欢乐的气氛像被忽然按住了暂停键,一只大手扼住了一家人的咽喉。
罗母夹菜的手顿住,而后把筷子搁回了碗上。
她哽咽了两声,再抬头看向苏子逸,眼睛渐渐泛红湿润起来。
苏子逸不知所措地看向罗父,不明白自己说错了什么话。
罗父也搁置下碗筷,面上褶皱忽然多了起来,装满愁绪。
他沉寂道:“安朵在五年前就离开了。”
离开了?
五年前他放她走后,她没有回来?
那她还留在国内,没把父母接回去?
苏子逸仍旧没反应过来,劝解道:“我在z国人脉比较多,完全可以帮伯父伯母找一找安朵。”
罗父也看向苏子逸,老人也这时候才知道面前的年轻人对罗安朵的逝世一无所知。
罗父:“她去了一个没有人能找到的地方。”
苏子逸不解:“不会的,天涯海角总会找到的。”
罗父眼神中透露着疲倦,他沉重而缓慢地摇了摇头:
“在五年前她回国的那架飞机失事了,她再也回不来了。”
飞机?
失事……
从天而降的一块儿巨石砸到了苏子逸头上,砸得他眼前一片空白。
苏子逸反应过来后,就是用手抓着头发,好似这样就能缓解他心脏的恐慌。
他扯唇干笑了一声:“这……怎么会呢?我一直在z国怎么没听过这类报道。”
罗父不堪重负地低下了头,却是没有吭声。
苏子逸求助的目光又投向罗母。
而罗母已经泣不成声。
墙上的钟表声继续滴滴答答,窗外风吹动了阳台的风铃,正在嚼食的康康抬头看向苏子逸。
苏子逸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打字搜索五年前的飞机失事事故。
因为手指一直在抖,清空又重打了好几次都没能写出正确的关键字。
其实不用打字搜索他心里也有答案了不是么。
罗安朵最大的愿望就是陪在父母身边,给他们养老送终。
又怎么可能五年都不回家一次?
“飞机失事”四个字刚打出来,下面就出现了一连串的搜索词条。
上午九点、波音333客机、267名乘客遇难……
罗安朵是上午九点的飞机,他知道。www.sxynkj.ċöm
耳朵里像被装了蜂鸣器嗡嗡地叫着,手机没握稳从手中掉到地上。
迟来的噩耗比野兽鲜血淋漓的獠牙还要可怕。
苏子逸从椅子上猛地撤开,椅子被撞倒在地上发出刺耳的碰撞声。
那他这么多年的苦苦坚持算什么?
他当初的放手算什么?
他忍耐了五年的思念之苦又算什么?
如果当时执意留下她……有没有一种可能,这一切就都不会发生了?
罗父罗母同时看向站起来的男人,他的面容显现出来的是一种决绝死灰般的苍白,弓着的身体仿佛在承受难以忍受的痛苦。
罗父轮椅滑向他的身边,担忧地拍了拍他的脊背:“小苏……”
苏子逸浑身被黑色的气息笼罩住,他的脊梁塌陷了下去。
罗父试图安慰他,却被他推开了手,他僵硬地摇了摇头,嗓音沙哑得像从干旱沙漠里爬出来:
“伯母的饭菜很美味……多谢款待……”
苏子逸从罗父罗母的公寓里离开了。
他浑浑噩噩地走上街道,来往的人们川流不息,只有他怀揣着满腹悲恸,漫无目的。
悲伤到极点是一种什么滋味。
物极必反,低沉的笑声从肺腑里发出来,他笑得越来越大声,笑到疯癫。
路过的人们瞥他一眼,便匆匆离去。
他觉得自己要死了。
喉咙如同濒临干涸的鱼。
脑子里晃过一个念头,他觉得自己不可能活着走到马路对面。
马路对面的红绿灯光开始模糊了,车子鸣笛声和人们交谈声随之远去,路边的蛋糕店飘不出来奶香气。
而他迈着腿上的步伐,却感受不到地面的存在……
一个月后,罗父罗母家被再次登门拜访。
短短一个月,苏子逸换了一个人,精神颓废,脸颊凹陷。
像上帝收回了洒在他眸中的光。
他把两份红色的结婚证递到罗父罗母面前:“很抱歉一开始骗了伯父伯母。”
“如果二老愿意承认我这个儿子的话,我希望能代替朵朵照顾二老。”
罗父罗母的震惊之词不知该从何开口,两人相视一眼……
最终,他们婉拒了苏子逸的好意。
只是让他把康康带走了,二老年迈的身体经不住来回的折腾,更不愿再一次舍弃如今安稳平静的生活,他们能够相依为命就是最幸福的了。
苏子逸没有勇气再停留在这儿了,他带着康康坐上了回国的飞机。
罗父说,如果他真的很爱很爱他们的女儿,那就代替他们照顾好康康吧。
那是罗安朵唯一留下来的牵绊。
在飞机上,康康趴在窗户边上望着逐渐远去的国家和罗父罗母,他不住地发出嘤嘤的叫声,两只褐色的眼珠逐渐湿润起来。
————
时间飞逝,转眼间又过了五年——
苏子逸牵着康康从私人飞机上下来,康康情况很不错,因为飞机飞得平缓所以下了飞机后,它还有精力活蹦乱跳。
嗅到故国气息的康康,情绪果然比在国内好了太多太多。
但苏子逸仍不敢马虎,一直让兽医伴行左右。
休整了一天后,苏子逸第一件事便是带着康康去见了罗父罗母。
罗父三年前安上了假肢已经能比较自然地行走了,罗母也解放了双手平日里跟一个国外的大妈加入了唱歌班。
五年的时间并没有让他们意志消沉,夫妻二老容光焕发,一脸的精神头。
康康非常高兴能见到罗父罗母,尾巴摇得格外欢快,在罗母腿上蹭来蹭去。
三人一犬围着坐在一起,倒显得苏子逸像最病态的那个了。
罗父罗母又给他坐了一桌子的饭菜,像一开始初遇那般热情,桌上欢乐不断。
康康舌头卷着自己饭盆里的白菜粥,神情惬意。
在苏子逸和康康要离开时,罗父忽然喊住了他,从罗安朵的房间里拿出来了罗安朵从小到大的那本相册合集。
罗父慈祥地笑着,拍了两下他的肩膀:“估计再过几年,我们老两口就要入土了,这丫头的照片还是你来保管吧。”
苏子逸把那本厚厚的相册双手接过来,像手捧着罗安朵沉甸甸的一生。
从罗父罗母家回来后,可能是因为耗费太多精力的缘故,康康变得一蹶不振起来。
一天二十四小时,它有二十个小时都在沉睡。
兽医告诉苏子逸,康康年纪太大了,它的器官在逐渐衰竭,这是任何药物都无法逆转的。
我们这时候唯一能做的就是陪在它身边。
苏子逸不想让康康奔波的太过劳累,就没再带它出去一些地方溜。
等它哪天的精神状态稍好一点儿再带它回国。
这天的下午,一向颓靡的康康忽然开始变得躁动不安起来,它嘴里咬着项圈在苏子逸面前打转。
意思是想让他带它出去。
苏子逸担心康康身体,本想拒绝,但康康急躁地已经开始朝他吠叫了。
好似如果他不去,就会错过什么很重要的事。
于是,苏子逸不得不将项圈给它戴到了脖子上,带它出了门。
说是他带它出门,但全程都是康康走在前面拉着他走。
苏子逸走到半路才想起来给兽医打电话,问他这属于什么情况。
兽医听了也感到很奇怪,表示这就马上赶过来。
康康拉着苏子逸去了罗安朵上的大学,它一边嗅着什么气息,一边拉着他往什么明确的目标走。
忽然,在路过一群嬉戏打闹的男学生时,一本砖头书擦着他的右侧颧骨处的脸颊砸过去。
书本砸到了地上,苏子逸感觉脸上传来火辣辣的疼痛感。
他拧着眉,用手指擦了一下脸上的伤口,手指上出现一抹血色。
“抱歉抱歉啊大叔!”
几个小伙把书捡起来,随口说了句敷衍的抱歉,扭头继续打打闹闹的笑着走了。
苏子逸也是年纪大了,没精力跟他们计较,何况他还有要紧的事。
他低头看向康康,想知道康康到底要带他去哪儿。
然而,此时的康康端坐在地上,身后的尾巴兴奋地摇着,眼睛望着他的面前,迫不及待的一直抬脚落脚。
这是怎么了?
苏子逸眉头拧得更深,他伸手安抚地摸了摸它的毛发。
而康康看他无动于衷的模样直接更着急了,一边嘤嘤嘤,一边原地打转,还不停地用嘴巴示意苏子逸抬头看。
苏子逸不解地抬起头来看向眼前,身体蓦地僵住。
一个留着齐肩短发的小女孩儿此时此刻正站在他的面前,葱白肉嘟嘟的小手往前伸着。
小女孩儿看起来只有五六岁的模样。
圆润奶白的脸颊像汤圆一样,两只褐色的宝石眸子滴溜圆,鼻尖挺翘,天真乖巧得像个小天使。
她的模样跟罗安朵就像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小女孩儿将手摊开,一个印着小猫图案的粉色创口贴正静静地躺在她的手心里。
苏子逸呼吸都窒住了,一切的一切,像敲响记忆之门的那座铜钟。
他的回忆倒转回十五年前,两个人在走廊里第一次面对面的画面。
罗安朵手里攥着的,正是一模一样的创口贴。
小女孩儿见苏子逸皱着眉,手里牵着狗绳,似乎没有下一步动作的意思。
她干脆伸出手指了指他脸上被书本砸出来的那道伤口,示意他,把创口贴贴到自己的脸上。
而苏子逸整个人已经完全滞在原地了,心脏跳动如擂鼓般。
两个人,一大一小,就这么僵持着,来往的不少人都好奇地看过来。
“婉婉!你又跑哪儿去啦?”
小女孩儿妈妈焦急的呼喊声从不远处传来。
小女孩儿见这个奇怪的大人这么笨,嫌弃地皱起了小脸:“拿着!”
说完,把创口贴往他上衣口袋里一塞,转身跑开。
小女孩儿一离开,他被扼住的喉咙终于再次恢复呼吸。
他慌乱地翻着外套内侧的口袋,因为太着急,花花绿绿的照片洒落一地。
有罗安朵的几张照片他一直贴身带着,其中有一张就是她五六岁时的照片。
他捏着罗安朵的照片跟那个小女孩儿的模样进行了比对,随后指尖颤抖得愈发厉害。
一模一样……
心口难以遏制的疼痛传来,两行清泪夺眶而出。
他望着那个小女孩儿,看着她在不远处扑进了一个陌生的女子怀里。
女子在十分生气地教育着她不要乱跑。
他甚至能听见,她喊那个女子“妈妈”的清脆和奶甜味儿。
康康抬头看了眼自己的主人,又看向离去的小女孩儿,爪子奋力抛着地,嘴里不停地发出嘤嘤的不舍叫声。
但是苏子逸这一次只是站在了原地。
任由黑眸中泪光明灭,远远的看着母女两人渐行渐远,最后消失在他和康康的视线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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