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放心得太早了。
从顾家回去后的第四天,还在上着班就接到了大伯母的电话:“缈缈,你哥病了,病得很重......”哽咽得说不出话来。
大伯母讲究的是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从来没有这样失控的时候。顾缈兮问明病房,挂断电话一路飞奔到第一人民医院。
顾家离此很近,有什么病痛都是来这里治的。顾缈兮以前常陪谢韵来这儿检查身体,原本很熟悉,当然,只是原本。
现在看来,进出大门的除了“人”还有许多不明物体,有的没了半边身子,有的只剩一个头,有的神情麻木,有的狰狞凶恶。
空中还飘着许多残肢断臂,听不到它们的声音,如同在看恐怖默片。
理智上顾缈兮知道自己应该害怕,但她没有。这真诡异。
刚出电梯门就听到大伯暴躁的声音:“你到底是不是医生?我儿子只是个小感冒,怎么治了两天就下病危通知书了?一定是哪里弄错了!陈医生,要不咱再好好看看?肯定是弄错了!”
说到后来已含有哭意。
站在他对面的医生取下口罩,轻声道:“很抱歉,顾先生,小顾先生患有心天性心律不齐综合症......请做好心理准备。”
话刚说完就听有人冷冷道:“我哥每年都做全身检查,心脏没病!”
顾含青赶紧擦擦眼睛,勉强笑道:“缈缈来了,先去看你哥吧。”
顾缈兮张了张口,不知怎么安慰他,罕见的感受到了心疼。
再次对那陈医生道:“我哥身体好得像条牛,你真的弄错了。”
顾含青也在一旁连连点头。
陈医生皱眉低头细看手中的文件,这就奇怪了。
依症状来看,这顾念之应该是娘胎里带来的病,没道理他的家人不知道。
可是诊断结果不可能有错,人会出错,但机器不会,这又不是什么疑难杂症。
再抬头那父女俩已经进了2109号加重病房。
顾念之气若游丝的躺在病床上,谢韵捂着脸坐在一旁,眼泪从指缝里流出来,发现他们来了也不出声。
顾缈兮走过去,轻声道:“伯母,大哥会好的,你们先出去一下,我和哥哥说句话!”
谢韵不想走,顾含青扶起她,柔声道:“阿韵,你一天没吃东西了,我们先去吃点儿,有缈缈陪着念之。”
顾缈兮很坚定地道:“等你们回来哥哥就好了,我保证!”
等他们一走,顾缈兮向来平静的眼中有了暴怒。
才进病房她就看到了!
两个死小鬼抱着顾念之的腿,还有一堆烂泥一样的东西死死压在他身上,像嘴的地方有跟长长的管子插入他太阳穴!
好好的人,怎么可能三、四天就成了这副模样!还不是有这些鬼物作祟!但它们这次找错人了!
顾缈兮一拳一个,小鬼们消失不见,又去抓那堆烂泥,也是刚刚触碰到就不见了
......这么简单?依据鬼片定律,能伤人的鬼怪不是会很厉害么?
她都做好了自己非死即伤的准备,谁想和对付之前那两个不伤人的一样!壹趣妏敩
莫非我其实是高手?
但现在并不是纠结这个问题的时候。
用力摇了摇顾念之肩膀,提高声音道:“哥哥,李家那个漂亮小姐姐出来了!没穿衣服!”
连叫了三遍,顾念之猛然睁开眼睛:“在哪里?”
说话时才发现嗓子疼得厉害,然后又发现了一件更惊悚的事情,他那个不会哭不会笑像机器人似的小堂妹,竟然关切的看着自己!这真的很不可思议!
全身都很疼,他忽然想到一种可能性,狐疑道:“你是不是趁我睡着打我了?不然怎么这样看我?”
顾缈兮深吸一口气,眨眨眼睛道:“我没有打人的嗜好!”
顾念之终于看到了自己的处境,指着周围的生命维持系统愕然道:“我怎么了?不,缈缈,你把我怎么了?”
果然是傻瓜哥哥。
恰在此时顾家夫妻回来了,一推门看到方才还半死不活的儿子现在能说能动了。
幸福感不要太强烈!
跟着他们身后的陈医生第一个冲到床前,结结巴巴地道:“你,你,你怎么好了?”
顾念之莫明其妙:“我一直都挺好的呀,就是头有点儿晕。”
顾缈兮轻飘飘地道:“半个小时前,你被下了病危通知书!”
顾念之大惊:“什么病?爸爸妈妈,我发誓我没有在外面鬼混,a字打头的那种病跟我绝对没有关系!也不可能被辐射!”
所有人无言。
陈医生激动地道:“顾小姐,方才只有你在病房,请问发生了什么?顾先生这样的状况我们从来没有遇到过。”
这也是顾家夫妇想问的。
顾缈兮学着顾念之那种莫明其妙的神情,道:“我也不知道啊!我心里难过,喊了好几声哥哥他就醒了。”
陈医生不相信,道:“这不科学!”
我也觉得鬼的存在不科学,不还是见到了?顾缈兮不理他。
谢韵上前一步搂着她的肩道:“谢谢您,陈医生!念之情况有所好转,我们想收拾一下出院回家了!
陈医生还想检查顾念之,顾含青已经打开了门送他出去。
谢韵亲一下顾缈兮的额头,道:“好孩子!”
侄女儿一定有隐瞒,她知道。
现在回想起来,他们出去时她信誓旦旦的说等他们回来念之一定好了,结果就真的好了,要说她没做什么那真是谁也不可能相信。
而且都说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念之病了这么几天,什么都没吃全靠输液维持生命,一朝醒来立刻生龙活虎......她是学艺术的,唯物唯心本来就分得不怎么开。
再说这病也来得蹊跷,前几天念之说感冒发烧,请假在家吃了几片退烧灵睡了三个小时没醒,他们匆忙将人送往医院,一检查竟是什么心律不齐,还说是从娘胎里带来的。
她是他的亲妈,儿子有没有这种病还能不知道?
总之整件事透着种超自然的感觉。但那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侄女儿有能力也愿意救儿子,儿子醒过来了,这就行了!
她养了顾缈兮十多年,对她的了解胜过世上任何人。
当晚顾缈兮跟着他们回家,拉着顾念之进了他的房间严肃认真地道:“你有没有去过什么不干净的地方?好好想!”
顾念之笑道:“难道你以为我生病和这个有关?这也太扯了吧!”
这几天对顾家夫妇是煎熬,对他来说只是睡了个不怎么舒服的觉,完全没意识到在鬼门关打了个滚。
顾缈兮板着脸道:“我下面说的话每一个字都是真的,希望你相信,如果你不相信,以后我就不管你了。”
顾念之举着双手做投降状,嬉皮笑脸地道:“相信,我相信!”
人活在世界上,除了吃饱穿暖之外,还有情感上的需求,无论亲情、友情、爱情,人总是在得到与付出之间成长着。
各种各样的感情需要向特定的对象流露出来,并且冀望得到回应。痛苦也好,欢乐也好,都是人之所以为人的基本体现。壹趣妏敩
但堂妹不是这样的。她仿佛对哪一类的感情都没有期待,也吝于付出,不和任何人交流也能过得怡然自乐。
她就像这个世界的观望者或者陌生的闯入者,疏离而漠然的看着一切。
有时候她明明就在身边,顾念之却觉得她的心在很远的地方。那地方是哪里却连她自己也不知道,她很彷徨。
他有种感觉,自己和爸妈像是她和世界的联系纽带,如果松手放开这纽带,她也就消失了。
大约爸妈也是这样想的,所以坚持要她回扬州工作。
难得她对自己有所要求,顾念之打定主意不管她说什么都要表示相信,哪怕她说太阳从西天出来呢!
但五分钟后他叫道:“什么?这怎么可能?”
顾家夫妇坐在客厅里,眼睛虽然盯着电视,其实耳朵一直听着他们兄妹的动静。儿子从濒死捡回一条命,他们惊魂未定。
此时听得他声音不同,顾含青紧张地道:“怎么了怎么了?”
顾念之叫道:“没事,爸你不用过来,我和妹妹闹着玩呢!”
谢韵横丈夫一眼,嗔道:“一惊一乍的!”
悄悄松开了紧握的拳头。
房里顾念之还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压低声音道:“你说你见了鬼?我生病也是被鬼害的?”
顾缈兮平静地道:“我像和你开玩笑或者说假话的样子吗?”
纵观堂妹目前为止的人生,开玩笑和说假话这两件事都是绝缘的。
当所有的怀疑都被排除,唯一剩下的那个再不可能也是真的。
顾念之一把抱住她,饱含感情地道:“可怜的小妹,吓坏你了吧!”
自己差点儿被鬼害死,知情之后担心的却是她有没有被吓到,这哥哥一惯的傻。
顾缈兮嫌恶地推开他,道:“我不怕。”
顾念之拉着她的手不放:“我怕!”
知道怕就好!
但他绞尽脑汁也想不起来去过什么不该去的地方,或者碰到过什么不寻常的事,每天都是正常上下班,偶尔去的酒吧看起来也很正常。
最后顾缈兮只好决定请一个星期的假跟在他身旁,以免他再次中招。
顾念之这时候才后知后觉的感到可怕。
没有亲眼看见过,对顾缈兮的打鬼技能不是很信任,什么叫见了就打、一打就没?听起来就不专业!
特地电话召唤从小一起长大的朋友许盛师火速去寺庙批发了一大包“法器”送过来,念珠、符纸、平安锁、除魔杵之类的有什么要什么。
为什么不自己去买?因为没妹妹陪着不敢出门,而她是不可能陪他去买这些东西的。
并且还和许盛师特别说明今晚就要。天就要黑了,谁知道那群鬼兄弟会不会来找他!
当然,最重要的是一步也不离开小堂妹!就连上洗手间也是一个门里一个门外,隔五秒钟就叫一次,弄得顾家夫妇几乎以为他再次得了怪病。
当晚无事。
第二天一走进顾念之工作的华云大厦,顾缈兮就僵住了。
算起来她是在十天前能看见鬼的,从此每天见的也不少,路边的电梯里的楼道中的,老老少少各形各色都有,但全部加起来也没有现在看见的多!
这到底是什么鬼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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