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愣着做什么？”飞燕沉声训斥：“拖走。”
不敢？刚来就那么嚣张，想方设法的争宠，若是留了她，岂不是给自家公主招祸？
立刻就有粗使嬷嬷上去把襄儿拉走，不许她在此打闹。
“姑娘。”小丫鬟冲地上的正红色宫装下巴一点：“这个如何处置？”
飞燕瞥了一眼：“烧了。”
这种赏衣服恶心人的手段，早就是她们公主在大邺玩剩下的把戏了，还敢拿出来恶心人。
襄儿也被打发了，府里一下子少了三个刺头儿，其他人越发战战兢兢，再怎么嚣张的人都暂时敛了锋芒规规矩矩。
屋里，崇宁坐到了小榻边上，瞧着锦润手里的布偶问：“这是明肃皇后做的？”
“嗯。”sxynkj.ċöm
“明肃皇后只留下了这个？”她的语气满是质疑。
明肃皇后乃是大梁先帝原配，娘家显赫，出嫁时带了百万嫁妆，位居后位三十年，遗物不会太少，留给自己亲儿子的怎么着也不会只有一个旧巴巴的布偶才对。
锦润看了她一眼，复又垂下：“很多，被分了。”
“分了？”崇宁一下子理解不了，小心确认：“分...了？”
他点点头，语气低沉失落：“分了。”
自他记事起，莫名其妙掉落的瓦片，意外出现在殿里的毒蛇，相克的食物，落水，坠马...凡是人能想到的害人手段层出不穷。
五岁那年，温柔善良的母亲因为长姐和亲而病重，在他又一次‘吃错东西’后，对外谎称他高烧，逼着他做个傻子。
他才五岁，但怎么斗得过一群对皇位虎视眈眈早已经入朝参政的皇兄？
即便是靠着嫡子的身份登上皇位，也迟早会成为刀下亡魂。
父母体弱病重，根本撑不到他长大成人，要想自保，只能做个傻子。
母亲最后的遗愿，也是希望他平安长大，什么权位富贵，都不重要了。
母亲走后半年，父皇驾崩，因嫡子痴傻不堪大任，宣平帝以皇长子的身份登基，以他年幼为借口，将母亲留下的巨额私房钱扣下，说是替他保管。
可是几年下来，那些宠妃身上的首饰，大半都是他曾经见过的东西。
这可不就是被分了嘛。
崇宁有些明白了，不由恼火：“你的外祖家不管吗？林家显赫，怎么会放任明肃皇后的嫁妆被吞？”
林家怎么会管他？
当年他那轻狂到不可一世的舅舅不顾阻拦请旨出征，不仅全军覆没，自己还被擒住，北境匈奴提出和亲，父皇恼羞成怒断然不管。
外祖父母为了自己的儿子，逼着母后让十四岁的姐姐和亲匈奴，姐姐远嫁，原本是嫁给年纪相仿的匈奴王子，但那轻狂的舅舅生怕匈奴反悔不放他回来，将十四岁的姐姐献给了年近六十的老单于，成了自己原定夫婿的庶祖母。
不到半年，老单于死了，姐姐被逼改嫁，又成了新单于的妻子。
一女两嫁，侍奉父子两人，母亲为此事伤心欲绝，身子也垮了，这种时候，那靠外甥女和亲才逃回来的舅舅，却成了宣平帝的座上宾。
这样的娘家人，母亲如何放心托付？
他们又怎么会为了母亲留下的那笔嫁妆得罪宣平帝？
这些事，每每想起，他心里就杀意肆虐，即便伪装多年，也做不到风轻云淡。
只低低的答了一句：“不认识。”
“不认识？”一旁同样愤愤不平的飞燕糊涂了：“王爷不知道林家？”
崇宁看他情绪低落，忙替他解释：“兴许这么多年，林家从未管过他，他自然不认识的。”
飞燕明白了，心里却鄙夷万分：“侵吞嫡母的嫁妆，这么不要脸的事也能做出来？”
“你见谁家大伯哥会插手兄弟后宅的事？宣平帝的嘴脸，本就贪婪无耻。”崇宁看着锦润，不心疼是假的：“飞燕，去拿些好吃的点心来。”
飞燕应声出去，锦润却仍旧一言不发，把玩着手里的布偶，脑中全是母亲温柔的笑容。
“没娘的孩子就是可怜。”崇宁顺了顺衣袖：“我母后虽然糊涂软糯，但最少没让我吃亏到你这个地步。”
锦润看向她，第一次听崇宁主动提起自己的事，他下意识的问：“姐姐过得也很惨吗？”
“怎么不惨？”崇宁扬起笑意：“我爹一个赘婿，灭了老丈人的国，篡了大舅哥的位，驸马不得纳妾，他却背着我母后在外面养了八年的女人，生了三个儿子。m.sxynkj.ċöm
登上皇位后将外室册封为贵妃，怕我多个弟弟报复他，干脆一碗堕胎药让我母后腹中胎儿小产，又听信宠妃的话，将我远嫁，一心扶持庶子上位，你觉得我惨不惨？”
锦润一时怔住，点点头，问她：“你不难过吗？”
“为何难过？”崇宁看着他：“被他们抢走的东西我会抢回来，不仅要抢回来，还要让他们后悔来人间一遭，难过是解决不了任何问题的。”
这话听着，太合心意了。
只是他被宣平帝牢牢掌控十几年，毫无根基，想要报复，必定万般困难，可即便如此，他也不会生出退意。
有了这一番交谈，他对崇宁更亲近了两分，夜里再被她钻进怀里手脚并用的夹住时，心里也不埋怨了。
安安稳稳过了两天，天气放晴，让人备下马车，崇宁领着他去梅子涧。
马车还没出城，锦润就早早推开车窗，穿过长长的城门洞，眼前的青山平原狠狠的撞进了他的眼睛里。
原来这就是皇城之外。
他愣愣的看着，眼中的欢喜近乎疯狂。
十八年来，他第一次离开皇城，第一次看见皇城之外的景色，就连迎面吹来的风，味道都与城里的不一样。
马车颠簸了两个时辰才停下，眼前却是两座高山。
“王妃，梅子涧要从山谷徒步进去才能瞧见。”
观察了一番两侧地形，崇宁心里有数了：“我们去瞧瞧就出来，不必都跟着过来。”
锦润已经往前跑了，她不紧不慢的走在后面，飞燕朝跟随的人使了一记眼色后才跟上。
这样的地形，可太适合设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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