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翠似乎对七夜身上的伤很执着,一定要亲自给七夜包扎。
七夜没了办法,只能由着她。
其实他心里是不愿意的。
小翠眼里的死意过于明显。
他隐约觉得给自己包扎完,小翠就要轻生了。
但是,女孩的眼神太过于真挚,他已经沉溺进去了,又怎么会舍得拒绝她。
伤口不深,七夜做暗卫的时间不短了,武功没有现在这么厉害的时候,也经常受伤,时间久了,也习惯了。
很少有人再问他疼不疼。
他忽然想起来,上次在竹林看到的并不是夏瑾禾,那个位置站着的应该是夏府二小姐。
他看到夏瑾禾的那次,小翠并不在这。
小翠的手法很轻,七夜皮糙肉厚惯了,第一次感到伤口泛着疼。
“你还好吗?”小翠问了句,“这几年。”
“嗯。”七夜点了点头,“除了有些想你,其他都好。”
小翠包扎伤口的手顿了下,她现在已经和十年前不一样了,她无法轻易对七夜许下任何承诺。
她已经不干净了。
“我……”
七夜转过头看了小翠一眼,“想哭就哭吧。”
“我在这呢。”
十年前,七夜也这么说过。那时候好像只要七夜在那里,她就什么都不用害怕。
现在好像不一样了。
七夜的眼神过于真挚,像是要直接把小翠看穿。
小翠的眼眶逐渐泛红,眼泪一点点凝聚着,七夜轻轻抚了下她的眼眶。
“没事,别怕。”
小翠彻底忍不住了,憋了一路的眼泪终于流了下来。
“姐姐……”
这一声姐姐似乎是包含了太多的委屈。
七夜拉上了自己的里衣,伸手抱住了小翠,“我在。”
烟雨落,江南特有的笛声响起,九曲回肠。
“雨大了。”七夜把小翠从地上拉了起来,“现在走吗?”www.sxynkj.ċöm
小翠点了点头,脸上的眼泪还没有干透。
“想回去吗?”
小翠摇了摇头。
“那你想去哪?”七夜第一次没有严格执行顾千渝的指令。
“我想洗洗,可以吗?”
小翠最是爱干净,想到这,七夜是心控制不住的疼了起来。
那群人怎么下得了手,小翠是多么善良,他们怎么这么狠的心。
他点了点头,“好。”
那年江南,微微落雨,吹开了冷意,却没有吹散七夜心头的烦闷。
七夜带着小翠来到了江南的一眼温泉,泉水温润,泡在里面很舒服。
干净澄澈的感觉,小翠很喜欢。
七夜就站在外面,静静地守着。
“姐姐。”小翠轻淡的声音响起,炸开了丝丝细雨,“你有没有想过,我会喜欢你。”
像是怕七夜听不明白,小翠慢悠悠地补充了一句,“想给你生孩子的那种。”
七夜怔愣在了原地,他想过未来会和小翠在一起,但是没想到小翠能说出这么直白的话。
他曾设想过一万种可能,却没有一种可能是现在这样的。
他缓缓回头,就看到一片白皙的背,“冷吗?”
小翠摇了摇了摇头,语气淡了下来,“不冷。”
很长一段时间,两人都没有再说话。
小翠一直泡在温泉里,像是永远也洗不干净一样。
“我想过。”
男人低沉的声音在流水细碎的声音里显得格外明显。
小翠扯了扯嘴角,“我也想过。”
“只不过有了孩子之后,你会不会就围着孩子转,再也不管我了?”
看着小翠脸上明晃晃的笑意,七夜愣了下神,“不会。”
“要是以后有了孩子,要是个男孩,我就教他武功剑法,让他认顾千渝做干爹,要是个女孩,我也教她武功,让她好保护她娘亲。”
“怎么能这样。”小翠皱眉,“有这个时间,我还要带着他们去看蚂蚁,看月亮星星。”
“习武之人,最忌讳的就是玩心太大,还是要勤加练习。”
“我就知道你不管这些,你这个人就是这样,也没见得武功多好。”
七夜笑了,“我武功不好,你还跟着我?”
“再说,出去玩你不带我,带着两个孩子多不像话。”
“两个孩子会不会太少了点。”小翠轻声道,“我总归是想多几个人陪着你。”
七夜心里咯噔一下,也顾不得什么礼仪,有些诧异地回头看着小翠,“你以后不陪着我吗?”
小翠笑了下,“万一呢,万一我先去了呢?”
“别瞎说,你这样的人,阎王爷可不敢收。”七夜一边说着话,一边往下走,小腿逐渐没入水面,“就算是收了,我也给你抓回来。”
小翠一惊,赶紧伸出手捂住自己的胸口,旋即像是想到了什么,又松开了手,胸口的那片雪白就明晃晃地露了出来。
七夜把小翠的小动作都看在了眼里,他心疼的都不跳了。
这一刻,他似乎理解了顾千渝,和儿女情长相比,家国天下在这一刻就弱爆了。
我本不信神佛,但这一刻我真希望你们能显灵。
护佑小翠在余生平安喜乐,快乐顺遂。
“小翠。”七夜喊了她一声,“人总要学会长大,但是我不希望你长大。”
“我宁愿你们叽叽喳喳满口八卦,也不想看着你这样安安静静惹人心疼。”七夜声音缱绻温柔,似乎是压抑着深情,“小翠,你看看我好不好。”
“好。”小翠笑了,眼镜弯了起来,“你想聊些什么?”
“诗词歌赋,还是人生哲学?”
七夜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小翠,看着她眼中的凄凉渐渐散去,心里也安定了不少。
在里面泡的久了,小翠胳膊开始逐渐泛红,七夜有些心疼,“你这胳膊都泡红了,该出来了。”
说话间,七夜起身拉了小翠一把,“别洗了。”
小翠摇了摇头,“我在泡一会,还没洗干净。”
“都洗的泛红了,身上都快起皮了。”七夜拿着衣服把小翠裹住,“听话,乖,我们回去好不好。”
“可是我不干净。”小翠声音闷闷地,“如果我生了别人的孩子,你又该如何?”
七夜愣了下,语速放缓,一顿一顿道:“不如何,我们一起养他不好吗?”
小翠没想到是这个答案,只低着头,眉眼间都是落寞,“我不干净了。”
七夜不是不知道小翠的心结,只是有时候,很多事情都是身不由己,就像现在,他连小翠都留不住。
“跟我去一个地方吧。”
风吹过,带走了蹉跎的岁月,在空气中留下了不浅不淡的痕迹,七夜跟着小翠,“你以前来过这吗?”
“我看你似乎对这里很熟悉的样子。”
小翠点头,苦笑一声,“来过。”
“为何?”京都城距离江南甚远,小翠又是一个丫鬟,估计身上也没有什么钱,来一趟,应该要耗费不少的代价。
“我来看你。”小翠盯着七夜一顿也不顿。
七夜怔住了,他之前似乎是有一次任务安排在了江南,具体是暗杀谁他记不太清了,但透过小翠现在的神情,他似乎是看到了一双熟悉的眼睛。
“我听旁人说,你去做杀手了,在江南。”
“那你找到我了吗?”七夜的声音很哑。
“没有,我本来以为看一眼也是好的。”
“傻不傻。”七夜叹了口气,落入江风中。
“那你以后可不要再躲了,我就站在这,你好好看看,成吗?”
“看一辈子也行。”
小翠摇了摇头,并未答话,七夜这才注意到,两人来到了一个僻静的地方,这里确是有很多竹子,一根根竹子慢慢长着,许是江南温度正好,不冷不热,这些竹子一株一株生的很好。
“姐姐,你看这儿想不想我们以前呆的地方。”
小翠伸手指了一下两人前面的一张桌子,“你看,以前你是不是坐在这和我们一起吃过饭?”
小翠心情似乎变的很好,她拉着七夜往前走了好几步,来到了一眼温泉,“姐姐,你还记得这里吗?”
七夜笑了笑,“我当然记得,当时你这个小流氓就是在这扒开了我的衣服,趴在我胸口看的认真。”
“还有,小翠又带着七夜往里走,你还记得这吗?”
……
一切对于七夜来说是那么陌生又熟悉,就像是他真的来过一样,“这里是你布置的吗?”
世界上是不会有这么巧合的地方的,除非有人有意而为之。
“是的。”小翠说的漫不经心,“我那时候以为你会一直留在江南,我想着你要是累了,看到这样一个地方也会轻松一点儿。”
七夜没忍住伸手抱住了小翠,“真是个傻丫头。”
“你这样做,有没有想过我会心疼你。”
“你不会拦着我的吧?”小翠安静了好一会,忽然间来了一句。
七夜眼眸中的苦涩都快溢出来了,“不会。”
他根本就舍不得,他的小丫头这么爱干净,没道理到过了十几年就脏了。
虽然他不认为这是脏了,但是他知道小翠心里并没有接纳过自己。
一如往常,七夜对着小翠点了点头,“就让我跟着你好不好。”
小翠笑了,点了点头。
“我走后,你会喜欢别人吧?”
眼泪顺着七夜眼角滑落,这是他近十年来第一次哭,他偏过头去,不去看小翠的眼睛,他怕他多看一眼,就改变主意了。m.sxynkj.ċöm
他不舍得,却不能拦着她。
拦着她,他会更舍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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