那双丹凤眼:

  “我不出去洗,我要在屋里洗。”

  鹤白见她做错了事还一脸不服气,直接将她横抱而起,任由她身上的泥巴沾在他那身干净的白袍上,直直地走出了门外。

  “鹤白,你要带我去哪里?”

  苏棠儿在他怀里挣扎了起来。

  “你要赶我走吗?”

  少女一脸无辜,奈何鹤白直接忽略了她的话。

  完蛋了,他这次是真生气了!

  “鹤白,你说话,你不理我……我以后也不理你了。”

  鹤白不语,也没有看她,清冷的眸子直视前方。

  他抱她像抱只小猫咪一样简单,三两步跨入了黄泉。

  半晌,他突然在忘川河岸停了下来,两手一松,将她丢入了河中。

  平静的水面上,溅起一个巨大的水花,又迅速恢复了平静,探出个小脑袋来。

  苏棠儿被呛了几口水,指着鹤白骂道:

  “鹤白!你要淹死我?”

  鹤白却一脸无辜,嘴角勾起一抹坏笑。

  “这水能淹死你?”

  苏棠儿站起身,发现这水与她的小腰齐平而已。

  她蹙眉,怒气冲冲地捧起一汪水,冲岸上的鹤白泼去,他却也没有躲,任由那汪清水甩在他俊朗的面孔上。

  岸上的人肆意地扬起嘴角,眸子荡漾着一抹阑珊之意。

  他一笑,背后娇艳的彼岸花瞬间黯然失色。

  嬉闹过后,他突然伸出了双手,在岸上唤她:

  “过来。”

  她小手放在他的掌心上,一股温意漫至全身。

  忘川河的水很凉,他可舍不得将她泡在水里,这次算是给她一个教训,若她下次再不改,那就下次再说。

  他顺手揽起她的腰,将她抱到岸上,又将自己的披风脱下,将她裹住。

  “走。”

  苏棠儿指尖碰了碰他浓密的剑眉,柔声道

  “鹤白,你不生气了?”

  鹤白一向爱干净,即使少女身上有些脏,他也毫不在意。

  “你这小丫头真够让我操心的,没有我,你可怎么办呢?”

  鹤白无奈地笑了笑,勾起指尖刮了往她的翘鼻刮了刮。

  “那我就一辈子待在你身边呗!”

  少女仰起脸,对着他傻笑。

  他却将她打横,就着衣裳将她轻而易举地抱起,扬了扬嘴角。

  “一辈子哪够,八辈子我都嫌短。”

  少女眉眼弯弯,盯着他的刀削般的下颚发呆,见他下巴的轮廓异常精致,她忍不住伸手摸了摸。鹤白却也没在意,任由她在自己的脸上乱动。

  一辈子对苏棠儿来说是个很模糊的概念,她只觉得能珍惜当下便好了,根本不会想那么长远的事情,就像她现在一样,即使知道自己过几天会离开鹤白,又要奔赴人间历劫,她也没有慌,最惨的结局不过就是死了再走一遍黄泉路罢了,再说她死了又能见到鹤白,想想也不亏。

  在回人间的前两日,苏棠儿还是少不了挨鹤白的训。

  她脑子一热,找了两个小鬼跟她一块儿赌钱。

  地府虽然没有那么好,但也不会差得糟糕。

  人间的小孩子在童年时期有泥巴玩,小鬼们自然也有灵泥玩。

  当两个小鬼从忘川河底刨出一坨绿色的泥巴时,苏棠儿双眸瞪大,满脸不可思议!更神奇的是,那泥巴竟然还冒着绿光!

  “阿莲,你们手上的是什么玩意儿?”苏棠儿欣喜地望着面前两个捧着灵泥的小鬼,挠了挠头。

  阿莲和阿丹是苏棠儿在地府唯一认识的两个好朋友,他们和苏棠儿一样,都是个啥也不会又爱闯祸的草包。

  阿丹突然捏了个小灵团,往她身上打去。

  苏棠儿两脚一蹬,瞄准目标,那泥团被她一脚踢了过去,直接给他来了个爆头!

  她踢毽子可厉害了!

  “不错嘛!有点东西!”

  阿莲见状,有模有样地捏了个泥团,往空中一扔,待泥团到达头顶的位置之时,她头上的肉瘤像羽毛球拍般将泥团打在了阿丹脸上!

  啪——

  这下阿丹脸上有两坨绿泥了!

  “你们都欺负我!不玩了,咱们玩点别的!”

  阿丹挑了挑眉,露出狡黠的笑容。

  “大大大!”

  “小小小!”

  ……

  三人坐在河岸边,双脚浸入河水之中。三人一边泡脚一边赌钱。

  忘川河的水,比山泉还拔凉,但河水流过双脚时,却酥酥痒痒的,有点好玩。

  “嘿嘿!又是我赢了吧!”

  阿丹激动地站起来,光着脚丫子在岸上跳了好一会儿,将苏棠儿和阿莲的几枚铜钱装入了口袋。

  苏棠儿皱了皱眉头,从兜里取出最后一枚铜钱,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她身上唯一的一枚铜钱了,输了只能厚着脸皮问鹤了。

  鹤白慢悠悠地踏入了大门,在庭院和房间搜索一番后还是不见苏棠儿的人影。

  此时,鬼婢子正好来给他上茶水。

  “那小丫头上哪去了?”

  “苏姑娘两个时辰以前就出去了,现在还没回来。”

  鬼婢子给鹤白倒了杯茶后又小心翼翼地低头问道:“要不……婢子再带几人去把姑娘找回来?”

  鬼婢子说话的声音有些颤抖,生怕说错了话惹得主子不高兴。

  “不必。”

  鹤白清冷地应了一声,优雅地抿了一口茶,便悠然地起身,到殿中央拿戒尺。

  这么晚了,连晚饭都没回来吃,指定是在外面鬼混了。

  鹤白走到大殿中央,翻了所有的柜子,都不见他的那把戒尺,不拿那玩意儿可吓唬不了她。

  鹤白翻遍了所有的柜子都没发现自己的戒尺,问了婢子,她们也说不清楚。

  鹤白眸子清冷,起身走出大门,抬头看了院子里那棵枯死的老树。

  他手掌一伸,一根树枝便落在他掌上,他攥紧后便往忘川的方向走去。

  “苏棠儿!这把你还敢不敢玩儿?”

  阿丹收获满满,抬起眼眸得意地冲苏棠儿一笑。

  苏棠儿咬牙切齿,她输了这么多,这次就算是赊账也要玩把大的!

  “玩!”

  三个小脑袋围在一块儿,只顾着输赢没发现有个身影正站在他们身后。

  “天灵灵地灵灵!一定要赢!”

  阿丹双手闭合,祈祷了好一会儿,突然抬眸,看见了一抹白色的身影,那俊逸的身姿,不凡的气质,除了白大人还有谁值得拥有?

  鹤白却一动不动地站在身后,漫不经心地扫了他一眼。

  阿丹脸上的笑意瞬间消失!他脸部僵硬,头上的肉瘤都冒出了烟,连钱还没拿吓得直接光脚跑回了家!

  阿莲不知所措地愣在原地,还以为阿丹又发癫了,谁知道抬眸竟然瞟到了那抹白色的身影!一身白袍,可不就是白大人吗!她吓得怀里的铜钱都散落在地,又拔起腿,赶紧跑回了家!

  苏棠儿还在一本正经地数钱,看见阿丹和阿莲逃窜的模样,她得意地勾了勾唇,:“不会那么胆小吧?不是还没开吗?”www.sxynkj.ċöm

  苏棠儿也不管那么多了,心满意足地捡起地上掉落的铜钱。

  “赢了?”

  鹤白语气平淡,挑眉看她,右手拿着树枝往掌心拍了拍。

  苏棠儿捡到一半顿时僵在原地!

  她怯怯地回头,果然看见鹤白在身后,重点是,鹤白的手上竟然拿着一根拇指粗的树枝!!!

  她把他戒尺藏起来了,他竟然还有武器!

  鹤白嘴角轻扬,魅惑的眸子满是漫不经心,故意晃悠着手上拇指般粗的树枝。

  苏棠儿硬着头皮挤出一抹笑意,光着脚丫子怯怯地走到鹤白旁边,握住了他的手腕,讪笑道:“鹤白,我……我……”

  鹤白正在一旁淡定地看着她。

  苏棠儿灵机一动,掰开鹤白地手心,顺走了他手中握的树枝,将手里的铜钱全都放在他的掌心中,仰起脸对他傻笑:“都给你!”

  鹤白掂了掂手上的铜钱,微微侧头,视线往下。

  她的裙摆沾了密密麻麻的灵泥,两只嫩白的小脚丫子正在裙摆里搓来搓去。

  苏棠儿注意到了他的眼光,又将小脚丫子往裙摆里边缩。

  鹤白脸色一变,薄唇轻抿,眉头一敛。

  “鞋子呢?”

  苏棠儿低了低头,双手不知所措地放到身后,又用下巴指了指岸边。

  只见两只鞋子东倒西歪地抛在不同的边上,鹤白冷眸微眯:“去捡起来。”

  苏棠儿闻言,俯身把鞋子捡起来递到了他面前。

  “去洗脚,再穿上。”

  苏棠儿又提着鞋子到岸边,将小脚丫浸入了河水中。

  唔——又凉又舒服!

  鹤白缓缓起身,走到岸边。

  苏棠儿转头看他,两手比了个“x”的姿势,鄙夷道:“你不会又想把我丢到河里吧!”

  苏棠儿苦着脸,小嘴委屈地瘪了瘪。

  鹤白却不语,俯身捧起她白皙小巧的玉足,帮她洗了一遍,待脚丫子干了以后,他又夺过她手里的鞋子,帮她穿好。

  苏棠儿怯怯地观察了鹤白的神色。

  眉头舒展,眼神温柔,安全!

  鹤白站起身牵起苏棠儿的小手,往无常殿方向走去。

  她的小手长时间碰水,冰冰凉凉的。此时鹤白手掌心的温度正好可以捂暖她的小手。

  “鹤白,你怎么不训我了?”

  苏棠儿抬眸,却只能看到他那俊美的侧脸,他压根就没看她,眸子直视前方。

  鹤白却温言道:“大了,训不住。”

  鹤白早在前段时间就开始准备婚事了,她也十七了,自己也及弱冠了,正好商量一下婚事。

  待自己出了这地府,便迎娶她进南阳宫,当自己的太子妃。

  “阿嚏!”

  苏棠儿估计玩太多水了,身子有些寒。

  鹤白脱下披风,将她裹住,横抱而起。

  这小丫头,破事儿还真多!

  鹤白抱着她大步朝前。

  “鹤白,晚饭吃什么?”

  “鹤白,你去人间出差给我带两块蒸糕呗!

  “鹤白,今晚我可不可以跟你睡?”

  鹤白:“闭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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