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怐听罢,脸都绿了,这反转来得也太快,一时半会竟然难以接受。
“呃…护心蟒衣被我穿在身上了,我现如今这般光景,也没法子脱给你……”
“呯”地一拳,打在了吴怐的嘴上,吴怐感觉自己的獠牙都开始松动了,口中腥甜,登时恢复成正常人的模样。
“你只管答应,我自己会取!”刚刚那一拳,震地蔺川的手背发麻,本想着一拳打落他几颗牙齿来着,没想到这厮的牙齿坚固如斯。
那你怎么不早说,吴怐心里委屈,眼珠转动,难掩恨意,嘴上却恭恭敬敬:“是我唐突了,没能理解少侠的意思……”
“嘭”地又一拳,直打在吴怐的眼窝上,吴怐感觉眼珠子都要裂开了,一股强烈酸痛感席卷而来,眼中泪如泉涌。
“休要废话,收起你的歪心思,如实交代你的身份,还有你的目的,别让我在你眼中看到一丝异动,否则你懂的……”
这一拳就很舒服,触手软软的,蔺川甚是满意,随后瞄了一眼猛吞口水的兰隐儿,微微颔首。
吴怐不忍直视蔺川惬意享受的目光,后颈忽而生疼,而后便觉得体内的血液在缓缓流向后颈,口中惨叫连连,丝毫没有悍匪的形象。
“吸你点血,死不了的,快说快说!越详细越好!”蔺川揉了揉手背催促道。
“呃…我来自锋齿岭…”
“兽妖?!”蔺川和兰隐儿对视一眼,看得出二人眼中的惊讶。
在蔺川的印象里锋齿岭的兽妖,都兽首人身模样,而吴怐却与人族一样,唯一的差别就是他的瞳孔可以随意变化,口中亦会长出兽齿。
看到蔺川惊讶的表情,吴怐竟然苦涩一笑:“我并非兽妖,但是我身上有兽妖的血脉,所以才会变成这副人不人妖不妖的怪模样。”
蔺川顿时来了兴致,这种半人半妖的转化当真是厉害,气息增强了不止两成,若是能如吴怐一般妖化,以后对敌的时候可不就多了一个筹码。
“你身上的妖兽血脉是如何得到的,可有方法?”蔺川眼神灼灼地盯着吴怐。
吴怐闻言一愣,随即明白蔺川的意思,面上的苦涩更加深沉:“此是先天所得,并非后天施为。”
见蔺川眼中已经火光熊熊,大有刨根问底之意,无奈继续解释道:“锋齿岭的猿狸可有耳闻?”
“锋齿岭五圣之一,淫杀人族女子无数,恶名昭彰,人神共愤!”蔺川眼中显现出愤恨之色。
“少侠好见识,猿狸性之淫不亚于申屠修,他在锋齿岭劫掠豢养的人族女子没有一千也有八百。”
听到南皇的名字,蔺川不禁一愣神,父皇虽然虽然荒淫,却是有道,从未做过滥杀后宫嫔妃之事,回过神来,刚要问提那猿狸做甚,却听吴怐继续说道。
“我母亲便是那八百之一,她曾是东玄学宫的高阶弟子,巡游至锋齿岭附近的村落,恰巧遇上猿狸出猎,一行六人就她一人得活,原因就是…她是六人中唯一的女子。”
吴怐嗓音听起来有些虚弱,想必是被兰隐儿吸了太多血的缘故,他顿了顿继续道:“猿狸念她貌美便将她带回了锋齿岭,忍辱三月方才逃脱,之后她亦无颜再回东玄学宫,苟活在西国一隅,一日却突然离我而去,只将这些以一纸书文遗留给我。”
听到此处,兰隐儿亦停了下来,擦了擦嘴角的血渍退到一边,有些怜悯的看向吴怐。
蔺川心里亦为吴怐的身世感伤,越是高阶的生灵越是难以孕育后代,异族之间更是难以留后,像吴怐这种混血的异类当属世间罕见。
吴怐好似有些失神,不知道是失血过多的原因,还是想起了过往之事。
“之后呢?!”蔺川追问道。
“我那时不过你这般年岁,虽已经开了灵肎,灵智却是有些欠缺,甚至比不上村里七八岁的孩童,母亲不许我使用灵力,将我的灵肎封印了起来,我只能靠食百家饭维持生活。”
“村里人倒是朴实,没想到……”蔺川刚想讥讽说养了个悍匪出来,却听吴怐冷哼一声。
“朴实?!别逗了少侠,都是一帮子阳奉阴违的穷鬼,岂会容我白吃白喝,借着给我小恩小惠的名头就开始到我家行那劫掠之事,不过三日,房子连门都被拆走了,我找他们理论,却被他们辱骂一番,说我白眼狼,忘恩负义。哼,不就是欺负我没了娘,心智不全吗!”
蔺川亦听得火冒三丈,这些个天杀的村民就是披着羊皮的狼,不等蔺川接着问。
“后来我不堪忍受,兽性大发,破了灵肎封印,屠了整个村子,而后逃到山里做了匪寇……”吴怐停了下来不愿再往下讲下去,似是故事到此就结束了。
“你额头上的‘佛’字是如何来的?是否和哭佛囿有关?”蔺川最想知道的事情便是这个“佛”字的来历,见其不语只得开口问道,不过语气上却缓和了许多。
吴怐听到“哭佛囿”三个字顿时打了个哆嗦,眼中惊恐警惕地看向蔺川颤声问道:“你去过哭佛囿?”
蔺川见其紧张模样心中便已经得到了答案,淡然问道:“略有耳闻罢了,因何入囿,又是如何逃出哭佛囿的,且说与我听听。”
“那帮山匪见我身手不俗,又是个豢灵师,自然乐得收我入伙,好酒好菜招呼我,待听闻我屠村之后,一个个表面称赞我快意恩仇,背地里却通知了官府,我在睡梦中被人拿下,情急之下显出了半人半兽的模样,之后便被他们送进了哭佛囿。”
吴怐感觉身上捆着的兰叶松了一些,顿觉呼吸顺畅了许多,感激地看了兰隐儿一眼,听到蔺川噼啪作响的指骨时立马将视线挪开,接着说道。
“北皇那个疯子时不时便会将我与其他凶兽关在一起,邀请那些权贵看我们厮杀,相互赌斗取乐。每次活下来,都有一种劫后余生的感觉。我本以为我最终会死在哭佛囿中,没成想第五年,开阳城遭了大水,恰逢我正与凶兽搏斗,趁乱逃出了开阳城。”
蔺川听罢点了点头,心说原来如此,否则凭借着吴怐的实力无论如何也逃脱不,他看上去年岁不过二十,算下来应是不惑的年纪。
不过也不稀奇,豢灵师有灵力洗经伐髓,又有灵气滋养,自然不能以常人度之。
“之后便做起了杀人越货的营生?”蔺川冷声问道。
“杀人越货?我所杀之人皆是大奸大恶之人,另外就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诛之,这就是我的匪道。”吴怐对上蔺川的双眸,丝毫没有退让之意。
蔺川冷哼一声,嗤笑道:“好一个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你有匪道,可惜你的手下没有,那又该怎么算?”
吴怐闻言一愣:“少侠此话怎讲?”
“窦三儿无故劫杀于我,此事你可有耳闻?”蔺川沉声问道。
吴怐再次愣神,陷入回忆当中,却是没有听窦三儿提起过此事,当是窦三儿自作主张,忽而吴怐双目圆睁,想起一事。
“那日少侠可是杀了我七八个兄弟?!”
“那是他们咎由自取!”蔺川想到那日的情景心中已经耿耿于怀,那日若非钟氏兄妹和鲁六宝及时出现,自己和婉儿必死无疑。
“窦三儿说是夜巡时遇上强人剿匪,原来是惹上了少侠,这样看来确实是他们咎由自取,我亦责无旁贷。”吴怐恍然大悟,义正言辞说道。
“所以少侠以为我亦是欺男霸女无恶不作的匪徒,才会故意设套于我?”
蔺川点了点头,不置可否。
“哈哈哈哈,那真是一场误会!是我御不当,错在我身,我吴怐向你道歉!我吴怐这一生不求扬善,只为惩恶,让这世间弱者少一点痛苦!”
吴怐爽朗一笑,心中心结彻底解开,眼中没有了杀意,尽是豁达与通透。
蔺川深深看着吴怐的双眼,他眼睛很纯粹,完全不似大奸大恶之人,蔺川很难想象出一个人经历了那么多的磨难,竟然依旧可如此豁达通透大义凛然。
“隐儿,将其松绑。”
小骨头闻言大惊失色,一脸诧异地看向蔺川。
蔺川见兰隐儿看向自己,那意思是:你确定?sxynkj.ċöm
蔺川郑重点了下头,小骨头却是对着兰隐儿疯狂地摇了摇头,正要再上前给吴怐再补上一针,却被一把揪了回来。
兰隐儿收起兰叶,退后两步,严阵以待。
蔺川却是纹丝不动,对着吴怐深深一揖。
吴怐翻身而起,惊愕地看着蔺川,一时间竟然不知说何是好。
“吴大哥心中之大义,小弟一生难以企及!城内城外之事一笔勾销!他日再见,不论吴大哥对我是否成见,我都会如今日一般礼遇。”蔺川说罢并未起身。
吴怐反应过来之后,迅速上前将蔺川扶起,害得兰隐儿差点儿出手,待看到吴怐并未作出出格举动,方才安下心来。
“蔺小兄弟,你既然叫我一声吴大哥,我便认你这个兄弟,咱们这也是不打不相识,志同道合者,自不怕相见恨晚!”
二人一时铢两悉称,心中不觉惺惺相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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