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沐凡反射弧长,并不觉得有什么问题,但是银笔生注意到了北辰溪脸上的微表情,越是这个时候,他就越不能露出破绽。
要不然只会满盘皆输。
“既如此,那老臣就先替笔生花谢过皇上了。”徐梅玉行礼,送客的意思不言而喻。
离开京都城很久,北辰溪也有很多事情要处理,也就没再多逗留。
小翠在旁边被北辰溪刚刚的模样给吓到了,想哭又不敢哭出声的模样实在太让人心疼。
七夜实在是不忍心,又一次为她坏了规矩,从房梁上跳了下来,拉着呆呆愣愣的小丫头回了屋。
七夜满心满眼都是小翠,自然也没注意到银笔生那过于震惊的眼神。
他小时候好像追杀过七夜。
——
雨如约而至,大雨滂沱,夏瑾禾睡的并不是很安稳,恍惚间抬眸,她就看到了一张儒雅如阳春白雪般好看干净的脸。
“相公……”
顾千渝将夏瑾禾的枕头横在身后,起身倒了杯茶水递到她嘴边。
“喝点热茶,暖暖身子。”
顾千渝小心翼翼地抚摸着夏瑾禾的脸颊,“让你受委屈了。”
夏瑾禾摇了摇头,恰巧一阵惊雷声响起,她几乎是下意识地缩到了顾千渝怀里。
“相公,我怕。”
顾千渝低笑,抚着夏瑾禾的背安抚着。
“你笑什么?”
“我笑你一举一动都有人看着。”
没一会,顾千渝就发现了端倪,“身上怎么这样冷?”
夏瑾禾伸手给自己搭了下脉,“可能是昨日在地下受了寒。”
“身上一直没缓过劲来。”
不知何时,顾千渝成为了夏瑾禾怕疼怕冷的理由。
顾千渝凝眉,“那还要不要多睡一会?”
“不困,就是冷。”夏瑾禾往顾千渝怀里拱了拱,“睡着了也冷。”
夏瑾禾没说话,顾千渝一下一下搓着夏瑾禾的身子,想给她些增加些暖意。
“还是冷。”
顾千渝脱掉外袍,把女孩的头压在自己胸口处,“这样要好点吗?”
“嗯。”夏瑾禾鼻音很重。
顾千渝皱眉,伸手在她额头上探了探。
“有点发热。”
“我去——”顾千渝刚要起身,就被夏瑾禾扯住了衣角。
“相公,你留下来陪我好不好,我好冷。”
顾千渝又坐了回去,把女孩拥在怀里,“好。”
“我哪也不去。”
夏瑾禾今天的表现很反常,顾千渝说不上来。
良久,夏瑾禾趴在顾千渝怀里,一言不发,久到顾千渝都以为夏瑾禾睡着了。
“我好害怕。”
“嗯?”顾千渝没想到夏瑾禾忽然会这样说,他拍了拍夏瑾禾的后背,等待着她的下文。
“我做梦了。”
简简单单的四个字,却让顾千渝身体一僵,他知道这一天早晚要到来,却不曾想竟然来的这么猝不及防。
“梦里相公对我拳打脚踢,恨不得杀了我而后快。”
夏瑾禾语气很认真,眼睛却弯成了月牙儿。
“我还一个人孤零零地被关进了水牢。”
“里面的人不给我吃饭,他们还打我肚子。”
夏瑾禾缩在顾千渝怀里,似乎在叙述着什么可怕的事情,整个人身体都在微微颤抖。
“冷,里面很冷。”
“可是,相公你却在外面笑。”
“我越疼,你的笑容就越大。”
夏瑾禾脸上依旧挂着淡笑,但是顾千渝却笑不出来了。
如果夏瑾禾这个时候抬头,一定能看到顾千渝眼睛里面的愧色。
这些事情,一桩桩一件件都是他亲手所为。
他当真是禽兽不如。
夏瑾禾依旧笑着,趴在顾千渝身上,声音闷闷地,“但是我知道,这些只是噩梦罢了。”
“相公,一定不舍得这样对我。”
顾千渝脊背完全僵直了起来,喉结上下滚动,却一句话也没说。
他能说什么?
他又能说什么?
他竟然连一句解释的话都说不出来。
看着顾千渝沉默的模样,夏瑾禾的头忽然又疼了起来。
很疼,很疼,似乎是疼了两辈子那么久。
“疼……”夏瑾禾抱着头部,呻吟出声,“好疼……”
夏瑾禾伸出手就要挠自己的头部,顾千渝眼疾手快把夏瑾禾的手圈在了怀里。
一个打横把人抱了起来。
“徐梅玉,瑾儿头疼。”
几乎是北辰溪前脚刚走,后脚顾千渝就抱着夏瑾禾走了进来。
看着夏瑾禾痛苦的模样,徐梅玉也不敢耽搁,号完脉之后,抬眸怪异地看着顾千渝,“你松手。”
“你这样抓着,我不好看。”
顾千渝皱眉,“我怕瑾儿伤害到自己。”
“没事。”
徐梅玉眉心蹙了起来,“你是不是说什么话刺激瑾儿了?”
“疼……疼……”夏瑾禾抓着徐梅玉的衣服,“师父……好疼……”
徐梅玉着急喊了一句:“顾千渝,你先出去!”
事情紧急,顾千渝也没多问。
没一会,夏瑾禾缓过来的些,在徐梅玉怀中喘着粗气。
徐梅玉低眸,“好些了吗?”
夏瑾禾点了点头,“闷闷地痛,没有之前那么疼了。”
“相公呢?”www.sxynkj.ċöm
徐梅玉也没瞒着他,“你可能是受到五年前记忆的刺激了。”
“这和相公又有什么关系……”一句话没说完,夏瑾禾的脸又皱到了一起,“疼……”
徐梅玉急道:“你是不是在脑子里想顾千渝了?”
夏瑾禾艰难地点了点头,“想也不能想了吗?”
徐梅玉轻轻地给夏瑾禾揉着太阳穴,“你最好不要想。”
顾千渝并未走远,只是坐在了房顶上。
他有些自嘲地笑了笑。
他知道这一天早晚回来,只是没想到竟然来的这么快,甚至还有些突然。
向来杀伐果断的笑阎王此刻脸色苍白,浑身透着无力感。壹趣妏敩
看到他就疼吗?
顾千渝直接给了自己一巴掌。
他简直丧心病狂,禽兽不如!
瑾儿受不了寒,那冰牢又是极寒之地,也不知道瑾儿那时是怎么熬过来的。
顾千渝挂在腰间的玉佩亮了下。
是夏瑾禾在找他。
之前他把这块玉佩给夏瑾禾时,曾亲口对她说,她要是找不到自己,就把玉佩摔在地上,他一定会出现在她面前。
可是,现在他的脚步犹豫了。
他不知道该怎样去面对她,她看到自己会疼的更厉害吧……
他不敢往下想。
顾千渝攥紧拳头,看着腰间的玉佩暗了又亮,亮了又暗。
来来回回,心里像是被万虫噬咬,连呼吸都是疼的。
他挣扎着,气急攻心,没忍住吐了口血。
腰间的玉佩还在发着光。
夏瑾禾疼晕过去的时候,似乎在门口看到了顾千渝,她淡淡地笑了下,伸手往前抓了抓,晕在了徐梅玉怀里。
“瑾儿……”
徐梅玉刚想开口说话,就被顾千渝苍白的脸色吓到了,“你刚出去干什么了?怎么像是被什么妖怪吸食了精气一样。”
“瑾儿她……”
徐梅玉:“疼晕过去了,要她不要想你,她偏要想。”
“这不就疼晕过去了。”
徐梅玉伸手捡起了地上的玉佩,语气有些埋怨,“诺,你看,非要把这个摔在地上不行。”
“某人也不知道过来看看。”
顾千渝有些不知所措,“我怕她疼……”
徐梅玉没好气道:“你不来,她就不疼了?”
“刚刚那会估计瑾儿就算是疼死,也执意要见你。”
“我的错。”顾千渝伸手又要给自己一巴掌。
只是这一巴掌还没打下来,就被徐梅玉抓住了手腕。
“顾千渝!你冷静一点!”
“你没做错什么,更没有对不起我们师徒二人。”
顾千渝低着头,卑微乞怜,声线都在颤抖,“不,我做错了,是我亲手毁了她。”
“徐梅玉,你是知道的,不是吗。”
顾千渝声音很低,用的是一个肯定句。
的确,五年前,夏瑾禾天真浪漫,虽不过及笄之年就来到了深宫,但北辰溪心里根本就没有她的位置,她一个人也乐的逍遥。
某种意义上来说,五年前,夏瑾禾所经历的一切苦楚,罪魁祸首都是顾千渝。
是他毁了那样天真烂漫的瑾儿。
夏瑾禾没有失忆之前,背着顾千渝来医仙谷时,那副憔悴的模样,徐梅玉差一点都不敢认。
那也是他捧在手心里长大的小姑娘啊!怎么能让旁人这么侮辱和轻视。
她在深宫中保护和信赖的人,最后却将她推向了更深的深渊。
就是因为知道了这些,所以一开始徐梅玉恨顾千渝,看不起他做的一切事情。
也觉得顾千渝只是一时兴起,想弥补他之前犯下的错事。
只是千算万算,徐梅玉没料到,顾千渝竟然早就知道了自己的身份。
徐梅玉抿唇,“这事也不能全怪你。”
顾千渝像是魔怔了一般,完全听不到外界的声音,一个劲地重复着。
“怪我。”说完又伸手给了自己一巴掌。
他真是对自己下了狠手,嘴角都开始往外溢血。
皇上一走,萧沐凡就带着他那宝贝丫鬟出去了,这银笔生又不知所踪,徐梅玉一个文弱医者根本就拦不住顾千渝。
可是顾千渝身体本来就弱,根本就禁不起这样糟蹋了。
看着顾千渝梦魇的模样,徐梅玉急了。
“顾千渝!五年前你就不管不顾,五年后你也要犯同样的错误吗?”
“就算你不在瑾儿面前,她心里眼里也都是你,甚至看一个杯子都觉得是你!”
“她宁愿一个人疼死,也不愿意忘记你!你知道吗?”
顾千渝摇了摇头,声线颤抖还带着些哽咽。
“是我对不住她。”
徐梅玉:“瑾儿都没有怪你,你到底在怕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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