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云撒并不是蛮干，他是有计划的。
他的计划，让常年徜徉在英美刑侦剧中的顾缈兮也不能不为之侧目。
他要在“美人鱼”出没的江段布置电网，用电弄死这些怪物！
他自豪的称之为“天罗地网”。
昨晚看到“美人鱼”后，他用了一个多小时消化眼前看到的一切，然后决定就算是水神他也要灭了，“神”也不能随便杀人！
连夜进城弄了两台发电机和几大捆电线及相关用具，车不能开到江边，他一趟趟的搬，顾家兄妹到来前刚搬完坐在电线上歇息。
边走边说，到了他放工具的地方，顾念之看着那堆电线还有点儿回不过神来：“飞哥你也太神了吧？这个你也会？”
飞云撒扯扯嘴角：“学校里是不是告诉你们，兴趣是最好的老师？错了，实用才是最好的老师。”
云南是边远省份，澜沧江地区更是边境中的边境。
这不单表现在一脉江水连通几个国度，更体现在现代化进程上，很多事情只能自力更生，哪怕有了科技，没有懂的人也是白搭。
飞云撒是水茶寨的，水茶寨比提娃寨更偏远，连电都是前几年才通上的。
还总出问题，一遇阴天就不知道怎么的老断电，县上的电工也不能总去检修。
全村没一个懂电的，虽说有了电线，大部分时候寨里还是用油灯或者火把，于是飞云撒利用工作之余自学成材。
他吃得苦肯钻研，又拉得下脸去问人，幸许还有些天份，几年下来成了娴熟的电工，布线分流什么的不在话下，别说水茶寨，就是局里电力方面出了什么问题也能解决一二。
这次他充分利用了这方面的才干，只是凭他一个人要想布下那么大的电网是有困难的，他本已做好准备到天黑才弄好，不想顾家兄妹非要送上门来，那还有什么好客气的？
尽管使唤呗。
一座木桥横跨江面，顾念之小心翼翼的扛着电线走到对岸，眼睛盯着水面，准备一有不妥就丢了电线往远处跑。
顾缈兮帮着理线，也紧张的看着他。
飞云撒一边忙活一边道：“没事，白天它们不出来的！”
怪物有据可查的三次露面都是在晚上，他推测它们是见不得光的。
要不是发现这样一个弱点，他也不一定敢独斗怪物。
江面果然一直很平静。
三人忙活了四个多小时，亏得因有水神出没江边无人，否则这么怪异的行为早有人来围观了。
飞云撒谨慎的各处检查一遍，终于拍拍手道：“行了！来条鲸鱼也能弄死了！”
说完指挥两人搬着剩下的东西退到江边十米远的地方，其中有个木箱很重，也不知道放了什么。壹趣妏敩
顾念之看着江里岸上横七竖八的电线，有点儿不敢相信，怀疑道：“真能弄死？”
如果“美人鱼”能被物理攻击伤害，那的确是够了。
但万一它们无视物理攻击怎么办？做为一个见识过鬼和巨大白蛇的人，真不能怪他想得太多。
飞云撒有点儿明白他的意思，支支吾吾道：“以前办案时接触过一些......神神叨叨的人。他们说那些东西是怕电的。”
又小心翼翼的打开脚边的木箱，道：“万一不成还有这个呢！”
顾念之毫不奇怪身为警察还会相信封建迷信，活得久了什么遇不到！
比如他，原本是个坚定的唯物主义者，现在整天就想着祖国大地哪里有灵验的寺庙。
仔细看箱中的东西，越看越觉得像在电视上看过的某种绝对管制的物品，目光惊奇：“不会吧？这不是......你自己做的吗？”
主要是没地儿去买。
飞云撒不当一回事的笑笑：“是。”
木箱里是自制的土炸.弹。飞家几代都是猎户，这些东西他上初中时就会做了，当了几年警察之后见多识广，做得更好了。
顾念之瞬间有几年大学白上了，自己是个弱鸡的感觉，话说这年头的边远地区小警察都这么牛x吗？
电网会弄，土炸.弹也会弄，拿下几条美人鱼肯定不在话下！
他一时信心十足。
但飞云撒是亲眼看见过怪物的人，对自己的信心明显没有他那么足。
双眼盯着江水，脑中琢磨着怎么把这热心肠的兄妹俩支走，要有个万一，自己是豁出去了，可不能害了他们。
看了看表道：“今天多亏你们帮忙了，回去吧，快吃晚饭了。别让家里人担心！”
不等顾念之说什么，又对顾缈兮道：“你那枪要能借就借我用用，不能就算。别在这儿呆着了，快回去！”
顾家兄妹自然不走，早考虑到会有这种情况，出发前就和父母说了要跟寨子里的人去隔壁寨子玩，如果晚了就住一晚再回，不怕他们担心。
顾念之笑道：“飞哥，不带这样过河拆桥的啊！我们还没见过美人鱼呢，见一个再回。”
飞云撒看顾缈兮也是一副见不到美人鱼坚决不走的模样，叹口气道：“它们夜里才会出现，现在还早呢。”
顾念之笑道：“没事，我们等着。”
说着打开包倒出各种吃的，丢给飞云撒几个香肠，给顾缈兮一包法式小面包，自己拿着个鸡翅啃得津津有味，很有点儿江边野餐的感觉。
飞云撒愣了一下不再纠结，也打开包拿出几个竹筒，米饭的香味和竹子清香混和成一种独特的味道。
“竹筒饭！”
这可是原生态美食，顾念之丢了鸡翅，抓过一个剖开递给早就目光灼灼等着的顾缈兮，笑道：“飞哥，谢了啊！”
三人吃吃喝喝。飞云撒一再交代他们不可逞英雄，不许靠近江水，如有意外就往山上跑。
总之一切行动以安全为上。
又过了一个多小时，太阳就要下山了。
顾念之向飞云撒请教土炸.弹的制作方法，顾缈兮呆坐一旁，忽然神情一变，站起来看向江水，很有跑过去的趋势。
顾念之一把拉住她手腕：“怎么了？”
顾缈兮皱眉：“不知道......可能美人鱼要出来了。”
方才脑海里微微一震，下意识的觉得那个方向有异，具体如何却是无法表述的。
飞云撒慎重惯了，把手放在发电机按钮上，气氛一时有些紧张。
那一段江面在夕阳下显得特别美丽。
三人视力都很好，视线中忽然冒出一个水泡，一圈圈涟漪四散开来，然后一只惨白柔软的手猛然破江而出！
身躯随之浮现出来，头发长得铺了大半在江上，面容白得不见一丝血色，双目紧闭，看其轮廓居然有几分精致，腰部臃肿，隐约可见水下青色的鳞片。
飞云撒早在手伸出来时就果断按下开关，但见满江震动，那怪物浑身乱颤，张开嘴发出尖利的叫声：“嗷嗷！”
声音极有穿透力，似欲刺破耳膜，三人凭着本能捂住耳朵蹲下身子，不知过了多久叫声才停歇，他们还来不及歇口气就被江水中的奇景惊呆了，或者说吓呆了。
一个，两个，三个......一个接一个，竟然有二十多个，全都闭着眼睛！
不是才死了五个人吗？哪来这么多？
哦，是了！
它们在这附近只杀了五个，但保不齐祸害其它地方。
电网很给力，美人鱼们在江水中就像滚水中的饺子，浮浮沉沉不断翻滚，黑色的发与惨白的躯体交缠，又恐怖又恶心。
生命力极其坚韧，没一个有力竭的迹象。
顾念之眼珠都快瞪出来了，飞云撒也大张着嘴说不出话，昨晚他看见的只是两只，哪里想到会有这么多！
至于顾缈兮，她不知怕为何物，反而有种提着镰刀冲上去大战一场的冲动。
警察毕竟是警察，飞云撒很快回过神来，吼道：“快跑！”
他不是贪功冒进之人，和顾家兄妹思维一样，以为最多不会超出五个，所以是按着五个的量做的计划，但现在竟然有二十多个！
一箱土炸.弹都用完也炸不死这么多！
电网也不知道能顶多久，这不是他们区区三个人可以应对的局面了！
哪怕他可以舍出这条命，也无法与之同归于尽，不过是白死罢了！
但已经晚了。
怪物们被电得像跳广场舞一样扭腰甩头，突然齐齐睁开眼睛，眼珠是标准的死鱼眼，同时发出“呵呵呵呵”的轻笑，一条手臂就像可以无限延长一般凌空飞来，往顾缈兮身上抓去！
飞云撒是练过的，反应最快，大叫一声推开顾缈兮，只觉脖颈一紧脚步踩空，地面离得越来越远，心知这是被抓住了。
人的大脑比最复杂的电脑还要复杂，运行也不知快了多少倍，在这样的危难时刻，他心里转过无数个念头，一边有着面临死亡的恐惧，一边竟然还能分析自己到底是何种死法，是死于怪物之口还是被电死？
这一切发生得太快，几乎让人无法反应。
眼看他就要落到江水中，顾念之飞速关了发电机，这是他目前唯一能做的了。
电网弄不死这些怪物，电死一个飞云撒绰绰有余。
顾缈兮举起夺魂枪射击，虽说潜意识中她更想近身搏战，但也知道那是不可能的。
红色光线一闪而逝，只稍微阻了一阻，不像杀鬼那样直接有效。
大约这枪专为对付灵魂类，不能灭实体。
她皱皱眉头，丢了枪弯腰去包里拿镰刀。
“缈缈！”
顾念之在救飞云撒还是拉着妹妹逃命两个选项中犹豫，但很快他就知道哪一个他都做不到了。
因为又有四、五条手臂飞来，像蛇一样在他们身上缠了一圈又一圈，两人拼命挣扎也于事无补。
我命休矣！
顾念之如此想着。
用力偏头看向妹妹，见她脸上没有一丝惧怕，一拳一拳打向恶心至极的无骨手臂。
对不起，缈缈。
他痛苦的闭上眼睛。
忽听空中传来轰隆隆的巨响，全身束缚一松身体往下落，摔到地上时很痛，提醒他这是真的。
他忙睁开眼，看到了这一生再也无法忘怀的情景。
带些橙红的晴朗天空，电闪雷鸣，蓝紫色的粗大闪电带着摧毁天地的威势从天而降，在江上爆发出绚丽的火花！
诡异嚣张的美人鱼们，在尖叫声中蓦然变成一条大鱼口中含着骨架的形像，然后化为烟尘。江水复归安宁。
雷霆一怒，震慑万钧。
......这是怎么回事？就这样结束了？
顾缈兮呆呆的抬头看天，刚才那一幕很熟悉，很熟悉，就像看过几千几百次，但偏偏想不起来在哪儿见过。
两人正各自发愣，忽听江边有响动。
顾念之警惕的拿起镰刀盯着声音传来的地方，一个人狼狈的爬了上来，是飞云撒。
忙跑过去拉了一把。
飞云撒浑身湿漉漉的，不敢相信还能捡回条小命。
震惊太过，与顾家兄妹相顾无言，许久方道：“......天收了？”
顾念之点头：“天收了！”
又沉默良久，飞云撒敬畏的看向天空，叹道：“老天是有眼的，人间自有公道在。”
顾念之全身心的赞同。他是没有信仰的，但在这一刻，他相信冥冥中有着超越一切的强横力量。
人与之相比是如此的渺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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