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低垂、黑色开始笼罩整个丹凤城,点点灯火陆陆续续开始在漆黑的夜色中,点缀着黑漆漆如同巨兽一般的城池。
穿过整个城池的河流,在灯光的掩映下,要比白天多了几分意境,小船儿的前方挂着昏黄的灯笼,映衬在水面,就像是头顶那一轮同样昏黄的明月一般。
河流直入皇宫,而后蜿蜒成一汪湖泊,四周点点灯火通明,使得湖泊上孤零零的几艘画舫,看起来多少有些落寞。
王相和再次经过湖泊前往勤政殿,所以不知道已经路过过多少次的湖泊,于他而言,没有丝毫的吸引力,只是匆匆瞥了一眼那几艘孤寂的画舫,便继续快步向前。
勤政殿内外同样是灯火通明,不过并没有多少禁军在此巡视,匆匆走进勤政殿的内殿时,大魏国的皇上,正好刚刚合上一份奏章,神情看起来则是颇为严肃。
“皇上……。”王相和佝偻着身躯,轻声唤道。
元宏放下手里的奏章,沉默了好半晌,而后才开口道:“何事儿?”
王相和佝偻着身躯,眼睛小心翼翼的往上翻了翻,看着那威严的背影,道:“皇上,查清楚了,今日在礼部侍郎徐仲礼徐大人府邸附近游逛的那些人,是……乐陵侯之子派的。”
元宏扭头看了一眼王相和,神色之间闪过一抹恍然,差点儿把这事儿给忘了。
“乐陵侯之子派的人?难不成跟那小奸商有过节?”元宏纳闷道。
王相和想了下,还是如实说道:“奴婢顺便也查了下,是跟前些日子宣王游天王湖有关,因为那日徐仲礼的子女也去了天王湖,正好碰见了,便一同游逛天王湖,后来在画舫上发生了一些不快。”
“知道是什么事情吗?”元宏冷笑了下,游个天王湖都能够跟人家发生不快,就这样子还成天想着太子之位?简直是可笑。
“是乐陵侯之子冒犯了徐家长女,而后因为宣王的关系,便做下比试诗词一说,徐长亭连着作了两首诗,后来乐陵侯之子,兵部尚书之子,就都被徐长亭命人扔进了天王湖。呃……因为这是他们当时的赌注,徐长亭赢了。”王相和简明扼要的说道。m.sxynkj.ċöm
“元恪就没有拦阻吗?”元宏冷笑问道。
“这个……奴婢就不太清楚了。想必也拦了,但徐长亭……奴婢认为这可不是个吃亏的主。”王相和说道。
提及徐长亭,元宏嘴角的笑意仿佛都变的舒缓了很多,笑了笑道:“难怪他会没事儿跑到半龙村,原来是怕人家报复他,所以躲起来了。”
重新走回书桌后面坐下,拿起另外一份奏章打算看,但刚一打开就又合上放了下来,问道:“那乐陵侯之子他们如愿了吗?那小奸商可是奸猾的很,岂能不防着?”
“今日没有什么动静,估计今日也就是先查探下,至于什么时候报复徐长亭,怕也是这几日就会有动作吧?”王相和见元宏的神情更加舒缓了一些,佝偻着的腰也微微直了一些。
“乐陵侯没有插手此事儿吧?还有那卢定邦,可有给他儿子撑腰助声势?”元宏笑着问道,心里头一时之间,竟然对这件小事情提起了不小的兴趣,他还真想看看,连自己都敢坑的小奸商,面对这些真正的权贵子弟的报复时,会是怎样的反应。
“这个……怕是没有,暂时还看不出来,奴婢猜想应该不会吧。不过是几个纨绔子弟的好勇斗狠,若是他们也掺合的话,怕是也会觉得有失身份吧。”王相和猜测着说道。
元宏像是很满意王相和的回答,满意的点了点头,嘴里不住的嗯嗯了几声,而后又指了指王相和,道:“这样,这件事情这几日留意着一些,朕也很想看看,这小奸商会怎么对付那几个门阀子弟。还有,既然他已经在丹凤城了,那么就找机会,让朕跟他再偶遇一次……这件事情,去告诉高贵妃一声,朕估计她也会感兴趣的。毕竟,人家一口一个元姨喊的那么亲切,关键时刻她可不能伤了人家喊她元姨的心不是?”
“是,奴婢这就去禀告高贵妃。”王相和说道。
随即站在原地等了几息时间,见元宏再没有吩咐后,这才缓缓走出了勤政殿,还不忘叮嘱着殿里的宫女跟其他太监:一个个在晚上可机灵着点儿,谁要是打瞌睡……小心咱家打断他的腿!
随着王相和走出内殿后,元宏原本要翻阅的那份奏章,又被他放在了一旁,而后在旁边那一堆奏章里开始翻找起来,不一会儿的功夫,便找到了今日徐仲礼上的奏章。
皱着眉头看了看徐仲礼三个字,元宏这才不紧不慢的翻开了奏章,内容其实应该是与一些臣子在私底下商议过的,都是一些对于朝廷抑佛的谏言。
而像这样内容大同小异的奏章,今日元宏就收到了不下十几份,但无一例外,没有一份上面的谏言,能够让他眼前一亮。
甚至还不如那小奸商所说的那句:佛家顶多不过是充小义、立个人信仰,哪有儒家霸道,可撑民族脊梁、成华夏图腾。不可同日而语,不在一个层次上。
想到此处的元宏,微微叹口气,也就是那小奸商的这句话,让他有时候会去不由自主的思量,甚至是因为这句话一宿一宿的失眠。
下次,下次一定要跟这小奸商好好的聊一聊,元宏不自觉的在心里说道。
因为他不知哪天忽然意识到,这小奸商不论是对佛家的定论,还是那书院的初衷,其实要比朝堂之上大部分的臣子,给的谏言都要有用的多。
只是如今,他还不是很清楚,这小奸商真正的初衷跟目的,一切仿佛都还在云里雾里,就等着他拨开云雾查探真相似的。壹趣妏敩
而像元宏这般有些觉得徐长亭身处云里雾里,让人看不清楚的,同样还有此时身处水竹苑的花魁裴慕容。
看着刚刚还狼藉一片的水竹苑,又恢复了往日的雅致样子后,丫鬟婉儿匆匆走到书房,此时的裴慕容,又一次展开了那两首诗,不出婉儿意外,裴慕容的视线则是一直盯着水竹苑歌四个难看的字迹。
“小姐……。”婉儿出声道。
裴慕容不动声色的收起那两首诗,露出有些疲乏的笑容:“怎么了?看起来心事重重的。”
“青云楼那边传出了一首诗。”婉儿神情显得有些凝重。
裴慕容笑了笑,英姿的眉宇间透着一股知性,道:“怎么,你还不允人家出几首新诗了啊?文人士子想要作诗……。”
“不是小姐,是……是徐公子为宋伊人小姐今日新作的。”婉儿说完后,便一脸忧虑的看着裴慕容。
裴慕容愣了一下,下意识道:“今日徐公子去青云楼,见到宋伊人了?”
婉儿摇了摇头,说今日宋伊人陪的是高亮、卢丰源以及陆希道三人,并没有徐长亭的影子。
“那你不是说……。”裴慕容有些纳闷道。
婉儿低着头,道:“那首诗叫《赠宋伊人游天王湖》,一定是宋伊人逼徐公子这般做的。”
“若是他不愿意,宋伊人逼他有用吗?”裴慕容喃喃思索道,而后又蹙眉问道:“那徐公子今日到底去没去青云楼呢?”
“没去。是宋伊人的丫鬟帮着带过来的。”婉儿小脸愁的都快皱成一团了。
看着婉儿的样子,裴慕容一时有些莫名,徐长亭自从上次离开这里后,就像是石沉大海了一般,如今好不容易有了一点儿音讯,却是……却是为宋伊人新作了一首诗?
难道说这段时间一直没有他的消息,是闭关在家作诗了?
裴慕容摇了摇头,徐长亭还有要让她帮忙的事情呢,不可能关起门来只是为了宋伊人作诗的。
“知道内容吗?”裴慕容问道。
婉儿点了点头,脸上的愁容瞬间又浓了几分,这看在裴慕容的眼里,心不由的开始往下沉,心道:难不成是一首能够胜过给自己的那两首诗的诗吗?
“你……你念出来我听下。”裴慕容突然变的有些紧张,既不想这首诗压过给她的诗,但也很不想远远不如自己那两首诗。
毕竟,若是强过给她的两首诗,那就等同于被自己压制一段时日后,宋伊人终于是要开始反击了,而到时候即便是自己声誉不会有损,但怕是又要被她扳回一城了。
但若是远远不如徐长亭给自己的那两首诗的话,岂不是说徐长亭的才华也就仅限于此了?
所以裴慕容一时之间竟然还有些犹豫,心里不由的希望着,是一首即没有给自己的那两首好,但也能让人拍案叫绝,不会损徐长亭才情声誉的诗是最好了。
婉儿深吸一口气,调整了下情绪后,便缓缓念道:“《赠宋伊人游天王湖》:云想衣裳花想容,春风拂槛露华浓。若非群玉山头见……。”
“还有呢?”裴慕容的神情此时显得颇为复杂。
“会向瑶台月下逢。”婉儿低声念出了最后一句。
裴慕容愣在书桌后面久久无语,时不时喃喃在嘴里念着这首诗,随即摇头苦笑:国色天香,宋伊人却也是担得起这四个字。
“小姐,我还是觉得给您的那首更好,去年今日此门中、人面桃花相映红……。”婉儿倔强的说道。
裴慕容平复了下心情,笑容有些发涩道:“无论哪一首,都是上乘之作,徐公子确实才华横溢,让人钦佩。”
虽是如此说,但婉儿还是能够依稀从裴慕容的语气里,感到一丝酸楚与失落来。
而此时走进烟雨楼二楼雅间的徐长亭,又是不由自主的连打了好几个喷嚏,在陈平面前更加坐实了他自小体弱多病的事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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